翁同龢与中医药 -----《翁同龢日记》涉医文辑赏

[却波渔翁]

初七日(1.8)晴暖无风。。慈亲端坐竟日，进粥三次，惟咳嗽颇勤，(痰渐稀)端坐频嚏，疑肺气未清也。徐亚陶来诊，云右脉尚大蕴，热在上焦，仍用凉润参泻白之意，以桑白皮、地骨皮入剂。(此方未服)
初九日(1.10)慈亲精神如昨，饮食亦如之，右脉尚大。
初十日(1.11)慈亲如昨，仍坐床上，拟一运脾方服之。
十四日(1.15)慈亲至床前小坐，进紫米饭小盂，惟不思饮食，仍请亚陶诊脉，处清润调和方，以鲜生地、石斛、麦冬、元参为主。

 

[却波渔翁]

同治九年庚午(1870年)
同治九年元日(1870年1月31日)
十五日(2.14)昨夜大风如雷。饭后入城问彭榴仙疾，榴先自十一日起类中风，极笃。。延周虎文为德官诊脉，发烧，喉微疼，无妨也。
十六日(2.15)晴，寒。胸中懊憹不能释。午刻赴宋雪帆之招。出所收王石如《松乔园图》，董宗伯寄陈眉公《云山图》长卷，方欣赏间，忽胸次不适，欲吐不得，又欲泄，恍惚不自持，而此时胸背、头面汗淋浪不止，坐客骇然，脉之，六部皆沉伏，欲起立而不能也，视物渐远，二刻许乃起，步履能自强，知无它矣。归视吾母，以通关散嚏之，稍定，面青白无色耳。客来，强出见之，归则偃卧，客即顷同坐诸人也。天气亢旱，时气流行，衍东之仓督拜客，下车一汗而逝，故余汗时万端交集，摄气至脐旁不能下。甚矣！疾之不可不慎也，识之以见慎疾必先养气，而人子之身不可跬步忘也。夜梦颠倒，倦极。今晨大泄。汗时欲泄，却用气提住。
十七日(2.16)晴，稍暖。一切如常，惟四肢重而倦，问疾者踵至。。午后赵朗夫来诊，定疏肝药。以疾贻老亲忧，思之兢惕。宝生馈药，汪鹤生以所制清心饮见赠。。服药后彻夜肝中刺疼，头亦不清，疑柴胡太泄也。
十八日(2.17)晴，稍和。午后头目顿清，惟足弱耳。

 

[却波渔翁]

二月朔(3.2)
初七日(3.8)慈亲胸中发板，咳多，项微强，不思饮食，胁左右刺疼，延徐亚陶诊，据云外感不过二分，终是肝木失养，肺胃蕴湿生热，仍用石斛、紫菀等，而以杏仁、桑片微解，似甚妥也。脉右滑大微数左弦。
初八日(3.9)慈亲胸略舒，大解有而未畅，咳稍好而气仍未舒，服药尚投，照原方加生谷芽四钱。
初九日(3.10)慈亲胃纳略好(早晨面饼一枚，饭时水泡饭半盂)昨日微汗三次，头目觉清，惟大便不畅，左胁发板如旧，函请徐君改方，去苏梗、甘菊，加白蒺藜、玫瑰花。
初十日(3.11)慈亲昨夜得眠时少，左胁发板，不能贴席，气不顺，痰仍多，骨节疼，今日胃纳略多，大便总未畅行。延徐君来诊，云右脉已甚平和，当疏肝气，用旋复花新绛蜜枳壳，余如前方。

 

[却波渔翁]

五月初一日(5.30)
十七日(6.15)晴，昨夜半热作，呻吟达旦，今日愈委顿，不能起坐，延徐亚陶处方，用钓钓(疑为钩钩即钩藤误---渔翁)郁金，服之愈剧。

十八日(6.16)热昼夜不止，腰疼如折，饮食不能进，狂呼僵卧，意态不堪。延许济川，用银花连翘散，云只须如此。服之胸稍开，又服五汁饮，初觉甚快，然从此不愿吃生冷，盖伤胃气也。黄昏得大解，稍舒。

 

