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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师垂教》

重证眩晕呕吐浮肿

湖南中医学院教授 熊继柏

梁X X,女,64岁,长沙市退休教师。

1991年冬就诊。患者诉2个月前患头晕,兼呕吐、下肢浮肿,经某医院诊断为美尼尔氏综合征及肾病水肿。住院治疗月余,取效不显,患病2个月来卧床不能起。现头晕愈益加重,不能站立行走,若勉强坐立则觉天旋地转,头眩眼黑而昏昏欲倒;且时时呕逆,不欲进食,进食则呕,呕甚则多出稀白痰涎。视患者形体消瘦,面色淡白无华,两足浮肿较甚,气短乏力,声低息短。询及腰腿部酸痛,腹中微胀,食量甚少,大便溏而不爽,小便少而色清。舌淡苔薄白腻,脉象沉细。

综析脉症,为脾虚痰饮之眩晕病证。拟健脾温中,祛痰化饮之法,用六君子汤加干姜、天麻、白蔻仁。处方:党参15g,土炒白术12g,茯苓30g,陈皮10g,法半夏10g,干姜8g,白蔻仁8g,天麻10g,炙甘草6g。嘱服5剂,日进1剂。

次诊:服药后呕吐明显减轻,能进粥食。眩晕亦觉轻缓,能下床起坐。但感头重心悸、四肢乏力,两足仍然浮肿,舌脉如前。乃依原法原方,再加茯苓皮15g、大腹皮10g,继进5剂。

三诊:眩晕大减,呕吐已止,能站立起坐,并能让人扶着在室内行走,且每餐能食50g米饭,大便不溏,两足浮肿亦明显消减。现感头重、心悸、两足沉重无力。舌淡苔薄白,脉细。再依原法改拟归芍六君子汤加味:党参20g,土炒白术12g,茯苓20g,陈皮10g,法半夏10g,当归10g,白芍10g,天麻10g,干姜4g,茯苓皮10g,大腹皮10g,甘草6g。

四诊:眩晕已平,已能独立行走,饮食增进,心悸气短减轻,两足浮肿基本消退。但觉两腿乏力,腰膝酸重。舌淡、脉细。仍.:艾健睥益气化痰之法,略加益肾之品,拟归芍六君子汤加天麻、杜仲、淮牛膝。又服1.0剂,诸症悉平,菲洳∪W贩??? 至!今,未见复发。

【医生甲】本患者症状表现复杂,如何判断为脾虚痰饮之眩晕病证?

【老师】患者症状表现固然复杂,然其主症则为三个:头晕、呕吐、浮肿。头晕、眼花,甚者如坐舟车,自觉天旋地转,以致日不能开,身不能动者,为眩晕病。《灵枢·口问》所谓“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呕吐,在眩晕病巾乃常见症状之一。几眩晕之甚者,多伴呕吐;而眩晕兼呕吐者,又多属痰饮之征。《金匮要略》曾指出“心下有支饮,其人苦眩冒”,“呕吐,心下痞,膈间有水,眩悸”,《古今医统》说,“头目眩晕.眼前黑暗,如坐舟车,了乙兀欲吐者,痰也”。凡眩晕病出现呕吐痰涎,胸膈痞闷,苔白滑腻,则是痰饮眩晕证的表现特点。《症因脉治》说,“痰饮眩晕之症,胸前满闷,恶心呕吐,膈下漉漉水声.眩悸不止,头额作痛,此痰饮眩晕之症也”。浮肿,《金匮要略》称为“水气”,后世称“水肿”。《素问·平人气象论》曾指出,“面肿曰风,足胫肿曰水”。《金匮要略》并指出,“腰以下肿,当利小便”。可见下肢浮肿当届水气为患。今此患者眩晕与呕吐,浮肿并见,所以首先要考虑为痰饮水湿之眩晕。再现患者形瘦、不食、复胀、便溏、气短、乏力、舌淡、脉细,是为一派脾虚特点。稗虚而中阳不振,则运化失职,于是痰饮内生,为呕为肿;脾虚而清阳不升,则生化乏源,于是气血亏虚,发为眩晕。《证治汇补·眩晕》说,“脾为中州,……若劳役过度,汗多亡阳,元气下陷,清阳不升者,此眩晕出于中气不足也”。由此可知,本病患的病机在于脾虚与痰饮,故断其为脾虚痰饮之眩晕病证。

【医生乙】请讲讲本病治取六君子汤加天麻、干姜的选方用药原则。

【老师】脾虚痰饮眩晕证,是一个本虚标实证,脾虚是本,痰饮为标。由于脾虚失运而聚饮生痰,故其治法当以补脾占二力本,蠲痰饮为标。用六君子汤正是取其补脾祛痰之功用。《慎斋遗书· 头晕》说过,“巾气虚则脾不运化,以致生痰上逆而头晕者,用四君子汤加半夏、天麻”。《医学心悟·眩晕》又说过,“有气虚夹痰者,书曰: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则上重下轻也,六君子汤主之”。又天麻为熄风治眩之要药,今患者眩晕不能坐立,甚则昏昏欲倒,必须熄风定眩之天麻,方可抑其风眩之势。李东垣说,“眼黑头眩,虚风内作,非天麻不能除也”。干姜为温运中阳之药,今患者呕吐稀涎,痰饮为患,而饮为阴邪,“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故用温中振阳之干姜,以使制其阴霾之盛。此外,方中加用白蔻仁,乃取其芳香化浊止呕之力。次诊时,方中又加茯苓皮、大腹皮,意在渗水湿以?肖足肿。俟呕止肿干之后,再用归芍六君子汤(即六君子汤加当归、白芍),以此方具有补脾益气,养血敛肝,祛痰化浊之功效,是治疗脾虚痰浊、气血亏虚之眩晕病证的有效方剂,故用之以善其后。

【医生丙】眩晕病的病因病机复杂,证型分类颇多,临床辨治主要在于哪几方面?

【老师】历代医家对眩晕病的辨证分类颇为复杂,就临床常见,眩晕为病,主要在于因风、因痰、因虚等三个方面。

第一,因风之眩晕,又分外风、内风两种。外风,即外感风邪所致之眩晕,此证每于感冒之后发作,具有眩晕、头痛、恶风等症。《症因脉治·外感眩晕》说,“头痛额痛,骨节烦痛,身热多汗,上气喘逆,躁扰时眩,此风邪眩晕之证也”。治宜解表祛风,可选菊花茶调散加减。内风,即肝风上亢所致之眩晕,(内经)云撝罘绲粞#?皆属于肝敗《严氏济生方》又云“肝风上攻,必致眩晕”。此证每于情志刺激则发作益甚,具有眩晕、耳鸣、头胀且痛以及心烦、少寐、面色潮红、四肢麻木等症。

第二,因痰之眩晕,亦有痰湿、痰火两种。《丹溪心法》云“无痰则不作眩,……又有湿痰者,有火痰者”。痰湿眩晕,症见眩晕、胸闷、呕吐、口淡,舌苔白滑腻。治宜祛痰化湿,可选半夏白术天麻汤。痰火眩晕,症见眩晕、胸闷、呕吐、口苦,舌苔黄滑腻。治宜祛痰泻火,可选黄连温胆汤加天麻、钩藤之类。

第三,因虚之眩晕,此证起病缓慢,持续发作,每多见于老人、虚人,或大病久病之后并发眩晕。对于虚证眩晕,古人认为有气虚、血虚、阳虚、阴虚、心虚、脾虚、肾虚、肝虚诸类。然临床所常见者,主要为脾虚和肾虚两种。脾虚眩晕主要在于生化乏源,气血不足。《证治汇补·眩晕》说,“脾为中州,升腾心肺之阳,堤防肝肾之阴。若劳役过度,汗多亡阳,元气下陷,清阳不升者,此眩晕出于巾气不足也”。表现眩晕、欲呕、食少、神倦、面色皓白,舌淡苔白,脉细或虚。治宜补脾益气养血,可选归芍六君子汤。肾虚眩晕主要在于肾精亏损,以肾主藏精生髓,肾虚梢亏则“髓海不足,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故症见眩晕、耳鸣、精神萎靡、腰膝酸软,甚则遗精、盗汗。治宜补肾填精,可选左归饮,杞菊地黄丸或龟鹿二仙胶之类。

上述因风、因痰、因虚三个方面,概而论之,不外虚实两端,虚者,啤虚、肾虚为病之本;实者,风邪、痰浊为病之标。而临床所见则纯虚纯实者少,虚实夹杂、本虚标实证者多。辨治大法。当审其症状特点,视其标本缓急,补虚泻实,标本兼施之。水文所举验案即是标本兼施的实例。

腹 泻 案 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 刘兴志 倪X X,女,25岁,工人。罹患腹痛泻下5年余,诊断为:慢性肠炎,经反复治疗不愈而前来中医就诊。1981年12月31日初诊。自述腹痛作泻5年之久,现右小腹疼痛,肠鸣,腹痛即泻,泻后痛缓,每日大便3?次不等,纳差,食后脘胁胀痛痞满。形羸肌瘦,面黄少华。舌质淡,有齿痕,白苔,六脉沉细。中医认为,肾司二便,久泄伤肾,以致肾阳不足,命门火衰,火衰则不能生土,土虚则木不达,乃至脾肾阳虚,木不疏土。故治宜温补脾肾之阳,调达肝木,兼以涩肠止泄。宗四神丸合痛泻要方加减化裁:补骨脂15g,吴茱萸10g,肉豆蔻15g,炮姜10g,白术24g,杭芍15g,陈皮10g,防风10g,茯苓15g,炒诃子15g,炙罂粟壳15g,炒苡仁15g。水煎服,日一剂。

1982年王月4日二诊:服上方3剂,大便成形,每日 1次。但近日出现头昏。饮食尚可,舌脉同前。认为眩晕之所以出现,乃系泄泻日久,损伤脾胃,巾气不足,清阳不升,故于方中宜加入增强补中益气之太子参15g、炙甘草10g,味辛气温、利九窍而升阳之细辛5g,鼓舞胃气上行之葛根12g。

1982年1月11日三诊:服上方后头昏欲仆之状已除,尚右小腹隐痛,时有肠鸣,腹痛欲便,便后痛止,大便仍稀。苔薄白而润,脉沉细。泻利日久,脾肾虚寒,肠失固涩。故改拟真人养脏汤以温补脾肾,固涩止泻。药用:潞党参15g,白术18g,桂心 10g,炙甘草6g,炮姜10g,罂粟壳15g,肉豆蔻15g,诃子15g,广木香6g。水煎服,日1剂。

1982年3月18日四诊:服药后腹中痛泻已见成效,精神稳定,自信心增强。近来出现每逢寅时,腹痛作泻,时有肠鸣,胃脘微胀。舌淡红白苔,脉沉细。观其病情,虚衰之体得以改善,脏腑功能得以调整,阳气渐复。张景岳云“阳气未复,阴气极虚,命门火衰,胃关不固而生泄泻”。故仍按前法,加强温阳补火之力,仿张锡纯加味四神丸,辅以柔肝健脾之品,击鼓再进。药用:补骨脂15g,豆蔻15g,吴茱萸10g,炮姜10g,炒白芍10g,白术15g,诃子15g,葛根15g,茯苓15g,罂粟壳15g,天生黄10,九香虫丑0g。水煎服,日直剂。

1982年4月8.日五诊:服上方痛除泄止,但觉疲倦,夜寐多梦,已思食味香。舌质稍红,白苔,脉沉细较有力。宜在上方加五味子10g,以收敛肺气,滋肾水,气运水升则心肾交合,其夜卧自然安合。处方:补骨脂15g,吴茱萸10g,肉豆蔻15g,五味子10g,炒白芍15g,白术24g,茯苓30g,葛根15g,罂粟壳15g,炮姜10g,天生黄10g,九香虫10g,陈皮10g。服汤剂有效,改成蜜丸常服。

1982年10月21日患者因患中耳炎来诊,谈及腹泻旧疾,欣然告之,经过前段的精心治疗,腹痛泄下已痊愈,一直未发。

【医生甲】本病基本病机是什么?疾病的演变过程?用何方处之?

【老师】《内经》告诫我们,要紧守“病机”,是分析、治疗疾病关键所在。弄清疾病的演变规律,是认识疾病的深化过程,便于全面掌握疾病,才能更好地把握“病机”,审证施治。

本案基本病机乃系泄久脾肾阳虚,木不疏土。病人年仅20岁,即患腹痛泄下之顽疾。结合病人平素食少脘胀,消瘦神短,面色萎黄、少光泽,可知患者素体脾虚。中医认为,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主运化水谷之精微。脾与胃相为表里脏腑,脾宜升运,胃主纳降,脾升胃降则气机协调;若脾失健运,胃失和降,则气机紊乱,诸病丛生。脾与胃均属中土,土虚则气血生化之源匮乏,肝失所养,疏泄不及,因而形成郁象,临床上称之为“木不疏土”。.正如《金匮要略》所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所选药物,一方面要健脾,选白术、茯苓;脾与胃相表里,选和胃之陈皮、砂仁。另—方面要补肝柔肝,选当归、白芍;还要疏肝解郁,选柴胡、香附。常用处方逍遥散、痛泄要方。

由于患者素体脾虚,运化失司,水湿下注,因而致泄。泄下之初尚属脾气不足,由于治疗不当,泄下不止,脾气虚进一步发展致脾气下陷,进而造成脾阳不振。按五行学说,脾为阴土,肾中命火为火,火能生土,亦属母子关系,子能令母虚,称之为“子盗母气”。因此泄下日久,由脾阳不足而导致肾中命火不足,出现脾肾阳虚。又肾为水,肝为木,肝肾为母子关系,“母病及子”,肾中命门相火衰而导致肝之相火不足,火不足便生寒,此乃阳虚是也。中医所说“肝主疏泄”是其功能,这种功能的发挥是靠阳的作用,因此肝“体阴而用阳”。今肝阳已虚,势必功能减弱,临床上往往出现腹泻,泻前肠鸣、腹胀,腹中一痛即泄,泄后缓解,并不立即消失,是其一大特点。这种表现称之为“木不疏土”。由脾虚发展至肾虚作泄,主要表现为泻下时间在早晨,泄前肠鸣、腹痛,泻后痛除。多选用四神丸,我在临床上多仿张锡纯加味四神丸,效果甚佳。

【医生乙】痛泻要方如何运用?方中为何选用防风?

