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话杂谈 再读《伤寒杂病论》

[樊正阳]

柴胡，《本经》言“味苦，平，主心腹，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有医家谓少阳无方，小柴胡为太阳方，根据之一即为柴胡也可使人汗出，能使人汗出者就是发汗，故把小柴胡归入太阳表剂。观《本经》言柴胡功效，实有通达清解之功。故师言“凡柴胡汤病证而下之，若柴胡证不罢者，复与柴胡汤，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蒸蒸而振，乃是作战汗貌，下伤中气，小柴胡振中气清邪热，变“往来寒热”出表而发热是为正胜邪却，故一战功成，汗出而热解。又言“阳明病，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可与小柴胡汤”，阳明病胃肠燥实，本当“不大便”，舌燥苔黄，今“胁下硬满”，非腹满，“呕”则为胃气有上逆之势，又见“舌上白苔”，则非阳明燥化证，实为胆热内郁，欲燥化津液而不通达之象，与小柴胡清胆和胃，枢转气机，则“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其内郁之热也从“身濈然汗出而解”。黄芩“味苦，平，主诸热黄疸”，说明黄芩为清火之药，“心烦喜呕”，非有物吐出，是心中郁闷而欲呕吐，胆热则口苦，热而气机不降，协胃气而上逆，故见“喜呕”而“默默不欲饮食”，胃气上逆，气不顺降因而“胸胁苦满”，实非胸胁有物而然，用黄芩清胆热，配半夏降逆气而止呕。此等病情未至“心下”，在胸胁之间，同用人参，甘草，生姜、大枣是为预补中气津液，防邪气陷下而入脾胃。其“胸胁苦满”也非实满，“默默不欲食”也非真不能食，“心烦喜呕”也非真吐，胆热内郁，无形之热未有固定之处，故有或然见证。

 

[樊正阳]

小柴胡汤用柴胡半斤，汉时度量一斤为十六两，半斤也即为八两，换算现代剂量约为125克，加上其他药物的剂量，总和约为400克左右，“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一斗二升约2400毫升，近5斤水了，煮取六升，也就是1200毫升，水量消耗了一半，这样宽水煎药，很有利于有效成分的溶解，“去渣再煎，取三升”，对于去渣再煎，医家多言和解剂需要再煎以醇和药性，以起到和解的作用，这个得有分析的接受。按仲景的煎药惯例，多是一次煎好，不复煎，总量400克的方子，取药汁如少了，有效成分就不会充分的溶出，取药汁多了，不利于服用，所以宽水煎药，多取药汁，再煎浓缩以利于“温服一升，日三服”，应该是其本意。我们今天用柴胡汤多不会用到仲景的原始剂量，故无去渣再煎的必要。实践证明，不去渣再煎，并不影响柴胡汤的疗效。

 

[樊正阳]

“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者”，是为小柴胡七或证。在小柴胡的七或证中，“胸中烦”与“心烦”类似而实不同，“心烦”是指因“喜呕”的胃中不适所造成，“或胸中烦而不呕”之文辞即可说明“胸中烦”不因“喜呕”而引起，实为胆热上攻，热扰心胸而烦，有燥化之虑，病位不关胃，因烦而去人参，不呕半夏不用，加栝楼实一枚清热散结，润燥除烦；“若渴，去半夏”，渴因火燥津液，故“去半夏”，“加人参合前成四两半”，人参生津止渴，故加重用量，再加“栝楼根四两”，栝楼根也名天花粉，“味苦，寒，主消渴身热，烦满大热，补虚安中，续绝伤”，为清热生津止渴妙品，多用而不伤胃气；“若腹中痛者，去黄芩加芍药三两”。观师芍药与黄芩同用者如黄芩汤、黄连阿胶汤、鳖甲煎丸、当归散等，都为治血分有热而又血滞者，今虽胆热相火为患，病及腹中而痛，是少阳太阴合病，去黄芩之苦寒泻火，用芍药配甘草缓急止痛；“若胁下痞硬”则异于“胸胁苦满”，病位独处于胁下，硬而似乎有物结聚，气机更为阻滞，故“去大枣”甘缓滞气，“加牡蛎”而软坚散结；“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是夹杂水饮，凌心而悸，黄芩之寒不利化饮，也当去掉，“加茯苓四两”利小便而去水饮则心悸可平；“若不渴，外有微热者”，渴本为或有之证，今特提出“不渴”，可见“渴”为少阳火郁常有见证，“外有微热”不同于“往来寒热”，即是以发热为主，发热者当兼见恶寒，以表热为主，热趋向于外，不需要再补中气，故“去人参”，“加桂枝三两”，提携趋表之热“温服微汗愈”；“若咳者”，咳为肺疾，气逆于上，也为夹有饮邪而然，“去人参，大枣，生姜”，不欲治中，“加五味子半升”收敛肺气，“干姜二两”温肺化饮。干姜、细辛、五味，是师治咳三主药，今因有火郁为患，故仍用黄芩监制干姜之热，细辛为诸寒证而设，火升炎上不可用，去细辛不用也无奈何之计。观师诸加减法，也不可泥，给予规矩而已，当活看，在以后的柴胡诸类方当明。