[却波渔翁]

六月朔
十一日(7.9)晨入，上云觉腹痛，未曾朝食，读书三号尚可，而以手刮臂出紫泡，遂下坐。有顷传懿旨，今日且退书房听传。同人先诣奏事处问状，云停饮受暑感痧，有积滞，饭后退直。醇邸约看方，再诣奏事处，方用藿香、厚朴、郁金等药。
十二日(1.10)晴。至奏事处请安，见药方二，昨晚一方按言：腹泄三次，脉弦紧，用苍术、厚朴等，今日方按云：脉弦和，暑气渐退，泄已止，药如昨。
十三日(1.11)见方按云：脉已和缓，用代茶饮。慈禧太后圣体尚未大安，喉疼而胀。

 

[却波渔翁]

十月朔
廿三日(11.15)晴。晨读颇好，生书六刻多，未看摺，熟书全毕退。有顷传晚间书房撤，并云书房听传，始甚駭异，既而云医官请脉，系停水招凉，未曾进膳，早间即头疼也。诣内务府坐处，未见药方，闻驾方诣玉清宫，未知其详，即退。
廿四日(11.16)见昨日方，云感凉停饮，用三鲜等味，今日云脉息弦滑，作热喉痛，系氺饮风寒，药用苏叶、薄荷、防风等表散。
廿五日(11.17)见方云外感已愈，停食未消，用厚朴、焦三仙、甘菊等味。

 

[却波渔翁]

十一月朔(12.22)
初二日(12.23)艮翁左颏起痰核，渐大，医者云石疽也，不早治将成大病。
廿二日(1871年1月12日)谒艮翁相国，晤其郎君。药石杂投，恐遂成疾，盖《医宗金鉴》中明言此是失荣证，而其家不知也。

 

[却波渔翁]

十二月朔(1.21)艮峰先生疾少愈，服韦君瑛之药得力。
十二日(2.1)艮翁所患转大，以黄元御方治之，恐不济事，牵引作痛。
廿二日(2.11)谒艮峰相国，所患未平，服河南乐姓外科药，并晤其子福馀盦。
渔翁小笺：倭仁(1804-1871),字艮峰,道光九年(1829)进士,官至文华殿大学士,为晚清著名的理学家和保守派代表人物。

 

[却波渔翁]

同治十年辛未(1871年)
辛未正月朔(2.19)谒艮峰相国，所患未见消，而自言已见效。遇医者岳君于坐。(宁河人，买卖者，住法华寺)。
廿六日(3.16)巳初二刻退。出城，顺道谒艮峰先生，所患仍肿而突，皮肉稍软，恐将破矣。
二月二十日(4.9)谒艮峰相国，患处早破，脓少水多，服黄芪至二两五钱、党参一两，丽参三钱，可谓峻补，尚能受，惟夜卧筋痛耳。

 

[却波渔翁]

三月朔(4.20)
十五日(5.4)出城问艮翁病，不见退，黄芪每剂四两、党参二两、高丽参一两、辽参一钱，现又添鹿茸，药剂如此，可谓极重矣。
廿五日(5.14)谒艮峰先生，疾不退而作痛剧，常以手护之，昨日起口中粘痰不断，补药中兼降气之品，吴达臣所定也。与福馀庵长谈。
四月朔(5.19)
初六日(5.24)申时退，出城谒艮翁。疾不减而痰涎壅滞喉间，舌本亦强，以手承耳，委顿万状，殆不可为矣。见其孙恒君。(换沈姓治外，许济川治内，许方亦用辽参。)
十七日(6.4)艮翁连日危笃，卧不能起矣，一误于吴淞之峻补，再误于沈姓之动刀剪，遂致大痛。遣人往问云：昨日极重，今日尚能进水饮，神气尚清。
廿一日(6，8)。。下直，艮翁相国于辰刻薨。

 

[却波渔翁]

六月朔
廿五日(8.11)。。秀姑发热连日矣，请蒋若峰诊，云是暑风。
廿六日(8.12)晴朗，仍热，湿气上蒸。。秀姑仍未愈。
廿八日(8.14)大雾竟日，沉阴，蒸热如入釜中。。延元君为诊秀姑病，其方云和肝养阴以平春感之风，不宜发汗，语极超脱也。
廿九日(8.15)。。秀姑稍愈矣。