【老师】痛泻要方主要用于肝脾不凋,中医认为脾与胃属中焦,《内经》云“中焦受气取汁变化为赤,是谓血也”。脾为气血生化之源,若脾虚运化不足,气血亏虚,肝失所养,而致肝不疏泄,因此方中用白术健脾助运,用白芍补肝,柔和肝体,二药合用则养肝健脾,使脾得健运,肝得疏泄。肝能疏泄则脾胃气机升降协调。我在临证时治疗肠鸣腹泄,泄前腹痛,泄后痛缓之肝脾不调泄下证,常以本方合苓桂术甘汤加炮姜,每获良效。至于方中用防风,是根据“气顺则风散”如乌药顺气散;“风散则气顺”,本方中防风能祛风理脾,使气机和调,则肠鸣腹胀自消。

【医生丙】肝阳虚如何补法?用何药为宜?

【老师】肝阳虚乃相火不足。相火是一种能源,脏器功能的原动力。人体在命门、肝脏、胆腑及三焦内均有相火,总根源在命门。入有两肾,左右各1枚,(难经)指出撟笪?觯?椅?? 门”。由于命门相火衰,而导致肝之相火不足,当然补命门相火,会有助于肝脏所藏的相火,补肾阳即补肝阳。肝气虚和肝阳虚,表现为懈怠、忧郁、胆怯、头痛麻木、四肢不温、腹痛泄下等症。《圣惠方》上说,“肝虚则生寒”,寒即阳不足的意思。若寒邪伤肝,当用温剂辛散,若肝脏本身阳气不足,宜以温养肝阳以助其生发之性。常用药物如肉桂、桂枝、吴茱萸、细辛、胡椒、菟丝子、艾叶、茴香、骨碎补、肉苁蓉等。

【医生丁】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摷游端纳裢钄用生硫黄,老师在方中用天生黄何意?四神丸为何能治黎明腹痛泄泻?

【老师】问题提得好。人之所以黎明作泄,请看张锡纯是怎样论述的:“人禀天地之气而生,人身一小天地也。天地之一阳生于子,故人至夜半之时,肾系命门之处,有气息萌动,即人身之阳气也。至黎明寅时,为三阳之候,人身之阳气,亦应候上升,自下焦而将达中焦。当脐之处,或兼有凝寒遮蔽,即互相薄激,致小腹作疼。久之阳气不胜凝寒,上升之机转为下降,大便功工即溏下。此黎明作泻之所由来也”。又云,“夫下焦之阳气少火也,即相火也,其火生于命门,而寄于肝胆。故四神方中,用补骨脂为补命门,吴茱萸以补肝胆,此培火之基地。然泻者关乎下焦,实又关乎中焦,放又用肉蔻之辛温者,以暖补脾胃,且其味辛而涩,协同五味于之酸取者,又能固涩大肠,摄下焦气化。然此药病轻者可愈,病重者服之,间或不愈,以其补火之力犹微也。故又加花椒、硫黄之大补元阳者以助之,而后药力始能胜病也”。服用生硫黄法,锡纯自认为乃“系愚之创见”也。服法从小量开始,徐徐加多,以服后移时觉微温为度。此正合《伤寒论》服理中丸法之意。考硫黄具有补火壮阳,疏利大肠作用,适用于肾中命门火衰,下元虚冷诸证,临床可治疗虚冷便秘,如半硫丸。硫黄为何有缓泻、软化大便作用,据研究认为,内服后成硫化氢,刺激肠壁而致泻。我在临床上曾在方中用硫黄(市面上药房所用之硫黄)治疗肾虚作泻,并未能止泻,反而泻下更多,恐怕就是上述的原因。我在临证时往往用硫黄的升化物——天生黄,不但能温阳而且能止泻,屡用屡效。寇氏云“治下元虚冷,元气将绝,久患寒泄,脾胃虚弱,垂命欲尽,服之无不效”。多年来我用此药治愈许多沉寒锢冷之病,不胜枚举。用补肾壮阳之方救治了不少沉疴固疾。此案是运用四神丸加味治愈顽固性腹痛泄下之1例,自始至终抓住肾阳不足,命门火衰这个根本,正如张景岳所云,撋鑫?钢?兀嫌诙?酰远?阒眨皆肾脏之所主,今肾中阳气不足,则命门火衰,而阴寒极盛之时,则令人洞泄不止”。结合脏腑之间关系,全面综合分析,随着疾病的不断变化,紧守病机,锲而不舍,穷追到底。使阴寒散,阳气复,气血平和,痛泄自除。

【医生戊】老师治病可谓妙,善于守法变方,抓住根本,而且用药不凡,请指点。

【老师】我以为“发展中医学术,临床是基础”。深层次的临床,要靠深层次的理论,只有通过实践,才能深刻地理解与认识高深的理论。譬如《伤寒论》、《金匮要略》是在实践中产生,就必须通过大量的、多层次的临床实践,才能加深对他的理解与认识。大家对肾阳虚、脾阳虚的诊断与处方用药,可以说作为一个临床大夫拈手即来,而对肝阳虚的认识则略显不足。都知道“肝主疏泄”,但肝为什么能主疏泄?则在撎逡醵?醚魯方面的认识又路显不全面。在用药方面,一般性的方药人人皆用,对冷僻的药、猛烈的药、毒性大的药则望而生畏,或用量极小发挥不了作用。本案只言及硫黄,若用量小不会起作用,用量大会出现燥热反应,因此常不被选用,它的特效之处自然会丢失。这问题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心悸8年

四川省乐山市人民医院中医研究室主任 余国俊

女患,40岁,1987年12月25日初诊。

主诉:心悸8年。患者产育后曾人流3次,患过肾盂炎、慢性肠炎,体质渐差。8年来经常感觉心中悸动不安,胸膺窒闷,隐痛,短气,冬春季节及阴雨天诸症明显加重;且每因情怀不畅、受凉、劳累而诱发早搏及心动过速,心跳可达150~180次/分;夜眠或午眠时,于目合而将欲入睡之际,往往突发早搏而难以入眠。经心电图检查,心脏无器质性病变,西医拟诊为“房性早博”、“阵发性心动过速”。长期服安定、心得安、谷维素、维生素、复方丹参片、脑心舒等,中药曾叠用安神定志丸、归脾丸、天王补心丹、复脉汤,疗效乎平。刻诊:症如上述,身形瘦削,面憔悴,眼眶、颧部色稍黯,经期少腹痛,经色偏黑夹血块;舌质红,边尖有瘀点,舌下静脉呈紫暗色,苔黄薄腻,脉细,偶有促象。

考虑为心阴亏损,心阳不足,痰瘀阻滞心络之证,治宜滋养心阴,温通心阳,化瘀祛瘀通络。予生脉散合桂枝甘草汤、温胆汤化裁:潞党参15g,麦冬20g,五味子6g,桂枝15g,炙甘草6g,法夏10g,茯苓15g,陈皮10g,枳实10g,竹茹10g,苦参10g,甘松6g,五灵脂15g(包煎)。6剂。

二二诊:心中似乎较前平稳—些,余症如前,脉仍偶有促象。上方去陈皮、竹茹,加桑寄生20g,北细辛6g,三上粉6g(吞服),苦参增至20g,甘松增至12g,6剂。

三诊:服药期间适逢月经来潮,小腹痛减轻,血块减少,心悸明显缓解。舌质淡红,边尖瘀点已暗淡,舌下静脉色基本复常,脉细已无促象。上方加黄芪30g,石菖蒲10g,炙远志6g,6剂。微火烘脆,轧细,炼蜜为丸,每丸约重10g,每次l丸,日3次,连服40天。

效果:1年后因他病来诊,言服完1粒心悸进一步减轻,乃照方炮制续服2粒。数月来虽偶发早搏及心动过速而出现短暂心悸,但无须服西药,稍事休息即安。眠食正常,气色较好。

【进修生甲】心悸是心系疾病的主要证侯之一,有虚有实。虚证有心气虚、心阴虚、心脾两虚、肾阴虚、肾阳虚等;实证则有痰饮、瘀血。若为纯虚证或纯实证,治之不难。但临床所见者多为病程较长的虚中夹实或实中夹虚证,治之较为棘手。如本例心悸8年,此前曾人流3次,患过肾盂炎、慢性肠炎,体质渐差而累及于心,虚象昭然。但长期服用镇心安神、补养心脾以及滋养心阴、温通心阳之方药而疗效平平,可见不是纯虚之证,而是虚中夹实之证。

【进修生乙】从患者眼眶、颧部色稍黯,经期小腹痛夹血块,舌有瘀点,舌下静脉呈紫暗色等来看,夹有瘀血是很明显的。但老师还考虑到痰的方面,言其“痰瘀阻滞心络”,不知这“痰”从何处辨来?

【老师】从整体上看,患者似无痰可辨。但患者有一个特异症状:睡觉时于目合而将入睡之际,往往突发早搏而难以入眠。这一特异症状便是痰饮停于心下的确征。为什么呢?大家知道,人之所以能入眠,全赖心肾相交,即心阳下降交于肾,肾阴上升交于心,而成“水火既济”之态。今痰饮停于心下,则于心阳下交于肾之道路上成阻,使心阳不能息息下达,必郁结而内陷,且化热化火,火热扰乱心神,则惊悸而不能入眠矣。此乃心脏突发早搏而惊悸不寐之缘由也。况痰饮之与瘀血,总是交互为患,难分难解,是以古贤今贤,咸谓“痰瘀相关”。这就提醒临证者治疗心悸之时,不仅要重视瘀血,而且要在胸巾存一“痰”字。纵无显性之痰可辨,亦当细推是否存在隐性之痰;何况痰饮停于心下而致惊悸不寐,本系显症乎!若此者,则当于补益心脏气血阴阳之际,配合化痰祛瘀通络药物。徒事补益,非其治也。即如清代医坛怪杰陈士铎,其治疗心悸怔仲之证,偏不补心而去养肺,或滋肾,或壮胆,但也不忘配用贝母、竹沥、白芥子、竹茹、远志等化痰之品。而本例初诊在用生脉散合桂枝甘草汤补益心脏气血阴阳的基础上,配合温胆汤化痰清热宁心,加五灵脂祛瘀通络,苦参改善心律,同时加甘松醒脾悦胃,而防苦参之苦寒伤脾胃。

【实习生甲】苦参本为清热燥湿、祛风杀虫、利小便之药,老师却用于改善心律,有何依据?

【老师】经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苦参有降低心肌收缩力,减慢心搏,延缓房性传导及降低自律性等功用,故能治疗快速性心律失常,如心动过速,过早搏动,心房颤动与扑动等病。古人虽无法知道得如此确切,但也不是茫然无所知。如《神农本草经》谓苦参“主心腹气结”,后世药物归经学说将苦参归入心、肝、胃、大肠、膀胱经,其归心经是放在首位的。(本草经百种录)谓苦参“专治心经之火”,(肘后方)以摽嗖稳?剑?嗑埔簧?耄?? 取八合,分二服”,治疗“中恶心痛”。还有本例二:诊时加用的桑寄生,传统仅用于祛风湿,补肝肾,强筋骨,安胎等,而经药理研究证实,桑寄生有类似异搏定之作用,对房性早搏、室性早搏及阵发性房颤有一定疗效。可见治疗本例房性早搏及阵发性心动过速之加用苦参加桑寄生,届于“辨病施治”。临床实践证明,治疗心律失常,应当辨病与辨证相结合,首重辨病。

【实习生乙】是辨西医的摬?还是辨中医的摬

【老师】这里是指辨西医的“病”。西医认为,心律失常分为功能性与器质性两大类。功能性者多为植物神经功能失调,器质性者则是心脏病的合并症;前者易治,后者难医。而患者之心律失常到底是功能性的还是器质性的,单凭中医传统的望闻问切四诊是无法辨认和确诊的,而必须经心电图检查,有条件者可使用超声心动图。

【进修生丙】我理解老师强凋治疗心律失常时要首重辨病,目的是明确诊断,做到心中有数,以便制定综合治疗方案,并准确地判断其预后,但绝不意味着倚重“辨病施治”而贬低辨证论治。

【老师】非常正确!诊断要首重辨病,要尽量利用现代医学的各种检查手段,但治疗则要求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宏观辨证与微观辨证相结合,专量专药与辨证论治相结合,以期提高疗效。若患者之心悸并非经年宿疾,而是突发或偶发的新疾,在检查条件不具备时,单用辨证论治或方证对应即可。如江老在少数民族地区行医时,曾治一彝族妇女,28岁,突然发病,感觉阵阵心悸欲落,发作时全身振颤不能自己,卧床月余,入县医院后经西药治疗无效。一日夜半,心悸大作,家属急呼抢救。江老见其蜷卧床上,厚覆被褥,全身颤抖,乃至床栏亦动摇不已,但自觉并不恶寒。江老对照《伤寒论》真武汤证条文,“心下悸,头眩,身困动,振振欲擗地……”,急书真武汤加龙骨、牡蛎,当夜连服2剂,振颤渐止。守服数剂,心悸振颤即未复作。

【进修生甲】据说老师治疗心悸,除了习用本例方药之外,还喜欢用张锡纯之方?