 

[樊正阳]

“伤寒中风，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但见一证便是，指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心烦喜呕等中之一证，或兼见或然证中之一证，故言“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证不必悉具，而方有加减。在《医宗金鉴》小柴胡方下有段话很耐人寻味，言“世俗不审邪之所据，果在半表半里之间，与所以应否和解之宜，及阴阳疑似之辨，总以小柴胡为套剂，医家幸其自无过错，病者喜其药味平活，殊不知因循误人，实为不浅”，这个就说明了小柴胡非万举万当之方，宜用之有据，施之有理，应和而不滥才可，就是有柴胡证该用柴胡方者也当化裁。有在三阳而以柴胡主治者，如“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这个证有混杂，见太阳、阳明证，独取“胁下满”之柴胡一证而主于小柴胡，当从去大枣加牡蛎，去人参、半夏加栝楼根、桂枝法，此三阳合病见柴胡一证而主于小柴胡者。有疑似者如“阳明病，发潮热”，发潮热本为阳明病，若“大便溏，小便自可”便非阳明病，又见“胸胁满不去者”，实为小柴胡证。“不大便”，舌苔燥黄，可为阳明病，若“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可与小柴胡汤”，可与，就有商量口吻，也还当从加减例用方。

 

[樊正阳]

第二节，小柴胡汤证之辨惑

小柴胡汤证如同麻、桂、白虎、承气一样，也是一个有独立病机，是介乎表里之半的证，在是与不是，可与、不可与之间有疑惑难辨者也不可不知，故师举例以辨惑。“得病六七日，脉迟浮弱，恶风寒，手足温”，脉迟，阴寒之脉，或为病在太阴，脉又浮弱恶风寒，手足温，当为太阴中风，以桂枝主治者，而“医二三下之”是为误治，下伤胃气，导致“不能食，而胁下满痛”，医生见不能食，胁下满，以为是柴胡证，但是忽略了“面目及身黄，颈项强，小便难”，此当为寒湿在里，太阴虚寒，外又有太阳病未解，当“于寒湿中求之”，而与柴胡汤清热，伤太阴则下利后重，“本渴而饮水呕者”，寒湿在里，水饮停留而渴、呕，“柴胡不中与也”，故虽言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也当详考。

“伤寒五六日，头汗出，微恶寒”者，应当为表证未解，然“手足冷，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脉沉细者”似乎为阴病，手足冷似乎厥逆为少阴病，心下满，口不欲食，也似乎病入阴，因“伤寒三日，三阳为尽，三阴当受邪，其人反能食而不呕，此为三阴不受邪也”，今口不欲食，故有阳病入阴之疑惑，然三阴病不得有汗，“头汗出，微恶寒，手足冷”也非亡阳大汗，四肢厥逆者可比，“今头汗出，故知非少阴也”，“汗出为阳微”，阳气不旺盛，不通身汗出，只见头汗，所以“大便硬，脉沉细者，此为阳微结”，阳气不盛，微微而结。假如脉沉为在里，大便硬是“纯阴结”，就会见不到“头汗出，微恶寒”的外证，才是“悉入在里”。此等“有表复有里”者，“为半在里半在外也”，所以“脉虽沉细，不得为少阴病”，斟酌施方，“可与小柴胡汤”，假“设不了了者”，就是与柴胡汤后还有未解的病症，等“上焦得通，津液得下”，大便通畅就“得屎而解”，气机运转，表里证都得以解除。此为师自设问答，详辨阳气微结，独见头汗，不外通四末而微恶寒，手足冷，大便硬，与柴胡汤枢转气机，表里通和则病解。柴胡证与少阴病疑似者也如此。