 

[却波渔翁]

七月朔(8.16)元君来处方，用酒军、芒硝、石膏、青蒿等药，以为蕴热在肝也，服之得大便而热不解。
初七(8.22)延宋伯欣诊脉(妾病)云是暑疟，仍进柴胡等药。晚云生(茂济，庶常散知县)来谈，广东法夷施药于人，曰神仙粉，服之数日，腹胀、足肿、气喘，医者不能治，则法医要挟，须入伊教乃可疗。于是南海九十二乡之众死者五百余人，愤然齐力，杀佛山镇驻馆之夷目两人，恐从此生波澜矣。
十三日(8.28)。。秀官发热，久久不愈，元、宋两医皆不效，自处犀角地黄汤，以治血分。
十四日(8.29)。。秀官疾不退，可忧，犀角亦不甚投。
十五日(8.30)。。妾病甚，请元君再诊，用阿胶黄连鸡子黄汤。(连夜不眠，经水行二十余日，壮热不止，两脉皆数。)
十六日(8.31)。。妾服药得眠，热未退。
十七日(9.1)妾病加剧，而元君力主不可补、散。热不退，余自处复脉汤予之。
十八日(9.2)延元君，仍用黄芩汤加减；又请一段公(名云亭
，号瑞卿，洛阳人。)处石膏、黄芩、连翘、苏梗方，姑进半剂试之。
十九日(9.3)母亲连日咳嗽，昨头发胀，胸膈不舒，微有恶心，不能饮食，亦不吃烟。延徐亚陶诊脉，云微感暑湿，清利轻宣主治。待段医不来，昨药微效，无甚动转，热稍减耳。

 

[却波渔翁]

廿日(9.4)慈亲服徐方稍愈，惟疲倦耳，起居行履如常。段君再诊，云石膏不可用，元君再诊，则云石膏方谬，中气虚，防血脱，用五苓散加党参等补气之品。
廿一日(9.5)慈亲仍困倦头眩，余证皆平，稍进粥饼。妾病稍减。
廿二日(9.6)慈亲渐愈，而头胀未清，微泄泻，不知何故。
廿八日(9.12)妾病渐愈。

 

[却波渔翁]

十月朔
廿九日(12.11)慈亲自昨日起意不怿，细察似有感冒而不肯明言，喉间作声，气微促，神倦而脉数，中怀辗转，不得其解，彷徨竟夕，未曾交睫。
十一月初一日(12.11)大风，极寒。慈亲始云夜来沉睡微作热，背肋刺痛，却无他甚倦，懒于言语，惫不可支，颇疑正气不支。请徐亚陶诊脉，云：脉右弦数，此外感兼湿热也，但未可发散耳，仍宜凉润宣利，不可辛燥。(石斛、竹茹、灵芝、滑石、豆卷、杏仁、桑叶、瓜蒌仁、谷芽。)服之，神气稍旺，胸次渐舒。
初二日(12.12)晴，无风，未入直。慈亲昨夜时睡时醒，早间仍倦甚，欲大便未解。徐君来诊，云宜宣泄，(加秦艽，去豆卷、苏梗、桑叶。)午后元君来云：病系宿食，无风寒，竟用大柴胡汤。(柴胡、白芍、黄芩、酒军、甘草、牡蛎、生姜，分量极轻)且云脉不弦，但洪大无力，右尚有力，必须下之，定议服元方(申时服)半煎。左胁甚刺疼，不能贴席，气仍促。夜稍高兴，大致如昨。。亥初得大解不少，神气尚不大惫，惟声音发扁，肝疼特甚，睡中说话，丑初醒。寅初再起，欲解未解，脉微嫌动，神尚周匝。

 

[却波渔翁]