【老师】张锡纯治心病有两首名方,一为定心汤,治心虚怔忡;一为安魂汤,治心中气血虚损,兼心下停有痰饮,致惊悸不眠,用之多验。定心汤用龙眼肉补心血,枣仁、柏子仁补气,更用龙骨入肝以安魂,牡蛎入肺以定魄,并配用山萸肉,便能收敛心气之耗散,再少加乳香、没药流通气血以调和之。经临床验证,若兼有热象者,酌加苦参、桑寄生,疗效尤佳。安魂汤则是在用龙眼肉补心血,枣仁补心气,龙骨、牡蛎安魂定魄的基础上,配用半夏、茯苓消痰饮,赭石导心阳下潜,使之归藏寸:阴,以成瞌睡之功。为何要消除痰饮?张氏自注云,“方书谓:痰饮停滞心下,其人多惊悸不寐。盖心,火也;痰饮,水也。火畏水刑,故惊悸致于不寐也。然痰饮停滞于心下者,多由思虑过度,其心脏气血,恒因思虑而有所伤损”。故在补益心脏气血阴阳的基础上,必须配用消除痰饮之品,方克有济。

【进修生乙】近年来屡见运用《伤寒论》炙甘草汤治疗心律失常获良效的临床报道,我用之却疗效平平,是何道理?

【老师】《伤寒论》云,“伤寒,脉结代,心动悸,炙甘草汤主之”。审系心脏阴阳两虚之证,炙甘·草汤诚为首选之高效方。而使用此方获得高效的关键,除了认证无差之外,还有两点:一是照搬原方的剂量,二是如法煎煮和服用。据柯雪帆等学者考证,张仲景时代(东汉)的1斤合250g,1两合15.625g,1升合200ml,柯氏等人经多方面论证之后认为,张仲景方剂中药物灼剂量,应当按照上述数据来折算。这样,炙甘草汤的剂量就比目前临床常用剂量大得多。例如方中生地黄1斤,折合今之250引炙甘草4两,折合今之62.5g。其余药物的剂量亦当照此折算。至于如法煎煮和服用,是指方后之注“上九味,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内胶烊消尽。温服一升,日三服”。我曾遵此治过几例室性早搏,疗效确实不错。但脾胃虚弱者,服之易致满闷或溏泄,用之宜慎。
 
慢性肝炎案

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 刘兴志

患者,男,34岁,干部,四川人。罹患慢性乙型肝炎10余载,肝功时有波动,近2年以来ALT持续上升,HBsAg始终阳性。经常感觉腹胀肠鸣,纳谷不馨,食油腻胃中不舒,偶有恶心,喜热饮食,怕食生冷。两胁隐痛不适,精神疲倦,不耐烦劳,大便溏泄,腰酸腿软,性欲低下。患者曾多方医治效果不显,痛苦万状,方来求诊。询之,曾服清热利湿、解毒降酶之剂,口苦、尿黄等好转,但畏寒肢冷;服疏肝理气,活血化瘀之剂,胁痛略减,但气短神疲;服益气健脾,和胃降逆之品,虽精神稍充,大便成形,胃中稍舒,但终不能愈。ALT依然异常,HBsAg仍阳性。观其面色灰黄面晦暗,消瘦。可见肝掌、蜘蛛痣。舌紫暗,白苔而腻,脉沉弦而滑。症见:神疲倦怠,嗜卧多梦;纳呆腹胀,胃中痞满,恶心欲吐,偶有口苦,眩晕耳鸣;胁肋隐痛,胁下痞块,腰脊酸痛,腿软沉重,性欲减退,夜尿1??? 2次,小便清或淡黄,大便溏泄,晨必临厕,便急时不能自控,畏寒肢冷。实验室检查: ALT500u,Bil 3.4mg/dl,HBsAg(+)、HBeAg(+)、抗-HBc(十)。诊断为:慢性活动性乙型肝炎。中医认为,属于肝肾虚损,脾虚失运,痰湿内阻,血气瘀滞。治宜温养肝肾,益气健脾,疏肝散结,解毒除湿。

处方用药:①选择“温阳补气”之鹿茸为君,辅以黄芪、硫磺、大枣、胡桃、甘草、干姜等;②选择“清热解毒、化湿散结”之大黄、黄芩、石膏、绿矾、铜绿。辅以行气的青皮、川栋子等。以上诸药炼蜜为丸,每丸重3g,每日2次,1次1丸,早晚分服。并用下方煎汤送服丸剂。茵陈15g,补骨脂15g,肉豆蔻1 5g,吴萸10g,五味子6g,杜仲15g,元胡10g,半夏10g,菟丝子12g,柴胡15g。水煎服,日1剂。

复诊二:服药后精神渐爽,胁痛除,大便已成形,未见夜尿,二便控制,腰背脊痛止。尚觉食油腻后胃中不舒,苔白质暗,脉沉缓滑。仍用上方加炒山楂15g、鸡内金10g。水煎汤剂送丸药,早晚各1丸。

复诊三:服药月余,适逢天气变暖,口角生疮,舌尖边有溃破、疼痛。舌质偏红,白苔少津,脉略数。药虽对病,但方中温热之品伤阴助热,虚火上炎。乃拟三方封髓丹加减:南沙参15g,生地12g,麦冬10g,砂仁10g,黄柏10g,炙甘草10g。嘱其每日服丸药1丸。

复诊四:服上方后,口舌溃疡基本治愈,仅舌边一处尚未痊愈,大便略稀,精神尚佳,食谷渐香,试服油腻之物亦未不舒。小便略黄少,伴有下肢酸沉。舌上津液已复。改拟益气养阴以扶阳;健脾燥湿兼清热以祛湿热。药用:南沙参15g,生地12g,麦冬10g,白术12g,黄柏10g,牛膝12g,水煎服,日1剂。早晚分服,各送丸药1丸。

服荮期间患者治病心切,自以为服药后症状明显减轻,精神渐增,大便已恢复正常。以为病情一定会好转,便去医院化验,结果“大三阳”非但没改变,ALT反而上升,焦虑万分,几乎失去治病的信心。次日前来肝病专家门诊咨询。

复诊五:患者服药后出现谷—丙转氨酶升高,而自觉症状却明显减轻。其实从病情的反映看,除ALT升高之外,患者还出现了口舌生疮,小便黄少及腿酸的反应。这是机体驱邪外出,正邪斗争的—种反应。从“免疫学说”观点讲,是激活免疫细胞的反应,是疾病趋于好转的反应。临床证明,肝炎在治疗中,凡出现反跳者,病易治愈。反之效果并不佳。病人了解情况,心中安定。并嘱其继续服药。

复诊六:患者来诊欣然告之曰:我按医生嘱咐,继续服药2个多月。化验结果:ALT已恢复正常,HBsAg、HBeAg转阴。精神充足,饮食如常,吃高蛋白及油腻食物,胃中也不难过,大便每日1次,成形。肝区亦不痛,干点活也不觉累。观其面色红活,精神爽,心中悦。舌苔薄白,舌质红润,脉象缓和,较前有力。药已中病,效果显著,虑其慢性乙型肝炎此乃顽疾,嘱其继续单独服用丸剂至半年,以观后效。经随访,患者安然无恙,一切如常。

【医生甲】什么是慢性肝炎?属中医哪些病?

【老师】讲凡肝脏的炎症,组织学及生化的异常征象,持续超过6个月,病情无变化,或肝内有活动性炎症变化者,称之慢性肝炎。包括慢性迁延性肝炎、慢性活动性肝炎、慢性重型肝炎、肝硬化。属于中医“胁痛”、“黄疸”、“虚劳”、“瘟疫”、“症积”等范畴。

【医生乙】何谓两对半?有何临床意义?伺,谓摯笕?魯?撔??? 三阳”?

【老师】讲表面抗原(HBsAg)、表面抗体(抗-HBs)、核心抗体(抗-HBc)谓两对半。其中HBsAg、HBeAg、抗-HBc三者阳性者为“大三阳”;HBsAg、抗-HBe、抗-HBc阳性者为撔∪??? 阳”。

①表面抗原(HBsAg):标志感染乙肝病毒,是乙肝病毒的外壳蛋白,本身不具有传染性。可见于急性乙肝的潜伏期,或急性乙肝患者。超过半年仍阳性,可为乙肝病毒携带者,或慢性乙肝患者。

②表面抗体(抗桯Bs):是保护性抗体。常在乙肝恢复后期出现。抗-HBs阳性,说明人体感染过乙肝病毒或接种过乙肝疫苗,机体产生了抗体,对乙肝病毒产生抵抗力,一般不易再感染乙肝。表示疾病处于恢复期。

③e抗原(HBeAg):机体被乙肝病毒感染后,e抗原常于表面抗原出现的同时或其后数天出现,HBeAg阳性,说明乙肝病毒复制活跃,是有传染的重要标志。如果HBeAg持续阳性,表示病人易发展为慢性乙肝。总之,HBeAg阳性的人,肝脏在病理上会有改变。

④e抗体(抗-HBe):紧随着HBeAg的消失而在血液中出现。表示病人已产生抑制或排出病毒的能力,也表明病毒复制已减少,传染性降低,是病情将恢复的良好趋势。

⑤核心抗体(抗HBc):一般在HBsAg出现后2?周,抗??? HBc呈阳性,表示最近或过去有乙肝病毒感染。用放射免疫测定法(RIA)检测抗-HBc1:4000以上阳性者为高滴度,表示人体内乙肝病毒处于复制活跃阶段,传染性强。反之抗-HBc滴度低,表示过去有乙肝病毒感染,传染性不大。

“大三阳”比“小三阳”在病毒复制上活跃,传染性亦强。

【医生丙】中医对慢性乙肝的认识?

【老师】讲中医认为,疾病的发生,是由于人体正气不足,邪气乘虚而入,因此中医有句名言“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内经》)即使是传染性极强的疫疠之气,能否受其感染,也取决于人的正气充足与否,故《素问·刺法论》云“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从“伏气学说”沦述,也充分体现了正气在发病过程中的主导作用。“伏气”者即指人体感受邪气可以不立即发病,而潜伏于体内,即“邪气留连”,待正气虚时而发病。若人抗力强,正气旺盛,被乙肝病毒感染后,很快被人体所产生的抗体中和,使感染中止,病毒被消除。反之则细胞继续受损,表现为慢性活动性肝炎。

由此可见,人之正气,实质上是指人体抗病的能力。从本案实例可知,人体之所以能抗病,关键是阳气充足与否。现代医学认为,肝炎属免疫性疾病。由于肝炎病毒侵犯人体,造成免疫功能失调而发病。据现代免疫学研究,补气、补阳药能产生抗体,而补血、滋阴药则能延长抗体。大量临床资料证明,导致慢性肝炎、乙肝迁延不愈的机理,足由于人体阳气虚弱。罹患肝病,定位白当在肝,责之脾肾。因此,乙肝病毒首先抑制肝的阳气,使肝阳不振,郁而不伸,进而导致脾肾阳虚。故明张景岳指出“五脏之伤,终必及肾”。正气既虚,邪气(即湿热疫毒)留恋,致病缠绵,病情反复不愈,终至虚者益虚,邪恋益深。所以要谨守“病机”,随证治之。治宜温肝补阳法,使阳气振奋,抗邪外出。临床发现,一旦用了补阳振奋之剂,阳气得以振奋,与邪发生激烈交战,交战期间可能会出现一些反应,检查指标一过性升高,甚至大幅度上升,如ALT、HBsAg及HBeAg,同时伴有明显的湿邪蒸腾见症,为舌苔腻、纳食减少、尿黄烦躁等症,或出现燥热伤阴,口舌生疮、头眩晕等症,本案皆见到,可在服丸药的同时,辅以汤剂调整。本案在治疗过程中曾选用三才汤,益气养阴以润燥,滋阴以配阳;选用三妙以清湿热;封髓丹祛除虚火以治口腔溃疡。本方所配制的丸药,恰恰符合本病病机,既可扶正,又可清热利湿,因此在消除症状、增强免疫、促进HBsAg、HHeAg转阴等方面,效果显著。反之,若不出现邪正交争的激烈局面,只是邪正处于僵持的局面,病邪难以消除,疾病自然迁延难愈。

若所用中药仅停留在一般扶正,平庸力薄则难以激发免疫细胞与邪抗争;若只去病理产物,或只抓中转环节,尽用清热解毒、利湿、破气破血之剂,而未抓住疾病之根本,反至徒伤正气,愈治愈烈,为此下去,非但无功,终会造成“虚者益虚,邪留愈深”。

【医生丁】造成脏腑失调的机理是什么?