 

[樊正阳]

在全论中，仲师独重柴胡、桂枝二方，故有柴胡证、桂枝证之称，可见柴桂二方任重而不拘，见证即可施治。桂枝有疑似证，柴胡同样有疑似证；桂枝有坏病，柴胡同样有坏病。“本太阳病不解，转入少阳者”，病由此及彼，转换已是不同。今“胁下硬满，干呕不能食”，病甚于“默默不欲饮食”，又见“往来寒热”，如果没有吐下误治，“与小才胡汤”，从此文辞可以看出仲景本意小柴胡乃为少阳病方。“若已吐、下、发汗、温针、谵语，柴胡证罢，此为坏病”，因见寒热而发汗、温针，或因硬满而吐、下，就是错误的治法，举一例“谵语”是热入阳明而然，就不是柴胡证了，为治坏了的病，故称坏病，“知犯何逆，以法治之”，探知错误的治法为何，以新的法则治疗。

 

[snow957]

感谢老师，学习了！

 

[hg107]

伤寒论中的方是死的，但论中的法是活的。

 

[樊正阳]

第三节，合、并病与柴胡类方

病有合病与并病，合者病证同时而见，并者一证未罢又见他证，师于论中提出太阳阳明合病，必自下利的葛根汤证，及不下利而呕的葛根加半夏汤证；太阳少阳合病自下利的黄芩汤证及呕的黄芩加半夏汤证；以及阳明少阳合病、三阳合病、太阳阳明并病、太阳少阳并病、二阳并病等一些条文，不见三阳、三阴合、并病条文，并非三阳不与三阴合、并病，举例示意而已，柯琴于此论之甚详，可参。《伤寒来苏集•合并启微》曰“如太阳病而脉反沉，便合少阴，少阴病而反发热便合太阳；阳明脉迟，即合太阴，太阴脉缓，即合阳明；少阳细小是合厥阴，厥阴微浮，是合少阳。虽无合并之名，而有合并之实······”，当于此明白有六病互见，阴阳混杂，多证相交者该是合、并之病。如“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发热微恶寒，也为表不解，支节烦疼异于一身骨节疼痛，微呕是喜呕之轻者，心下支结也为胸胁苦满之轻者，故此“外证未去者”，为太阳、少阳的并病，先有太阳，后见少阳，可合柴胡桂枝二方主治，取小柴胡之半量与桂枝之半量合而成方，是双解太阳少阳的轻剂，柴胡桂枝汤的由来如此。

 

[樊正阳]

小柴胡汤独重柴胡与甘草，他药都可取舍，唯独此二味不轻易去，若去甘草便名大柴胡汤，若去柴胡就更名诸泻心、黄芩、黄连等汤。少阳病虽病位在半表半里，然从阳化热，从阴化寒也不可不知，小柴胡因用黄芩，是清胆热，若加用干姜就是温里寒，故游移在阴阳之界的柴胡证可见诸多变证、合、并证，可与汗、清、温、下、消等诸法合而成方。如“伤寒五六日，已发汗而复下之”，汗、下均可伤津液，见“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此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因胸胁满微结故去大枣加牡蛎；心烦不呕而渴，故去人参、半夏而加栝楼根；因伤津液而小便不利，故不可去黄芩加茯苓；见寒热而头汗出，故加桂枝以解外。此方也为小柴胡的加减法，诸家均无异议，疑惑的是去生姜而用干姜，去生姜不用是因不呕好解，那么用干姜何意呢？在《金匮•疟病脉证并治》篇，有柴胡桂姜汤，治“疟寒多微有热，或但寒不热，服一剂如神”之文，疟病寒热来有定时，也可视为“往来寒热”之一种，故古今治疟多有取效于柴胡剂者，疟寒多微有热或但寒不热，可温藏，那么用干姜就是为温藏而设。加干姜有三项，一为“咳”，如小青龙必用，小柴胡、真武汤、四逆散的或然咳证；二为“寒”，虽理中汤为治太阴藏寒，也云“寒者加干姜，足前成四两半”；三为“下利”，真武或然证“若下利者，去芍药加干姜二两”，四逆散或然证“咳者，加五味子，干姜各五分，并主下利”，可见用干姜必因太阴藏寒，此柴胡桂枝干姜汤中干姜与甘草取理中汤之半，是为温藏而设，虽条文中未明言有下利，以方测证，当有或下利或大便不实者，此即为胆热脾寒，故柴胡桂枝干姜汤是治少阳太阴合病者。虽言“自利不渴属太阴”，然此证之渴为汗、下伤津液而燥，燥者自燥，而寒者自寒，故栝楼根与干姜同用而并行不悖。辨析而解其意，于临证中此汤可用者多，与大柴胡汤治少阳阳明合病者相比较则其意更明。