初三日(12.14)晴，暖甚。元君来诊，云:脉稍平，惟右关无里，胃气受伤，改用调中保胃法。(法夏、小麦、高粮、麦冬、草梗、大枣)且云唇焦气闷，中尚有热，肝疼虽剧，当治肺以制之云云。今日稍高兴，语言稍多，未初服药，未正起坐片刻，饮焦米粥小半碗。灯后肝仍痛，呻吟略定，气少舒矣。
初四日(12.15)晴，暖。肝疼未减，懒说话，元君来诊，云右关起，仍宜清阳明之热，用竹叶石膏加减。且云服此定高兴，肝必平。未正服一半，酣睡两觉，出入呼吸渐和而长，上灯后再服一半，稍烦躁火升，肝刺疼，夜眠不甚稳。徐亚陶未请自来，告以实，未诊而去，其情可感。

 

[却波渔翁]

初五日(12.16)元君来诊，以为当用大黄。芒硝，余曰不可，遂定二冬、知母、小生地、元参、银花、炒芍方而去。昨夕引饮不啻五茶壶，烦躁火升，今日仍然。午后神气益惫，喉间作疾。延树南来诊，曰此必应下，定大柴胡汤，加清宁丸、生石膏。话极真挚，而慷慨激烈。余犹未决，董研秋来，则曰可服之，余乃以车迓元君，与之商酌。元君曰：是诚善，然柴葛升提，二皮燥烈，所不取也。奋笔书调胃承气汤：小生地、元参、甘草、酒军、木通、麦冬、明粉、厚朴、生梔。留元君宿此。夜躁稍定而疾未减。寅正。以半杯进。天未明起。欲解未得。(董研秋、延树南、徐荫轩)

 

[却波渔翁]

初六日(12.17)晴，大风。早晨稍高兴，午初将前方一半再进，未初得大解，黑而坚者一枚，黄者两枚，虽疲乏尚可支持，语言渐多，起坐片刻，进粥汤及芦菔汤。黄昏再起，稍解清粪，言笑有声，惟胃口不开，脉仍洪数耳，真有霍然起愈之意，可谓奇效。潘伯寅、孙子受、吴春海、蒋子良、赵朗甫、彭芍庭来晤。李兰孙来。仍留元君宿此。是日未诊脉，元君良医哉！元君曾受业陈修园之弟春圃先生，故治证能分经络。

 

[却波渔翁]

初七日(12.18)昨夜卧不甚安，醒时多，寅卯间仍火升，颊赤呻吟。元君来诊，云中焦热未除，用石膏四钱、炒丹皮一钱、生甘一钱五、小生地三钱、炒芍三钱、炒枳壳五分、梔炭一钱、元参二钱、桔梗一钱。午间吃百合粉两匙，青菜少许，米星圪搭少许。未科树南来诊，处方略同，元君用酒军，未之从也。先公忌日，不能诣祠堂设奠，望空叩奠而已。回想先公病状，亦是热壅中焦，误用桂附，遂致不起。甚矣！人子必当知医，而良工之不易遇也。

 

[却波渔翁]

初八日(12.19)昨夜眠时少醒时多，爱说话，颇高兴，舌黄，苔带白，早晨酣睡至午。元君诊云。左已复元，右尚浮数，欲愈之候，拟小柴胡汤，明日再进，今日停药可也。自午候至黄昏酣不啻五、六觉，未知是病气将退否，今日停药可，抑中气受伤也。不思饮食，仅进米星小匙数匙，百合粉如之。。
初九日(12.20)早晨酣睡，午正元君来诊，时适起坐，因进昨所定小柴胡汤加参须汁一羹匙，午后仍卧时多言语少，痰极粘，吐时尚滑利。夜吃百合少许。

 

[却波渔翁]

初十日(12.21)寅卯间脉象右仍六，至关前见促，左尚平，早晨酣卧，呻吟不畅，午正方醒。元君来，未诊脉，定一复脉汤，云参须断不可进，惟有滋阴即可见功。并云补药要分定阴阳，此阳炽阴亏之候，重与复脉即愈。午后起坐三刻，神气益好，惟脉息总嫌促而不调，此龢之过虑也。申初进药，语言稍多，痰仍发粘。复脉汤：小生地三钱 生芍三钱 麦冬(带心)二钱 元参二钱 浙贝三钱 银花一钱五 牛蒡子一钱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