【老师】肝为五脏之一,“体阴而用阳”。肝主“疏泄、藏血”功能的正常发挥,全赖肝之阳气的作用。五脏之功能无不依赖以气,气属阳,是发挥功能的原动力,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物质。若肝之阳气充足,则疏泄正常,气机流通,血气乎和。

若肝阳虚乃相火不足。人身于肝脏、胆腑、肾及三焦均有相火,皆发动于肾之命门,(难经)指出撟筲觯?也辔?? 门”。肾阳寓于命门之中,为先天真火,是肾脏生理功能的动力,是人体热能之源泉,主一身之阳气。中医认为,肝肾同源,又称“乙癸同源”。肝内所藏之相火即肝之阳气,是维持肝脏功能的动力。若肝阳虚,相火不足,病由肝及肾,谓之“子盗母气”,而导致肾阳不足,出现肝肾阳虚。治疗上除温补肝肾之阳以外,尚可根据“虚则补其母”之意,补肾即所以补肝者也。

由于肝阳虚不能疏土,出现脾不健运,胃失和降,脾胃气机失和之表现。另外,肾为“先天之火”,脾为“后天之火”,脾阳要发挥正常作用,需要得到“命门之火”的温养和协助,谓之广义的“火能生土”。而“先天之火”又需要得到“后天之火”的不断补充。若火衰而脾运不足,则湿浊内生,血气受阻,气机不利,终至痰湿血气凝滞。

综上所述,病之本在肝阳虚,相火不足。由于肝与肾在生理上相互促进,在病理上又相互影响,进而疾病由肝及肾致命门火衰,肝肾既虚,—则木不疏土,二则火不生土,导致脾阳不振,运化不足,最终产生湿痰血气凝滞之病理产物。

【医生戊】本案所用之药有何特点?

【老师】该药组方独特,与目前我国治肝病的中成药相比,有所不同,其特点有二。

①选鹿茸为君,配以黄芪、硫黄等药。鹿茸:据现代免疫学研究,具有增强免疫,产生抗体的作用。味甘咸性温,入肝肾二经,具有壮阳补肾,益精,强筋骨,调冲任,托毒外出等作用。黄芪:张锡纯所著《医学衷中参西录》载,“肝阳虚,脉左关太弱,肝阳不振,投以黄芪。其性温升,肝木之性亦温升,有同气相求之意,故为补肝之主药”。李时珍谓黄芪为“疮家圣药”,很有可能具有促进肝细咆再生作用。硫黄:张锡纯谓,硫黄擅治下元虚冷。临证运用时,在《医学衷中参西录》记载最详,初服绿豆大,继之黄豆大,可累计服至数十克至数百克,而无任何不良反应,且效果甚佳。张锡纯自谓,“乃余之创见”,目的以鹿茸为君组方治疗肝炎尚属罕见。这是本方用药突出特点之一,也正符合上述之病机。

②选用铜绿、绿矾、生石膏、大黄、黄芩清热解毒,则是本方用药之另一特点。尤以选用铜绿、绿矾更为特殊。二药皆入肝胆经。据考证,铜绿性子、味酸涩,具有祛风明目,解毒杀虫,疏肝散结功效。道家推崇此药长服则轻身延年。现在医学认为铜对肝细胞有激活修复功能,对肝炎病毒有抑制作用。铜元素主要储存在肝内,主要在十二指肠近端被吸收,除一部分以肝铜蛋白的形式储存在肝脏外,另一部分合成铜蓝蛋白,输入血液以满足各器官组织对铜的需要。铜主要从消化道排出,以胆汁及消化液中排出较多。与绿矾配合,清泄湿热,解毒散结。《金匮要略》载。硝石矾石散”治疗女劳疸,湿热兼瘀之黄疸。此种配方正合古意,并不俗套。

此外,本方尚有胡桃滋肾以配阳;尚有苦寒辛热之药相伍,以达辛苦升降之目的。

总之,本方在实践的基础上,遵古并不泥古,寓有新意,是治疗肝炎的新药。

本方是已获准字号的中成药,曾治疗千余人,其效果公认,值得深思。是否慢性乙型肝炎的基本病机是由于肝阳虚所造成,值得进一步探讨。
 
高热寒战1个月

四川省乐山市人民医院巾医研究室主任 余国俊

男患,39岁,1992年11月15日初诊。

患者素体强壮,极少生病。发病前半月,情怀不畅,以洒遣忧,眠食渐差,精神不振。—日,感觉渐渐恶寒,周身酸懒,体温38,5C,入夜即高热寒战,体温升至3g,5℃。一医谓客寒包热,子柴葛解肌汤2剂,服后大汗淋漓,体温降至38E,但数小时后又反弹上升。更医谓发汗不解,舌苔黄厚腻,当属湿温,予甘露消毒丹加青蒿、佩兰,连服4剂,黄厚腻苔不退,体温39?9.5℃,且畏寒、汗出、心慌。三更医,诊为阳虚感寒,投麻黄附子细辛汤,加红参,仅服1剂,畏寒、汗出、心慌即止,体温降至38C。但次日高热寒战又起,体温升达40C。四更医,因其胃脘满闷、压痛,舌苔灰黄腐腻,诊为邪伏募原,投达原饮加味2剂,诸症不减。如是卧床不起12天,因血象大幅度上升,恐有不测,乃收住入院用西药治疗。B超示:肝左叶有5.5cm??? 9.5cm炎变区。西医诊断:肝脓肿。西药用氨苄青霉素、庆大霉素、灭滴灵等静脉滴注7天,配服清热解毒、泻肝通络、豁痰利水中药7剂,体温不降;乃加用氢考,体温陡然降至37C以下,但停用氢考几天后又波动在38.5?9.5℃之间,血象仍居高不下。西医认为已经化脓,欲行肝脏穿刺抽取脓液,患者惧而不从,要求中医会诊。

刻诊:体温39C,面色苍白而晦暗,瘦骨嶙峋,体重已减轻7kg,精神萎顿;上午渐渐恶寒,下午、夜间潮热多汗,心下痞满闷胀、拒按,口中有腐秽味,纳呆,大便稀,小便黄少,舌质黯淡,左侧有瘀斑,荮灰黄厚腐腻,脉濡数。

考虑为阳虚气滞,湿热蕴结,胃络瘀阻之证,治宜温阳导滞,清热利湿,祛瘀通络。予干姜附子汤合平胃散、三/—二汤加减:熟附子30g(先煎半小时),干姜15g,苍术15g,厚朴20g,陈皮15g,杏仁15g,苡仁30g,桔梗30g,法夏20g,小血通15g,王不留行15g,甲珠粉5g(吞服),三七粉5g(吞服)。3剂,西药治疗同前。

二诊:体温降至37.5?8.5℃之间,恶寒、潮热、心下痞闷减轻;仍多汗,纳差,大便不成形,黄厚腐腻苔稍退。上方合参附汤、芪附汤,即加红参15g(另炖),黄芪30g,再加仙鹤草60g,3剂,西药治疗同前。

三诊:血象已降至正常范围,体温降至37,2?7,6℃之间,畏寒、潮热、心下痞闷基本消失,出汗明显减少(惟在喝水、进食时全身烘热出汗而已),纳开,大便基本成形,小便清利,舌质淡红,舌左侧瘀斑消失,腐腻苔消退过半。改予香砂六君子汤合苓桂术甘汤加味:党参15g,白术15g,茯苓30g,甘草5g,法夏15g,陈皮10g,砂仁5g,广木香10g,桂枝10g,黄芪30g,三七粉5g(吞服),桔梗15g,小血通15g,除维生素外,停用其他西药。

效果:上方1日1剂,服至12剂,一切症状消失。B超复查:肝左叶有1.5cm?cm液化区。随即出院调养。

善后方:①三七100g,用鸡油炸2分钟,冷却后轧细,每日早晚各取5g,冲入2个鸡蛋花内,调以适量白糖,顿服;②附子理中丸、补中益气丸交替服用1个月。

半年后随访,已经康复如初。

【学员甲】本例高热寒战羁留缠绵1个月,西医诊断为肝脓肿,使用抗生素配合中药清热解毒、泻肝通络、豁痰利水,疗效不好。老师接诊后突破思维定势,以重剂温阳导滞为主,辅以清热利湿,祛瘀通络,竟然渐入佳境,有些出人意料。这种以温热药物为主治疗肝脓肿的经验,迄今似未见到临床报道,值得认真总结。

【学员乙】西医的肝脓肿,又称肝脓疡,相似于中医的“肝痈”。本例到底是不是肝痈呢?《简明中医辞典》解释肝痈:摱??? 由肝郁化火,气滞血瘀,聚而成痈;或由积湿生痰蕴蒸而成。初起期门穴处隐痛,渐右胁胀痛,拒按,不能右侧卧,常恶寒发热,脉象弦数;继则局部胀痛增剧,胁肋胀满,身热不退;如迁延失治,则脓肿破溃,可咳吐或下利脓血……”观奉例除了高热寒战之外,其他症征均与肝痈大相径庭,所以袭用清热解毒、泻肝通络、豁痰利水等治疗肝痈的套方套药了无寸功。老师强调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宏观辨证与微观辨证相结合,并经常告诫“观其脉证,知犯何逆,以法治之,千万不要对号入座”,这又是很典型的1例。

【学员丙】本例既不像中医的肝痈,也不像西医的肝脓肿,西医的诊断是否有误?

【老师】无误。西医诊断是依据B超来的,而B超对肝脓肿相当敏感。大家知道,肝脓肿发病率较低,而误诊率较高(特别是初期)。在B超未投入临床使用时,误诊率更高。过去有的病例是在死亡之后,经尸体解剖才发现为肝脓肿的。据临床所见,肝脓肿的病变部位一般是在肝的右叶,其临床症征与中医的肝痈很相似。而本例肝脓肿却发生在肝的左叶,其具体病位是在剑突之下,即中医所称的“心下”。所以患者心下痞满闷胀、拒按。如果单就这一症状讲,倒颇相似于《伤寒论》的小结胸,“小结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则痛,脉浮滑者,小陷胸汤主之”。

【实习生甲】为什么不试投小陷胸汤呢?

【老师】局部症征颇相似于小陷胸汤证,即痰热结胸证,从整体上看却不是,而是阳虚湿温证。

【实习生乙】温病学教材上没有“阳虚湿温证”,古代文献上是否有记载?

【老师】病名似未见到,但有类似此证的医案记录。而当今临床上,此证并不罕见。如本例,高热寒战迁延1个月,汗之不解,仍淅淅恶寒,潮热多汗,口有腐秽味,大便稀,小便黄少,苔灰黄厚腐腻,脉濡数,显然是湿温证。但屡用宣通、芳化、淡渗等法乏效,必有隐藏于深层的病机。其面色苍白晦暗,舌质黯淡有瘀斑,络脉瘀阻可知;而曾用大辛大热的麻黄附子细辛汤加红参,不仅未加重病情,体温反而有所下降,则提示其暗寓有阳.虚这一体质病因。所以我大胆使用大方复治法,以重剂干姜附子汤合平胃散温阳导滞为主,配合三仁汤宣畅三焦,清热利湿,再加穿山甲、三七、王不留行祛瘀通络。

【学员甲】我理解撗粜槭?聰,阳虚指体质,湿温指病邪。这样,阳虚湿温证这一病名是否有悖于中医传统理论呢?

【学员乙】我也有同感。中医外感热病学揭示了病邪“从化”的客观规律,即从阴化寒,从阳化热。如《医宗金鉴》说,“六经为病尽伤寒,气同病异岂期然。推其形藏原非一,因从类化故多端。明诸水火相胜义,化寒变热理何难”。说明阳虚体质感受外邪,只能从阴而化为阳虚寒湿证,而不会化为阳虚湿温证。老师以为然否?

【老师】病邪从阴化寒,从阳化热的一般规律是客观存在的。然则疾病千端,证型万变,很难拘于—一格。唯物辩证法认为,一般只能大致地包括个别,而不能穷尽一切个别。由于个体的差异,临床上不仅可见阳虚湿温证,亦可见阴虚寒湿证,甚至还可以见到更为复杂的证侯——看似互不相关甚至互相矛盾的病机同时并存于一个病人的身上。若照常规思路治之,很难做到理法方药丝丝入扣,其疗效可想而知。此时就应当冲破樊篱,另辟蹊径,大胆起用大方复治法。已故当代名医裘沛然先生对此体会尤深。他曾?台过数例痢疾危症,在各种治疗无效的情况下,为处党参、熟地、当归、白术、黄连、车前子、泽泻、黄芩、干姜、附子、芒硝、大黄、黄芪、防风、羌活、乌梅、诃子等一张大方复治之方,只服2天,其病即愈。而他治疗慢性肾炎中的顽证,有时竟然7种方法结合运用:清热解毒、温补肾阳、培益脾气、滋阴补血、祛湿利尿、辛温解表、收涩下焦,常常是补血又祛瘀,补气又散结,培补又攻下,温阳又清热,收涩又通利,集众法于一方。裘老深有所感而言曰,“我自己也深知药昧之庞杂,治法之凌乱,然而危疾大症,却往往收到桴鼓之效”。

【实习生丙】我附带提一个问题:关于内脏之痈,张仲景(金匮要略)记载了肺痈和肠痈的证治,据说详而完备,按法治之多验。世称仲景之书,原为扶危救颠而设,观肝痈的危重程度,绝不亚于膈痈和肠痈,为什么仲景之书竟不记载呢?