 

[兆麟堂老梁]

学习了！楼主辛苦，谢谢分享！

 

[兆麟堂老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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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正阳]

其有少阳阳明合病者，典型如大柴胡汤证。大柴胡为小柴胡去人参、甘草，加枳实、芍药、大黄方，“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复往来寒热者，与大柴胡汤”，热结在里，是有里证，复往来寒热是见柴胡证，所以去人参、甘草是因热结在里，加枳实、芍药、大黄必有可下之证。“太阳病，过经十余日，反二三下之，后四五日，柴胡证仍在者，先与小柴胡汤”，虽经过误治，但柴胡证仍在者，当然还是与小柴胡汤，若“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者”，呕不止甚于喜呕，心下急当为心下痞硬的互辞，不治以泻心汤者，是因为实，非痞证可比。“腹满寒疝宿食病”篇言“按之心下满痛者，此为实也，当下之，宜大柴胡汤”，说明此心下急，当按之疼痛，用枳实就为破心下之急，合用大黄即是微示承气，加芍药为缓急止痛，芍药入血分，舒缓血络。“妇人产后病”篇治“产后腹痛，烦满不得卧，枳实芍药散主之”，其方用枳实、芍药等分杵为散服，是因气有所郁，血有所滞，说明大柴胡之心下急结、满痛也为波及血分为病。“伤寒发热，汗出不解，心中痞硬，呕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汤主之”，对于此条，医家多有歧义，如《医宗金鉴》注曰：“下利之‘下’字，当是‘不’字，岂有上吐下利而以大柴胡下之之理乎？”，也有医家解释说此下利当如“热结旁流”者，证之临床，当以“不利”为是。“伤寒十三日不解，胸胁满呕，日晡所发潮热，已而微利，此本柴胡证，下之而不得利”，胸胁满而呕为柴胡证，日晡潮热为阳明燥热，本当不下利，当以大柴胡主治，“今反利者，知医以丸药下之，非其治也”，是不正确的治法，“潮热者，实也，先宜小柴胡汤以解外，后以柴胡加芒硝汤主之”，因先前的误治，燥热不去，故取小柴胡又加芒硝软坚润燥，其实这个也只是以案说理，说明柴胡汤的变化如此。见病位波及于少阳、阳明者，治以大柴胡双解，也为下法中的和法。相比较于柴胡桂枝干姜汤，一为通阳明之府，一为温太阴之藏，自不待言。

 

[蓝传恩]

此等章法，不可不读不嚼不藏之。奉读！谢谢过恩典！

 

[樊正阳]

第四节， 热入血室与柴胡剂

在少阳篇和妇人杂病篇，都出现了有关女子月经与神智病变的条文，并提出了“血室”的概念。关于“血室”到底为何，古今医家莫衷一是，有冲脉、任脉说者，有谓肝脏者，也有认为是子宫者，都引经典而理有据，至今不确切，只因理多而所指不同，混淆了经络与脏器，器质与功能的概念故，其实仲景已经给出了精确答案。“妇人少腹如敦状，小便微难而不渴，生后者，此为水与血并结在血室也，大黄甘遂汤主之”，很明白，妇女生了孩子之后的少腹有形病变，病位在子宫，血室毋庸置疑是指子宫。因为脏器病变与功能变化相辅相成，所以会引起相关的症状表现，故相关联的冲、任脉及肝脏就误被认识成了血室。认识清楚了血室，则一些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