【老师】仲景书中无肝痈,历代医书提到肝痈的也不多,清代《马培之外科医案》倡用舒肝涤痰汤治疗肝痈,迄今未见单独使用之而治愈的报道。我想,古代文献记载肝痈殊少,是否与医家们缺乏行之有效的经验有关呢?至于现代及当代医家中,则不乏单独使用中药治疗肝痈而终告失败,不得已转西医治疗,甚至转外科手术者。本例乃肝脓肿之炎变期,尚未腐败成脓,我亦不敢贸然独用中药,而是中西荮物配合治之。因此,摆在当代中医面前的临床课题是,如何大幅度地提高中医药治疗肝痈的疗效,以期有朝—日可以单独使用中药来治疗肝痈危重症,而本例以高热寒战为主症的治验,则提醒我们临证时高度注意不典型的肝痈或肝痈的变证。
 
胸脘闷满10余载

长春中医学院教授 云正华 庄 严 肖永林

患者,男,63岁,退休工人。1993年5月12日由3位家属搀扶来诊,来后即躺在诊查床上。家属代述其胃脘部连及胸部闷满堵塞不适,长期食欲不振,食不消化,大便不凋,乏力倦怠,疲劳至极,时常噫气,夜间睡眠不安10余年,曾去多处经多人诊治,服用中西药如胃舒平、胃乐新、乐胃片、胃康优、胃铋治、吗叮啉、三九胃泰、脾胃舒、香砂养胃丸、健脾丸、大山楂丸等成药及汤药无数,均效果不显,近年来日渐加重,精神郁闷,情绪很差,自觉胃里长东西,身患不治之症,即将不久离开人世。本月初曾做胸透、胃钡透、胃镜等多项检查,均未见异常改变。但因本人自觉症状犹在,根本不相信,认为家属有意隐瞒其病情,精神、体质状况日下。经人介绍,延余诊治。

视其面色灰黄晦暗,形体略瘦,痛苦面容,疲惫不堪,浯声低微,呻吟不已;舌体胖大,舌质淡红隐青,苔白厚腻,中部微发黄,脉沉弦无力。

按之腹部平坦、柔软,肝脾不大,胃脘部无压痛,腹部叩诊略呈鼓音,心肺听诊无异常。

经四诊合参,周密分析,考虑此证属仲景先师所论之“心下痞,按之自濡,但气痞耳”。遂诊为虚实相兼、寒热错杂之痞证。拟消痞除满,调补脾胃,协调寒热之法治之。为其疏方:枳实20g,厚朴15g,黄连10g,干姜7.5g,麦芽20g,半夏15g,人参15g,白术15g,茯苓15g,瓜蒌2()g,薤白15g,桂枝重0g,甘草10g,6剂,水煎服。每剂煎3次,每日服2次,早、晚分服。

6剂尽,由老伴倍同来诊,面露笑容,主动叙述病情,胸部满闷症状明显减轻,胃脘部稍舒,但仍有噫气,舌脉基本同前。余感诊断正确,药证相符,效不更方,仍用上方减去瓜蒌、薤白、桂枝,枳实、厚朴分别改为15g及10g,加旋复花工5g(包煎)、代赭石30g(先煎)、香附15g,6剂,水煎服。

服罢,该患自己来诊,精神状态明显转佳,病情又见好转,堵闷感、噫气基本消失,饮食略增,夜卧较安,大便调和,舌苔薄白腻。继用上方减去旋复花、代赭石,枳实、厚朴均用10g,加佛手15g,砂仁15g(后下)、藿香10g(后下),6剂,水煎服。

四诊时见其气色明显好转,精神愉快,语声宏亮,步履稳健,以往症状皆消,饮食、睡眠均可。因考虑其罹患多年,应予以彻底根治。为巩固疗效,又用上方加山楂15g、神曲15g,6剂,水煎服。嘱其每日服药1次,以善其后。

待半月后再见此患时,形神俱佳,身体略胖,与初诊时判若两人。

此患共服药24剂,10余载宿疾月余而瘳。

【医生甲】请老师谈—下对此病的辨证思路。

【老师】此患多年胸脘堵闷不适,加之食欲振,食不消化,大便不调,乏力倦怠等,当系脾胃病。一般脾胃病的形成不外乎饮食不节、劳役过度、精神刺激等几方面的因素所致。李呆认为“饮食不节则胃病,胃病则气短精神少,而生大热……胃病则脾无所禀受,故亦从而病焉”,“形体劳役则脾病,脾病则怠惰嗜卧,四肢不收,大便泄泻,脾既病则其胃不能独行津液,故亦从而病焉”,“喜怒忧思,损耗元气,资助心火,火胜则乘其土位,此所以病也”。患者患病多年,究竟因上述何种原因而得,已不重要,亦不必细究,但脾胃受伤是肯定的。脾胃是元气之本,元气又是健康之本,脾胃伤则元气衰,元气衰则百病由生。

从现症来看,其胃脘部连及胸部满闷堵塞不适,但不痛,按之柔软,又行胸透、胃钡透、胃镜等检查均无器质性病变,当属祖国医学所论之痞证——“心下痞”。主要症状是自感满闷堵塞而不痛,按之柔软,乃由脾胃素虚,升降失司,无形之寒热互结于心下,气壅湿聚,久而痰食交阻,气机阻塞于胸腹之间而成。脾胃居于中焦,是升降运动的枢纽,升则—卜输于心肺,降则下归于肝肾。只有脾胃健运,才能维持“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的正常升降运动。若脾胃气虚,升降失常,则内而五脏六腑,外而四肢九窍,都会发生种种病证。因而该患又有周身乏力倦怠,饮食不佳,大便不调,睡眠不安等症状。又该患病程较长,但无器质性病变,历经多方多法用药治之,恐有寒温不适、攻补失当之嫌,终致虚实相兼、寒热错杂之痞,依四诊所见,其以胸脘部满闷堵塞为主,应属实多虚少;舌苔厚腻,中部发黄,当热重于寒。宜用消痞除满散结,调补脾胃,协调寒热之法治之。临床上此类患者并不少见,且多系病程较长,自以为是慢性胃病而屡用胃药而疗效不显著。

【医生乙】老师所用方剂似是仲景之枳术汤与半夏泻心汤加减而成,请老师谈一下治疗此证选方用药之思路。

【老师】说得对。此方确系仲景之半夏泻心汤与枳术汤加减化载而成,实为东垣之枳实消痞丸,用此方治本证最为恰当。是方载于《兰室秘藏·卷上·心腹痞门》“治右关脉弦,心下虚痞,恶食懒倦,开胃进饮食”。由于姜5g,炙甘草、麦芽曲、白茯苓、白术各10g,半夏、人参各15g,厚朴20g,枳实、黄连各25g组成。方中药物虽仅10味,但却集仲景先师之经方枳术汤、半夏泻心汤、理中丸与后世著名的四君子汤4首方剂于1方。以方药测证,该方恰治虚实相兼、寒热错杂之痞,症必见心下痞满而不痛,不欲饮食,食少不化,体弱乏力倦怠,大便不调等。方中枳实、厚朴同用,且量偏大,重在行气消痞除满;黄连清热燥湿除痞,半夏辛温散结和胃,干姜温中祛寒,三者合用,辛开苦降之力尤佳,助枳、朴行气开痞,且协调寒热;因脾胃虚弱,故用参、苓、术、草补气健脾祛湿;麦芽消食和胃;甘草益气和中,调和诸药。合而用之,有消有补,有寒有热,共奏消痞除满,健脾和胃,调和寒热之效。一诊用方实则是枳实消痞丸与仲景之枳实薤白桂枝汤合方,方中用瓜蒌、薤白、桂枝旨在增强通阳散结除满之功,针对其胸脘皆满闷堵塞而设。二诊胸满基本消失,仍噫气,遂用枳实消痞丸加旋复花、代赭石,实又寓仲景之旋复代赭汤之意,加香附开郁结之气,增加降逆止噫之效。后则用枳实消痞九加芳香化浊、开胃消食之品,全面调理脾胃,以增强脾胃的受纳、消导、运化、升清降浊之力,终收全功。

【医生丙】老师,此患见胸脘部满闷堵塞,食欲不振,大便不调等症,为何不考虑足肝郁气滞,横犯脾胃呢?

【老师】问得好。但应注意痞证的特点是心下(胃脘部)堵闷不舒而不痛,以手按之柔软无物,说明内无有形之邪,只是由某种原因导致脾胃之气机壅滞。气机痞塞而成,故按之柔软而不硬不痛。若肝气郁结,气滞血滞,或血不养肝,必使肝脉阻滞而胁痛,疼痛的特点是胀痛不舒或流窜作痛,不得转侧,病位当是胸胁部:当然肝气郁结,横犯脾胃,可导致肝脾不和或肝胃不和,又会出现恶心、呕吐,或大便泄泻等症,倘历经数岁,肝郁日久,气滞血瘀,可导致症症瘕积聚等,那么除疼痛及脾胃不和之症状外,切诊时也就不是“按之濡”了。故“但满而不痛”、“按之濡”是此证的辨证要点。

【医生丁】老师,痞证与痞满或胀满是否是同证而异名呢?西医学中的哪些疾病属于本证的范畴呢?

【老师】痞证即为痞满,均指心下(即胃脘部)堵塞不通,胸膈满闷不舒,外无胀急之形,触之柔软,按之不痛的证候。此证最早记载于(黄帝内经》中,称为摲駭、撀鷶、“否塞”、 摲??? 脏’; 《伤寒杂病论》中则明确指出“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是《伤寒论》太阳病变证中的—个独立证;后世医家所论颇多,且有不同的分类。目前临床上多以虚痞、实痞分类,且有虚实相兼、寒热错杂之证。痞,亦可作为一个症状,出现在其他一些疾病中。临床上只要以胃脘部痞塞不舒为主者,均可称为痞证,系脾胃疾病中常见病证之一,西医学中的胃肠神经官能症、胃肠功能紊乱、消化不良症、胃下垂、慢性浅表性胃炎、慢性萎缩胃炎等疾病均属此范畴。此外,在其他疾病过程中,如出现痞满症状者,亦可参照本病辨证施治。

胀满则与此证不同。胀满是指腹内胀急,外见腹部膨隆,甚则腹满拒按,按之则痛的病证。正如《丹溪之法·痞》中所言“胀满内胀而外也有形,痞则内觉痞闷而外无胀急之形也”,言简而意赅,一语道破了鉴别两者的要点。
 
水肿

桂林医学院附属医院教授 江 伟

病例1 李X X,女31岁,干部,以双下肢水肿2周前来就诊。

患者平素易患感冒,纳差,大便溏,日3次,乏力,小便少,1979年曾因双下肢水肿在外院诊断为急性肾炎。经用中西药治疗(药名不详),水肿消退。近2周来因劳累而双下肢水肿复发,入院时体检发现双下肢凹陷性水肿。舌质红,舌体胖大,舌苔薄白腻,脉细缓。化验:内生肌酐清除(CCr)试验:80ral/分钟,尿常规蛋白(+++),血压14.6/9.3kPa。

辨证:脾气虚弱,水湿泛滥。治法:补气健脾,利水消肿。方药:党参15g,茯苓15g,白术12g,淮山药15g,扁豆15g,大腹皮10g,陈皮10g,甘草6g。水煎服,每日1剂。

治疗经过:服药6剂后,自觉乏力,纳差症减轻,15剂后双下肢水肿渐退,上方加减治疗1个月后,复查尿常规蛋白转阴,追访2年未复发。

病例2 赵X X,男,33岁,工人,以颜面、双下肢水肿1个月来院就诊。

患者入院时颜面、双下肢水肿,曾在外院诊断为肾炎(普通型)。查尿常规蛋白(++),高倍视野红细胞2?个,白细胞2?个。目的咽干,腰酸痛,小便短黄,大便正常,舌质红,苔薄黄腻,脉细数。

辨证:肾阴亏虚,气不化水,治法:滋阴补肾,利水消肿。方药:生地15g,山萸肉15尾,淮山药20g,茯苓15g,泽泻10g,丹皮10g,知母10g,黄柏10g,水煎服,每日1剂。

治疗经过:服药10剂后,咽干,腰酸痛明显减轻,上方续服及加减治疗2个月,颜面、双下肢水肿消失,复查尿常规正常,病愈出院后正常上班。

病例3 王X X,女,30岁,农民,以下肢浮肿并腹水1年,加重2个月入院。

患者2个月前因感冒而下肢浮肿及腹水加重。入院诊断为慢性肾炎(普通型)。症见口干不欲饮,口苦,尿少黄,大便干燥。舌质红,苔黄腻,脉细数。尿常规检查蛋白(++)。

辨证:湿热雍盛,蕴于肌肤。治法:清热利湿,利水消肿。方药:杏仁9g,薏苡仁15g,白蔻仁g,通草4g,滑石15g,茯苓15g,川朴10g,大腹皮10g,甘草6g。

治疗经过:服药3剂后,下肢浮肿略为减轻,续服10剂,腹水减轻,服药月余,腹水及下肢浮肿消失,复查尿常规蛋白(+),继续用此方加减治疗半月,尿蛋白转阴出院。

【学生甲】以上所举3例均为水肿病人,为什么治法不同?

【老师】问得很好,之所以治法不同,就是因为同一种病,因各地自然环境、生活条件不同,其表现各异,治法也就不同,这就是《内经》中“异法方宜”的含义。中医治病的精髓在于辨证施治,通过辨证而了解其病因,通过临床症状的辨证分析而达到“同病异治”的目的。水肿病在《内经》中称之为“风水”、“皮水”、“石水”,《内经》中《素问·水热穴论)有撋稣撸?烈跻玻??? 至阴者,盛水也;肺者,太阳也,少阴者,冬脉也,故其本在肾,其末在肺,皆积水也”。从而指出风水之病,其本在肾,其末在肺,病本在肾,但因肺失宣畅,不能通调水道,又可影响及肾,以致小便减少,水肿形成。临床上凡见到水肿病,不可不加分析地去利水消肿,而要辨证求因,注重调理肺肾及各脏腑的机能,才能达到肿消病愈的目的。

【学生乙】请老师结合3个病例,谈一下撍?讛病的辨证施治。

【老师】病例1为脾虚型水肿,此型特点以脾虚证表现为主,如:面色萎黄,纳差,乏力,腹胀,痞满,大便溏,脉象缓弱。脾主为胃行其津液,散精于肺,以输布全身,如劳倦过度,饮食失时,脾气亏虚,水液不能蒸化,停聚不行,泛滥横溢,遂成水肿,故治以补气健脾,利水消肿。方中党参补气健脾;茯苓、扁豆健脾利湿;白术健脾燥湿,配大腹皮、陈皮行气利水消肿;淮山药健脾胃、益肺肾,有气阴双补之功。诸药合用,共奏健脾利水之效。

病例2为肾虚型水肿。此型特点以肾虚证表现为主。肾阴虚表现,如:腰膝酸软,疼痛,五心烦热,咽干口燥,小便黄少,遗精,舌质红少苔,脉细或细数。肾阳虚表现,如:腰膝冷痛,畏寒肢冷,小便清长,夜尿频数,舌质胖嫩,脉细弱。人体在正常情况下,水液通过胃的受纳、脾的传输、肺的敷布,通过三焦,清者运行于脏腑,浊者化为汗与尿排出体外,使体内水液代谢谢维持着相对的平衡。在这个代谢谢过程中,肾的气化是贯彻始终的。如果生育不节,房劳过度,致肾的气化失常,关门开合不利,就会引起水液代谢谢的障碍而发生水肿。所以内经《素问·逆调论》说“肾者,水脏,主津液”。《素问·水热穴论》又说“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上下溢于皮肤,故为腑肿,腑肿者,聚水而生病也”。肾阴虚治法以滋补肾阴为主,方如六味地黄丸、左归丸加减。本例病例用方即是六味地黄丸加味而成,方中生地滋补肾阴,凉血清热;山萸肉滋阴补肾;淮山药脾肾双补;茯苓健脾利湿;泽泻清热利湿,配丹皮利水消肿;知母、黄柏清肾中虚热。诸药合用,共达补肾养阴,利水消肿之功。肾阳虚水肿,治法以温补肾阳,利水消肿为主,方如济生肾气丸、右归丸之类加减。

病例3为湿热型水肿,此型特点以湿热证表现为主。如胸脘痞闷,口苦,口粘,口干不欲饮,纳呆,大便溏泄不爽,小便黄,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该病多因居处潮湿,或冒水涉水,水湿之气内侵,湿郁化热,湿热交蒸,膀胱输化无权,均可导致水肿。方中杏仁辛开苦降,开肺气,启上闸;蔻仁芳香化浊与厚朴同用,燥湿化浊之力颇强,薏仁、滑石、通草、茯苓皆甘淡渗湿之品,使湿邪从下而去;滑石清热。数药合用,则辛开肺气于上,甘淡渗湿于下,芳香燥湿于中,配大腹皮行气利水消肿,则湿热水肿自然消退。

在治疗方法上,如《素问·汤液醪醴论篇》说“平治于权衡,去菀陈莝,……开鬼门,洁净府”。意为:调和脏腑阴阳二脉,去瘀血,消积水,使汗液畅达,小便通利。又有《金匮要略·水气病)篇中指出,撝钣兴?撸韵轮祝?崩?”悖谎?陨现祝??? 当发汗乃愈”。上述治疗原则,迄今仍有指导临床的实际意义。现在治疗水肿,主要有发汗、利尿、逐水以及健脾益气,温肾降浊等法,而这些方法的具体运用或一法独进,或数法合施,或先攻后补,或先补后攻,须视疾病的轻重缓急而选择应用。

综合以上3例,临床表现都有水肿的症状,但具体的临床特点不同,治法各异,均能达到肿消病愈的目的,所以在治疗疾病时,需要了解病情,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同病异法,异病同治,才能深刻理解和灵活应用《内经》中的“异法方宜”。
 
喉痒呛咳2个月

四川省乐山市人民医院中医研究室 余国俊

女患,35岁,1991年11月23日初诊。

宿患慢性咽炎,久治不愈。平时咽喉干涩,微咳。2个月前因重感冒引发剧烈咳嗽,住院7天,中西药配合治疗,全身症状基本消失,而咳嗽不减轻。乃自动出院服中药,先服金沸草散数剂,咳嗽反而加重;继服止嗽散、清燥救肺汤、沙参麦冬汤等10余剂,亦似效非效。现症:咽喉干涩,不时发痒,痒则呛咳,愈咳愈烈,气促面红,涕泣俱出,连咳数—卜声不止;痰少而呈颗粒状,极难咯出;昼重夜轻,入睡很少被咳醒,但次晨起床后又剧烈呛咳不已。纳尚可,舌质偏淡欠润,脉象无明显异常。

考虑为风燥伤津液,咽喉失濡养之“喉源性咳嗽”。病程虽历2个月,脉亦无浮象,但因治不得法,尚有虚浮之邪。其治疗方法,宜祛风润燥。试投喉科六味汤加味:荆芥、防风、桔梗、生甘草、薄荷叶、僵蚕、白马勃、射干、蝉衣各6g,木蝴蝶15g,鲜梨皮50g,3剂。煎服法:冷水浸泡1小时,煮沸10分钟,连煮2次,约得药液100ml,混匀代茶频饮。

二诊:喉痒呛咳稍减,咯痰较前爽利,门不干而咽喉干,频饮药液,只能暂濡,移时又干涩。土二方介养阴清肺汤,冀其祛风润燥,养阴生津:荆芥、桔梗、生甘草、僵蚕、蝉衣、丹皮、川贝粉(吞服)各6g,生地、天冬、麦冬、白芍、木蝴蝶各15g,柿饼30g,鲜梨皮50g。

效果:服3剂,咽喉干燥、发痒、呛咳均显著减轻;服至10剂基本消失,惟晨起干咳几声,或咳出少许粘痰。改予六和汤合参苓白术散加减以善后。

【进修生甲】《内经》云“五气为病……肺为咳”。后世医家为了执简驭繁,把咳嗽分为外感与内伤。外感咳嗽为外邪犯肺,以宣肃肺气为主;内伤咳嗽为脏腑功能失调,波及于肺,以调理脏腑功能为主,兼宣肃肺气。而本例喉痒呛咳,乃风燥伤津液之证,故用药性偏温燥的金沸草散数剂后咳嗽加重,这容易理解。但改用止嗽散、清燥救肺汤、沙参麦冬汤等10余剂,亦似效非效,就不大好理解了。据临床观察,止嗽散温润平和,不寒不热,疏风祛痰,宣肺止咳,颇适宜于新久咳嗽,疗效确切。而清燥救肺汤宣肺降逆,清燥润肺;沙参麦冬汤甘寒生津,清养肺胃。此方药虽不完全契合风燥伤津液的病机,也相距不远。

【老师】本例喉痒呛咳,其病名为“喉源性咳嗽”。顾名思义,其咳嗽的根源和主要病位在咽喉部,而不在肺。其主要症侯是:咽喉干燥、发痒,痒则咳,咳则呛而持续不断。这是病位在肺或其他脏腑的一般性咳嗽所不具备的特征性症侯。大家知道,咳嗽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反应,通过咳嗽而排除呼吸道的异物或病理产物,可以暂时恢复呼吸道的通畅。所以咳嗽一阵之后,患者多有一种轻松舒适的感觉。但喉源性咳嗽则不然,愈咳愈不舒服。因为愈呛咳,则咽喉愈干涩,也愈容易发痒;反之,咽干涩、发痒又容易诱发下一轮呛咳,如此形成恶性循环。我早年治疗此等咳嗽,亦只知治肺,固持止嗽散、清燥救肺汤、沙参麦冬汤等无效,有时换方七八首亦似效非效,技已穷矣,病人还埋怨不已。当代喉科名医干祖望老先生积60年之经验而言曰,撊缙??? 把本病作为一般咳嗽而混为一谈,治疗效果必然无法满意。因为其所治者为无辜之肺而非病灶所在的喉”。语出惊人,掷地有声,临证者当奉为圭臬,切莫等闲视之。

【进修生乙】咽喉属肺系,治肺即可间接治咽喉,怎能说撍??? 治者为无辜之肺而非病灶所在的喉”呢?

【老师】“咽喉属肺系”一语不确切。咽主地气,属脾胃;喉主天气,属肺。从整体上讲,治肺可以间接治喉,但只宜宣发,而不宜肃降肺气。大家知道,一般咳嗽为肺失宣肃之职,肺气上逆,当选用既能宣发又能肃降肺气的方药,如金沸草散、杳苏散、止嗽散等。而这些方药中的肃肺降气、化痰止咳之品,如旋复花、半夏、杏仁、紫菀、百部、冬花等,就不适用于喉源性咳嗽。为什么不适用呢?因为喉源性咳嗽的主要病机为风燥伤津液,咽喉失濡养,而不存在或基本上不存在肺气不降这一病机。正如干祖望老先生所说,“凡一切慢性咽炎,主症就是咽部干燥。其所以干燥,由于液不养咽,津不濡喉。干生燥,燥生风,风生痒,痒则酿成本病,此其一。‘诸痛疮痒,俱属心火’。干生燥,燥生火,火生痒,这是另一个由津枯而造成作痒的途径,此其二。这是由慢性咽炎导致喉源性咳嗽的机制”。由此可见,喉源性咳嗽虽与肺有一定的关系,但与一般性咳嗽相比较,不仅病位不同,病机也不同,怎么能混同施治呢?

由此想到:局外之人,甚至有些局内之人老是抱怨中医病因病机学说抽象、笼统、含混。其实只要认真地清理整顿一番,其中有不少内容是可以表述得具体、清晰甚至精确的。

【进修生丙】治疗喉源性咳嗽的代表方是什么?

【老师】养阴清肺汤。此方载于喉科专著(重楼玉钥),本是治疗阴虚白喉之方。此方养津生津之力颇宏,可以借用于治疗喉源性咳嗽。方中内寓增液汤(生地、麦冬、玄参),润肺复滋肾,俾金水相生,泉源不竭;又内寓芍药甘草汤(白芍、甘草),既能滋养脾阴,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洒陈于咽,又能缓急解痉,而减轻呛咳。此外,方中还有丹皮凉营,贝母化痰,薄荷散结。前面有人提到,清燥救肺汤、沙参麦冬汤亦为养阴生津之方,应当有效。但经临床验证,除非加减恰当,否则疗效不佳,倒不如用养阴清肺汤为好。不过,本病之喉痒呛咳多因外感诱发或加重,纵然迁延已久,亦往往兼夹浮邪,所以使用本方时,多合用六味汤(荆芥、防风、桔梗、甘草、僵蚕、薄荷)化裁,或先用六味汤加味打头阵,待扫荡浮邪之后,再缓用养阴清肺汤缓图之。

【进修生甲】六味汤是治疗风寒喉痹方,用于风燥伤津液、咽喉失濡养之证竟见效,更不好理解。

【老师】若真是风寒喉痹,用六味汤时须加辛温药以散寒开痹。本方载于《喉科秘旨》,治喉证初起,不论红白,皆可加减应用。细析方中6味药:荆芥辛微温。祛风解表;防风辛甘微温,祛风解痉;桔梗苦平,祛痰利咽;生甘草甘平,清火解毒;僵蚕咸辛平,祛风散结;薄荷辛凉,疏风散热。综合观之,全方药性归于乎和,不寒不热,而能疏风祛痰,散结利咽。故无论风寒、风热、风燥,皆可加减应用。如风寒加苏叶、细辛,风热合翘荷汤,风燥合养阴清肺汤等。

附带言之,几年前医界有人宣称自拟一首治疗慢性咽炎新方,治愈率、有效率相当高,不少报刊相继报道。而检视其“新方”,竟然就是这首六味汤!

【进修生乙】摵碓葱钥人詳这一病名,中医教材上未见到,不知载于哪—本医书?