 

[樊正阳]

“阳明病，下血谵语者，此为热入血室”，因此条之迷惑导致男子也有血室的混论。《医宗金鉴》注云：“妇人病伤寒，经血适至，则有热入血室之证，男子病伤寒，有下血谵语者，亦为热入血室也“，阳明燥热，热扰心神，或有谵语，可是男子从何处而下血呢？显然是随文衍义得来的结论。因谵语多为阳明病，故师出此条以鉴别妇人“下血谵语”非阳明病，是“热入血室”，病位在子宫，热入血分而然。“妇人伤寒，发热，经水适来，昼日明了，幕则谵语，如见鬼状者”，就是在伤寒发热期间刚好来了月经，白天神志清楚，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说胡话，“此为热入血室”，如为阳明病的谵语，当“犯胃气”而下之，热已经入血室，也不当犯“上二焦”以发汗，当待经血尽，热随血去，“必自愈”，这个也佐证了发热、下血、谵语、非阳明病，乃是子宫的病变。热入血室有多种情况，还得看病情施治。“妇人中风，发热恶寒，经水适来，得之七八日，热除而脉迟身凉”，看此情形，本当是病已解了，而遗留“胸胁下满，如结胸状，谵语者”，如结胸状非真的结胸，结胸当疼痛拒按，手不可近，此只是“胸胁下满”，“此为热入血室也，当刺期门，随其实而泻之”，期门为肝之募穴，因“肝藏血”，月经来去与肝脏疏泄功能有关，今“发热恶寒，经水适来”则血分受热，“血舍魂”，故血热魂魄不安而“谵语”。足厥阴经脉入阴毛中，绕阴器，至小腹，夹胃两旁，属肝，络胆，贯穿横膈，分布于胁肋部，刺期门可疏肝解郁，郁解血热泻，特出此一刺法旨在说明与阳明病“谵语”的治法区别，当然，也可与柴胡剂治之。

 

[樊正阳]

“妇人中风，七八日续得寒热，发作有时，经水适断者，此为热入血室，其血必结，故使如疟状，发作有时”，中风，本不该寒热而发作有时，正值月经来潮而复止，可以断定是热入血室，其外证有寒热如疟，是因为血热瘀结，见寒热如疟，可以“小柴胡汤主之”。瘀热在血室不去，也当去瘀清热，小柴胡虽可退寒热，而必定少了凉血消瘀之药，不能去已结之血，师制定治疗大法，然复法仍有不尽人意处，扩充治法，可随证加入牛膝、桃仁、生地、茜草、赤芍、丹皮等，正所谓“随其实而泻之”，非但指刺法言。女子有因月事闭塞或滞结，积瘀化热而发生周期性精神失常状态者，也有月经来临似乎“感冒”而恶寒发热，月月如是者，当以“热入血室”论治也不可不知。

 

[樊正阳]