【老师】据干老先生考证,喉源性咳嗽这一病名在古代文献中似乎尚未见到。干老认为,元代《丹溪心法·咳嗽十六》谓“干咳嗽,难治。此系火郁之证,乃痰郁其中,邪在中”,似乎与本证相类似。明代《医宗必读》的干咳嗽,《医学入门》的干咳,《证治汇补》的郁咳等,也很似于喉源性咳嗽。近年来有关本证治愈的报道时有所见。限于阅读范围,我所看到的—首先使用这——病名的是干祖望老先生。而其辨证论治方法,干老已写入《现代中医内科学》一书之中。
 
心痛利胆和胃亦卓效

长春中医学院附属脊髓病医院 陈心智

王X,男,46岁,干部,1996年6月21日初诊。

病人近1年来,经常于饱餐后出现脘腹胀满,暧气,活动则胸闷,心慌,气短,汗出,卧床休息则缓解。5月21日晚24时,突发胸闷剧痛,心慌气短,面色苍白,周身冷汗,遂去某医院以“心绞痛”急诊入院。经心肌三酶、心电图、血脂等检查,确诊为“冠心病心绞痛”,予硝酸甘油静点,地奥心血康、月见草油胶丸门服等治疗症状缓解,于6月20日出院。当日晚11时许,病人于睡眠时突发“心绞痛”,自行舌下含服速效救心丸4粒后症状缓解,6月21日经人介绍来我处求治。

刻诊: T37.8C,R20次/分,P60次/分,BP15/10kPa。精神紧张,胸闷,善太息,头晕,厌食,疲劳无力,失眠多梦,时见寒热惊惕不安。发育正常,营养中等,皮肤粘膜无黄染,神清语明,心界不大,心率60次/分,节律规整,心音略低钝,双肺呼吸音清,腹平软,胃区压痛,叩之鼓音,墨菲氏征(+)。舌边尖红,脉虚弦。追问病史,心绞痛每次均于用药30分钟后缓解,曾患有急性黄疸性肝炎治愈,无吸烟饮酒史。实验室检查回报:血常规WBC1.10x109/L,S71.%,L29%。心电图示窦性心律,心率70次/分,P-R间期0.13秒,Q-T问期0.41秒,ST:Ⅱ、 Ⅲ、aVF下降0.6mv,T: Ⅱ、aVF、Ⅴ5双向,提示冠脉供血不足。B超显示胆囊壁增厚、粗糙,未见结石影,提示慢性胆囊炎。遂诊为胆心综合征、慢性胃炎。中医辨证属木郁土壅,食浊扰心。法取疏肝利胆,和胃降浊。方宗仲师四逆散加味,药取:柴胡15g,炙甘草10g,枳壳10g,白芍10g,沉香5g,人参10g(先煎),徐长卿10g(后下)。4剂,水煎服。

二诊:病人服药2剂症状顿减,4剂服完,食欲大增,矢气频频,仅见餐后胃脘作胀,睡眠不实,舌质红,舌苔白,脉虚弦。此乃肝胆气机虽调,胃虚日久难复。治宜和胃补中,方用导功散,药取:陈皮15g,人参10g(先煎),茯苓10g,炙甘草10g,白术10g,徐长卿15g(后下)。水煎服。

—上方服4剂后,症状消失,复查心电图示大致正常心电图,予逍遥丸善后,随访2个月未复发。

【老师】心痛一证在内科临床上常见,对其诊疗必须依据中医“治病求其本”的原则。本例病人据四诊综合分析,从“胆胃”入手调治,用药尚属平淡无奇而疗效卓著,确令人深思。

【学生甲】心病治胆,古已有之。如《玉机微义·卷之五十》说,“凡心脏得病,必先调其肝肾两脏。……肝气通则心气和;肝气滞则心气乏,此心病先求于肝,清其源也”。《医学入门》亦说,“心胆相通,心悸怔仲宜温胆”。但本例病人从四诊所见,仅有胸闷,善太息,墨菲氏征(+)和已愈之肝病史,似难理解“胆病”的诊断依据。

【老师】中医的一大特点是讲求整体观念。单就心痛一证(灵枢,厥病篇》就有肺心痛、脾心痛、肾心痛、肝心痛、厥心痛等病名,说明引起心痛的病本有许多,需要我们结合四诊详察之。本例病人有许多内容提示“胆病”。首先,病人几次“心绞痛”发作均在“子时”(23?时),子时属足少阳胆经气血流注之时。其次,病人曾有过黄疸性肝炎的病史,据文献报道肝炎病人约有60%一70%伴见胆囊炎的表现。第三,胆属少阳,位居半表半里,胆气失调,则见寒热,惊惕不安,失眠多梦等症。第四,厌食,疲劳无力,胃区压痛,食后脘腹胀满,亦当系肝胆犯脾之症,如唐容川《血证论》有云,“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则水谷乃化”,肝为“罢极之本”亦司人之运动。第五,本例病人“心绞痛”发作时间均在30分钟左右,且硝酸甘油、速效救心胶丸等药仅能短暂缓解症状,发作以休息时或餐后多见,这些方面均提示病本不在心,经实验室检查以佐证,最后定在“胆”是有道理的。说明临证的思维方法是极其重要的。

【学生乙】既然病本责之于胆,就当以大队疏调气机之品,为何在用药上又注重和胃之品的使用,且有甘草“中满者忌之”之说,胃在心痛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呢?

【老师】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在生理上的地位是显见的。李东垣能从《内经》中发挥而著成《脾胃论》是有其充分的临床依据的。本例病人本之于胆,胆病及胃,故在治疗上需从整体调治,胆病及胃,胃病亦常累及于胆,二者是互为影响的。单从五行生克乘侮的关系上讲,胃土壅盛侮及胆木而致病者亦不鲜见。中医组方妙在配伍,有云“药有个性之特长,方有合群之妙用”。土壅气滞,甘草、人参本当忌用,但与柴胡、枳壳、沉香之类伍用,既有疏不伤正,补不留滞之佳效,又有白芍之酸寒与大队辛温之品配伍,取其寒温并用,阴阳并调之义。另一方面功《本何秀山“胃之支脉,上络心脑”之论,防止食浊之气上逆犯心而加重病情。《灵枢·厥病篇》也早有“胃心痛”之病。

【学生丙】本例病人系胆病犯心,确有佳效,那么在临床上确有肝气郁滞的冠心病心绞痛或冠心病心肌梗塞病人,可否亦用本法治疗呢?

【老师】中医治病强调辨证论治,有是证,便用是药,当然用本法无疑。但同时中医也—卜分强调辨病论治,正如叶天士所论,“盖病有见证,有变证,有转证,必灼见其初终转变,胸有成竹,而后施之以方”。辨病与辨证相结合的观点始见于医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惜今人只强调中医辨证而忽略辨病,今后大家当重视之。确届病本于心者,也当放胆使用本法,但心主血脉,又主神明,适当施以调理血脉,镇心安神之味,当属必要。

【学生丁】奉例之疗效卓著,似与徐长卿一药有关,8剂汤剂中均有此药,道理何在?

【老师】徐长卿系多年生草本植物,其根、茎或全草,味辛气温,归肝、胃—二经,功用辛散温通,祛风止痛,解毒除秽,多用于风湿痹痛。现代研究也证实该药含有牡丹酚、黄酮和少量生物碱。药理实验表明其有较强的镇痛、镇静和一定的扩冠、降压、降脂作用。今人朱良春主任医师喜用本品和胃消胀,止痛安神,确有疗效。《本草蒙荃》亦盛赞本品“温疟祛,恶气逐”,足见本品的降浊通腐之效。合以“通天彻地”降浊之沉香,自然使中焦之气下降,腑气通,浊阴降,清阳升,气机调,何患疾之不除。
 
胸背疼痛、胸闷压气案析

长春中医学院教授 肖永林 庄严

患者王X X,男,62岁,吉林省长春市公交公司职工。于1994年3月下旬由家属陪同前来我院就诊。

自诉患病已数年,诊断为冠心病、心绞痛。每当发作时,须经抢救方能脱险。但经常发作。防不胜防,愈发愈频,痛苦日增,病情加重,身体渐衰,遂来求治于中医。

询其病情,言于数年前,由于操心劳力,又加心境不适,自觉胸中有时发闷,有压气(憋气)感,夜间仰卧时更甚,可于睡中被憋醒,必须长出几口气方觉舒畅。当时未有其他感觉,犹未引起重视。以后每于劳累、心情不愉快或饱食后,上述症状即出现并加重,且逐渐时时出现胸痛(以心前区为主)、背痛,多为闷痛,时有刺痛;心中悸动,猝闻音响或陡见异物则心中惊惧不已;夜间入睡困难,醒后再睡尤难,且多梦易醒;身倦乏力,精神疲惫;项背及枕部总觉木硬不舒,头寸眩晕。病情急发时则胸背刺痛,呼吸困难,汗出,肢冷。从性情来看,也发生了变化,过去本来是个心平气和的人,但自从得病之后,经常心情急躁易怒,无缘无故地就发脾气。视其面色灰白,神情疲惫,门唇青紫,舌质紫暗,舌两侧边缘上有数处瘀斑,舌—亡无苔而润,脉象为结脉。

细思此病当为胸痹。但病程较久,病情重而复杂。其证为虚巾挟实,非纯虚、纯实可比,故治疗时当虚实兼顾,通补并施。为疏方:木香5g,郁金15g,丹参25g,川芎15g,党参30g,麦冬20g,五味子15g,水蛭15g,土虫15g,五灵脂15g,葛根20g,降香15g。

先将药物置温水中浸泡60分钟以上,如用凉水则浸泡2小时以上。先用武火煮沸,继用文火煎煮25?0分钟后,滤取药液。再加水如上法将药物煎煮1次。合并2次药液混均,分3次,每日早、晚各温服1次。

1周之后,患者复诊。自诉当服完第三剂药物时(即来诊后的第四日晚),渐觉胸中舒畅,往日的憋闷、疼痛感均减轻,其他症状如心悸、害怕、失眠等也明显好转,身体也似有点力气。根据情况,在前方的基础上略作调整,继续服用。

用药1个月后,各种症状基本消失,病情显著好转。患者自述:开始用中药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心里没底,症状虽然减轻,但仍每天服用几种过去天天用的西药和中成药,因为已经用了几年了,一时不敢停药。半月后,试着逐一地停服这些药物,病情并未反复,这才放心地完全停了上药,近半个月来,每日只服2次中药。患者信心增强了,又继续用药2个月左右。这时患者讲:诸症都已消失而未复发,体力逐渐恢复,白天及夜间都很好,和无病时一样,唯有清晨起床后早饭前这段时间,有时出现心慌、眩晕的感觉。患者每于此时即安静不动,数分钟后即可好转。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其病瘀阻虽通,但气血之虚尚未全复,故于上方中加生黄芪50g,当归15g,阿胶20g(将阿胶放于容器内,加水适量,放锅内隔水蒸溶,再分次放于将服的药汤中,—起温服)、三仙各15g,砂仁15g,数日后,患者饮食渐增,体力渐充,精神渐旺,清晨心慌、眩晕等症皆愈。

前后共服药3.5个月左右,诸症若失,患者已能骑自行车去街里办事或消遣。其舌质也由紫暗逐渐转红,舌边的瘀斑消退数处,但至今仍有一黄豆大小的瘀斑未消,脉象也无歇止。患者讲,不但病好了,脾气也好了,从前看啥都不顺心,经常发火,现在觉得心情很舒畅。

为巩固疗效,减轻患者的经济负担及煎药的麻烦,在前方的基础上,略作加减,制成散剂,每服5~7g,白开水送下,1日2~3次。连续服药1年余。患者经常来看我,至今从未复发。

【学生甲】老师治疗这例胸痹患者所用的方药,与(金匮要略)中治疗胸痹所用的方药似乎完全不同,应该如何理解?

【老师】虽然同为胸痹,但两者的病因、病机等均不同,所以治疗方药也就不同。

胸痹,是指胸中痹塞不通而以胸痛为主要症状的疾病。(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治)中论述胸痹的病机主要是从脉的“阳微阴弦”,推知此病是由上焦阳虚,阴邪(痰涎水饮)盛而上逆,闭塞清旷之区(胸中),阳气不得宣通而致胸痹。故在治疗上以温通阳气,蠲痰逐饮为主要方法。所用方剂如瓜蒌薤白白酒汤、瓜蒌薤白半夏汤、枳实薤白桂枝汤等,皆以瓜蒌、半夏等豁痰除饮,以薤白、白酒、桂枝等温通阳气,以半夏、枳实、厚朴等降逆而顺气。

本例患者之胸痹与上者不同,其病机是气阴两虚,气血瘀滞不通而致胸痹。故用药以益气壮阳(如生芪、党参、葛根),养阴敛液(如麦冬、生百合、五味子),行气开郁(如木香、降香、郁金、川芎),活血化瘀(如丹参、水蛭、土虫、灵脂、川芎、郁金)等法配合应用而取效。

【学生乙】老师方才谈到了《金匮要略》所论述的胸痹与本例患者的胸痹病机不同,那么在临床上怎样来辨别呢?

【老师】两者虽皆有胸背痛、短气等症,但其他症状是不同的,稍加注意,辨别是不难的。

《金匮要略》所论述的胸痹,有喘息咳唾,或进而导致不得平卧。这是痰浊内阻的典型症侯。而气血瘀滞的胸痹,多无上症,但其胸背痛往往是痛有定处,或痛如椎刺,这是瘀血作痛的重要特点。从舌象上看,舌质紫暗有瘀斑,是血脉瘀阻之征;《金匮要略》虽未言及舌象,但以病机推之,痰浊内盛之舌多为舌体淡胖,苔多白厚、白浊或滑腻,而少紫暗瘀斑。

【学生丙】短气是胸痹的一个常见症状,它和气虚的短气如何辨别?

【老师】胸痹之短气,是在胸中满闷的同时有压气(憋气)的感觉,如有重物压于胸上,致使呼吸不畅,如能出几口长气,则胸中憋闷感可以缓解或暂觉宽松。气虚的短气,也称少气,往往无胸中满闷憋气的感觉,只觉在呼吸时胸腹中上、下之气不相接续。前者多属实证;后者多为虚证。治疗时前者多用行气开郁,祛痰蠲饮之品;后者多用补气之药。

【学生乙】老师在治疗患者清晨眩晕、心慌时,加了黄芪、当归以补气血,对气血不足者完全是应当的,那么为什么又加上三仙、砂仁呢?