第五节，四逆散与诸科杂病

要说四逆散，还当从经文中谈起。“少阴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者，四逆散主之”。四逆散以柴胡，枳实，甘草，芍药等分为散，“白饮服方寸匕”，也是柴胡汤的衍化方，更明确一点是大柴胡的衍化方，但是立方本意已经与柴胡汤有所不同。师言“凡厥者，阴阳气不相顺接便为厥，厥者，手足逆冷是也”，对于四逆的病机，有持热厥说者，如成无己云：“伤寒邪在三阳，则手足必热；传到太阴，手足自温；至少阴则邪热渐深，故四肢逆而不温也”，方有执也赞同此说，云“人之四肢，温和为顺，故以不温和为逆，但不温和而未至于厥冷，则热犹为未入深也”，诸如喻嘉言，柯韵伯，徐大椿等医家也持此说，吴谦于《医宗金鉴》四逆散方下云“方名四逆散者，与四逆汤均治手足厥冷，但四逆汤治阴邪寒厥，此则治阳郁热厥。热厥者，三阳传厥阴合病也，太阳厥阴，麻黄升麻汤、甘草干姜汤证也；阳明厥阴，白虎汤、大承气汤证也；此则少阳厥阴”，唯独尤在泾提出质疑，言“夫果热深发厥，则属厥应下之之例矣，岂此药所能治哉！”，四逆散中无下药，当以尤在泾质疑为是。也有医家持阳气内郁，不得外达四肢，非热厥之说者。如刘渡舟先生认为 “结合临床观察，四逆散证的原因不外两个方面：一是过服寒凉药物致使阳气冰伏、闭郁而不达于四肢。如外感热病过早或过量使用寒凉药后，出现手足厥逆即是。二是由于精神刺激，使肝气郁结不舒，少阴阳气被郁而不达于四末，以致出现四肢厥逆。凡此厥逆，使用四逆散调达气血、疏畅阳郁，则多能获得较好疗效”。关于四逆散所治之四逆是否为少阴证，也有歧义。有认为是少阴病者，有认为是少阳类证者，也有以为是厥阴病者。从原文冠名少阴病来看，似乎当为少阴病，然少阴病之四逆是阳气虚寒所致，多吐、利、手足厥冷同见者；少阳类证说理由当是此方为大柴胡的衍化方；持厥阴病观点者，当是从药物归经理论来测方，因四逆散疏肝理气之功不可没。冠名少阴病是因见四逆，非真正少阴病，窃以为是“类证鉴别”，四逆还当为气郁使然。其实这些不同的见解已经不是主要的了，还看四逆散及其衍化方在诸科杂病中的应用。

 

[樊正阳]

“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篇有当归芍药散，治怀妊腹中拘急不舒，绵绵而痛，并见小便不利，足跗浮肿者，其方当归、芍药、川芎同用而行血滞，配伍茯苓、白术、泽泻而健脾利湿，开健脾利湿、养血活血之先河。因妇女的特殊生理，有月经、带下、乳房等病患异于男子，这些生理与肝脾二脏关系密切，女子以血为本，月经以血为用。脾为生血之源并有统血之权，肝为藏血之藏并有疏泄之职。月事盈亏有赖肝之疏泄条达，脾之化源充足。冲脉虽为血海，有赖脾之灌输，肾虽为藏精之所，也需后天滋助。肝郁脾虚则气为之滞，血为之结。凡经行痛、痞、胀、坠、超前、衍期或前后不定、闭结不行，皆肝木疏泄失职；血之多寡，或漏下崩中皆脾土统摄无权。若使木疏土健，则情志愉悦，运化无碍，经来有候，百脉调和，诸疾不生。因四逆散有疏肝理气之功，当归芍药散有健脾养血活血之力，故后世医家合而用之，化出新方，最典型莫如《局方》逍遥散，用柴胡以疏肝解郁，以助肝之用，芍药柔肝以养肝之体，薄荷有助疏肝之功；当归养血行血；白术茯苓甘草健脾旺土以助运化。补土健脾有生化之源，疏泄调达以行肝之用，功效莫过于此。故逍遥散为妇科常用之剂，加减化裁适宜，诸般妇科杂病可玩以掌中。

 

[樊正阳]

柴胡疏肝散于四逆散加味香附子、川芎、陈皮成方，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加味，却成了名方，用香附子理血中之气辅助柴胡疏肝解郁，川芎与芍药配伍，一散一收，条畅血行，陈皮宽中，与枳实共同理气行滞，方中含芍药甘草汤、枳实芍药散，气血同治。凡符合肝郁气滞血瘀病机者，都可以四逆散为准绳，见证加味，治病位于胸膈、胁肋、脘腹诸疾或见情绪抑郁、疼痛、嗳气、胀满，甚或寒热往来者；或见厥阴经脉循行部位、官窍所生病变者。或伍金铃子散，或伍失笑散，或伍左金；或用桃红化瘀，或用白芥子化痰，或用牡蛎软坚，或用棱莪破积，或用苍术燥湿，或用栀子清火，或用丹皮凉血，或用干姜温中等等变化，不可胜数。王清任先生于四逆散加味桃红四物、牛膝、桔梗，创立血府逐瘀汤，经方变化应用独出心裁，于此可思而推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