【老师】“凡百病变,胃气为本”。本病原属虚实挟杂,本虚标实之证,当应用理气开郁,活血化瘀药。当瘀滞宣通后,本虚便成为病变的主要方面,所以增加了补气养血的药物。但补益之品多有使脾胃之气壅滞不通之虞,尤其在服药时间较长的情况下,就更应注意这一问题,所以方中加了三仙、砂仁,配合原方中的木香、降香等理气药,使脾胃之气畅而不壅,能纳能化,既有利于长期用药而无呆滞之患,又有利于气血的生化,可使身体早日康复。

【学生丁】通过讨论,我们对这例患者的治疗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老师能否讲一讲这类患者的辨证治疗问题。

【老师】这类患者现在临床上比较多见。重者出现胸背疼痛,病属“胸痹”,而较轻者,往往胸背痛较轻,或偶有疼痛,或尚未出现疼痛。但其他症状如胸闷、压气(憋心)、善太息、心悸、易惊、失眠多梦、疲乏无力、眩晕、项背及枕部发木等症状往往比较明显。并且绝大多数患者都心烦易怒,无故好发脾气。

过去,这类病多发于老年人,而现在中年人,甚至年轻人也较多发。特别是现在,有些人在商品经济大潮中,忧思操劳,费心耗神,再加心境不顺,郁怒上火,使许多人提早地患上了这类病。其中经商、搞个体经营及财会人员患病者较多。

由于思虑操劳,心脾伤损,气血阴液亏虚,又加心志不遂,郁怒不节,气机郁滞不畅。气滞导致血运不畅,又加气虚推动无力,从而导致血脉迟滞甚或瘀阻,于是出现了虚实挟杂的病证。既然是气阴两虚,气滞血瘀,那么在治疗时既要益气养阴,又要行气活血。一般采用自制的丹参生脉饮为基础方。其方是:丹参20~30g,川芎15g,木香5~10g,降香10~15g,党参20~30g,麦冬15~25g,五味子10~15g,再根据症情加减。如心悸、易惊、失眠者加生百合、夜交藤;胸胁胀满较重,心烦易怒者加郁金、香附;胸背痛者加姜黄、红花、没药;若痛甚,舌紫暗或有瘀斑者加水蛭、土虫、五灵脂;疲乏倦怠者重用生黄芪,或用人参;血虚者加当归、阿胶;项部及枕部强硬发木者加葛根;食后觉胀闷加重者加莱菔子、三仙;舌尖红有朱点者加栀子。头目眩晕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咽干而苦,两目干涩,心烦易怒,此属肝经郁火,此类患者往往血压偏高,可加夏枯草、白芍、钩藤、白菊花、决明子等;另一种是疲乏无力,面色白,舌淡红,多在坐、卧、蹲后突然站起时,出现头晕目眩,心中悸动不已,或出虚汗,或忽然跌倒。可重用生黄芪、人参、佐枳实。还有一些人手足心热,心中烦热,可加赤芍、丹皮、生地、玄参等。

多数患者在服药3?天之后,便会觉得各种症状明显地减轻,以后会越来越好,在诸症基本消除后,即可改汤剂为散剂以巩固疗效。

【学生丁】在分析本例患者证情时。老师说是气阴两虚,气血瘀滞。也就是在同一病人身上,同时既有虚证,又有实证,我觉得有些矛盾,不太好理解,老师能解释一下吗?

【老师】从表面上理解,好像虚证与实证正好相反,不应该同时出现于一个病人身上。其实不然,在今后的临床实践中,你会不断地认识到,疾病过程中有纯虚证与纯实证,而虚实挟杂的情况更多。其中有由虚致实,因实致虚,虚中挟实,实中挟虚等各种情况,甚比单纯的虚证或实证还要多。虚是指正气不足,是人体的阴、阳、气、血及脏腑功能的不足,抗病能力低下;而实是指邪气有余,是机体被外邪侵犯后所发生的病理变化,以及五志过急化火,同时也包括病变过程中所产生的痰、饮、水、湿、食、血等情况。

人体在正气不足的情况下,外邪极易侵入而产生虚中有实的证情;人的气虚,运化无力又易产生水饮痰湿、食滞、血瘀,这不就是由虚致实吗?温热病中,实热亢盛,灼伤阴津,耗损正气,这不是由实致虚而产生的虚实相兼的病证吗?所以虚实挟杂的病证随处可见,因而在治疗时就要采用补泻兼施的方法。
 
顿咳1个月

四川省乐山市人民医院中医研究室主任 余国俊

男患,5岁,1985年1月20日初诊。

初似外感咳嗽,服金沸草散加减4剂无效,咳嗽日渐加重,且出现痉挛性呛咳,持续咳嗽数十声,涕泪俱出;咳嗽近尾声时,必深长吸气一大口,发出鸡鸣样回声,并竭力咳出胶粘之痰涎,甚则吐出食物,1日发作10余次。西医诊断为百日咳,用西药治疗1周乏效。中医诊为顿咳,先予泻白散合(干金)苇茎汤4剂,继予贝母瓜蒌散合桑白皮汤3剂,同时配服鸡苦胆,1日1枚,连续服药1周,持续性痉挛性呛咳仍未明显缓解。刻诊:症如上述,精神萎顿,双目浮肿,睑内红赤,舌红苔薄黄,脉细数。

考虑为毒伤肝肾,肝火刑肺之证,治宜养肝敛火,滋肾解毒,润肺豁痰。予“简氏顿咳方”加味:白芍20g,生甘草10g,五味子6g,黄连3g,地龙10g,蝉衣10g,玄参15g,麦冬15g,北沙参15g,生牡蛎30g,贯众15g,僵蚕10g,天竺黄12g。7剂,1日1剂。

另用蜈蚣、生甘草各25g,轧为细末,每次用蜂蜜凋服2g,1日3次,连服7天。

效果:服上方4剂,痉挛性呛咳显著缓解,服完6剂全止,尚余1剂未服。改用沙参麦冬汤合四君子汤以善后。

【进修生甲】顿咳即百日咳,独见于小儿;因其具有传染性,又称为“疫咳”。近年来随着百日咳菌苗接种的推广普及,本病的发病率已大大降低,但农村仍时有所见。据临床观察,患儿一旦发病并发生持续性痉挛性呛咳,巾西医治疗均很棘手。病情严重者还往往合并肺部感染(肺炎喘嗽),甚则惊厥。从理论上讲,应当早期发现,早期隔离和及时治疗,但在临床上,至今还没有“截断扭转”的方药,病家医家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患儿逐渐进入痉咳期。

【进修生乙】顿咳的早期症状与一般外感咳嗽很难区别,所以只能按外感咳嗽来治疗。我就曾遇到过几例,按外感咳嗽治疗无效,迁延数日,愈咳愈频,直至出现持续性痉挛性呛咳,并伴有特殊的深长吸气声和鸡鸣样回声,方知确实是顿咳。于是按照《景岳全书》所示,用桑白皮汤(桑皮、半夏、苏子、杏仁、贝母、黄芩、黄连、山栀)加减泻肺镇咳,疗效不好。又转而试用钱氏泻白散泻肺清热,《千金》麦门冬汤润燥降逆,《千金》苇茎汤清肺豁痰,效果均不满意,真是“千方易得,—效难求”!今观老师使用简氏顿咳方加味治疗本例顿咳,效果不错,似有所会悟。但老师将其病机概括为“毒伤肝肾,肝火刑肺”,听起来颇感生僻(特别是摱旧烁紊鰯4字),不知这棽』?爬ㄓ泻胃??? 据?

【老师】顿咳的典型症状表现在痉咳期:持续性痉挛性呛咳,并伴有深长吸气声和鸡鸣声,甚则吐食、鼻衄、目衄,显系肺金严重受戕,导致津枯液乏,痰火上升。这种连续不断地向上冲激的邪气到底是何物呢?换言之,人身之中,到底哪一种邪气才有这样大的冲激之力?我看恐怕只有肝气和肝火才能肆虐如此。因为肝气横恣上逆,可以导致肝火升腾莫制(气有余便是火)。对照(易经),肝属木,于卦为震,震为雷,则肝中所藏之相火为“雷火”;因其威力强大,又名“霹雳火”,故能反侮肺金,中医称为“木火刑金”或肝火刑肺。若再深入一层,雷火本来静谧地潜藏于肝木之中,何以会浮越于外而升腾莫制呢?我个人认为,可能是由于百日咳杆菌这种邪毒秉强烈的燔灼之性,而严重地耗伤了肝肾的真阴(根据乙癸同源之理,肝阴伤则肾阴多伤;肾阴伤水不涵木,又可加重肝阴伤),肝肾阴伤,则肝中所藏的雷火失于滋潜,必浮越于外而刑伤肺金。这样一种病理机制,可不可以用“毒伤肝肾,肝火刑肺”8个字来概括,大家可以进一步探讨。

【进修生丙】既是肝火升腾莫制,理应重剂清肝泻火,但观老师所用方药,似乎并非如此,

【老师】肝火有实火与虚火之分,但将肝火称作雷火之时,王要是指虚火为患,故宜乎滋之涵之潜之。况肝为将军之官,其性刚烈,纵然兼夹实火,亦不宜使用苦寒重剂。因苦寒可能化燥而进一步劫伤肝阴,则肝火愈益升腾莫制。故我遵师训治疗此证,恒以滋养肝阴,敛戢雷火为主,配合滋肾解毒,润肺豁痰,而习用简氏顿咳方加味:白芍、甘草配地龙、蝉衣、黄连养肝敛火,玄参、麦冬、生牡蛎配贯众、僵蚕滋肾解毒;北沙参、麦冬配天竺黄润肺豁痰。方巾还寓有三虫汤(僵蚕、地龙、蝉衣),配合验方蜈蚣甘草粉,解痉通络镇咳之力颇宏,所以疗效较为可靠。

【实习生】老师用的是简氏顿咳方的加味方,请问原方是由哪些药物组成的?

【老师】原方系我的老师简裕光老先生创制,是治疗痉咳期的基础方,其组成只有6味药:白芍15g,麦冬15g,玄参15g,五味子6g,生牡蛎30g,贯众15g,此方创制于60年代末期,那时连续几年的冬春季节,川西农村流行百日咳,不少处于痉咳期的患儿,遍用成方及单验方乏效。简老乃拟此方,以白芍、五味于养肝阴,麦冬润肺燥,玄参、生牡蛎、贯众滋肾解毒。药味平淡如斯,但随症加味,多能很快缓解痉咳。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其加减之法约有:发热加青蒿、生石膏;咳血、鼻衄加柏树果、白茅根;目赤或目衄加木贼草、密蒙花;呕吐加竹茹、生赭石。如连服2剂效差者,配用僵蚕、蜈蚣、地龙、蝉衣,轧为细末,蜂蜜水调服1.5g,1日3次。简老尝曰:痉咳期多属肝肺肾三脏之真阴受伤,而致肝火升腾肆虐,故用顿咳方加味之时,忌加升提、发散、苦寒、滋腻之品。遵斯训而用之者,多历验不爽。

【进修生甲】观老师使用顿咳方时所加之药,是以僵蚕、地龙、蝉衣等虫药为主,其疗效较好的主要原因恐在于此吧?

【老师】虫类药物泄热、熄风、解痉、镇咳等功效远胜于草本之品。近现代擅用虫药的名医当推章次公和朱良春。朱良春介绍了3首治疗顿咳的虫药验方,我都分别试用过,确实有效,除了本例用过的蜈蚣甘草粉之外。另2首是:①顿咳散:蝉衣、僵蚕、前胡各6g,生石膏、杏仁、川贝、海浮石各4,5g,六轴子、北细辛、陈京胆各1.5g,诸药研极细,每次1岁服0,3g,1日可服4~5次(间隔3小时),白糖开水送下。②蜂房冰糖液:露蜂房1个,先用开水泡4~5次,至无红汤为止;再用清水漂几次,用纱布包好,加水2碗,煎数沸,再加冰糖50g,煎取药汁,候温顿服。但顿咳散有的药物难配齐,故我在使用简氏顿咳方加味之时,多配用蜈蚣甘草粉或蜂房冰糖液。
 
眩晕

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 刘兴志 陶怡

眩晕是目眩与头晕的总称。目眩是眼花或眼前发黑、视物模糊;头晕是头运时即感觉自身或外界景物旋转、站立不稳。二者常同时并见,故统称为“眩晕”。严重的伴有恶心、呕吐、汗出,甚至昏倒。

造成眩晕的原因,有外感与内伤之不同。外感所致眩晕,主要是由于六淫之邪外袭,盖头为诸阳之会,耳目为清空之窍,外邪侵袭,则表阳与清道首当其冲。内伤之眩晕多属肝的病变,可由风、火、痰、虚等多种原因所致。

眩晕最早始见于《内经》。有关本病的记载,历代医籍论述颇多。归纳如下:①外邪致病,《灵枢·大惑论》载“故邪中于项,因逢其身之虚……入于脑则脑转。脑转则引目系急,目系急则目眩以转矣”;汉代张仲景《伤寒论》指出,邪袭太阳,阳气郁而不得伸展。或邪郁少阳,上干空窍。并立小柴胡汤治少阳眩晕;刺大椎、肺俞、肝俞治太少并病之眩晕。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风头眩候》云,“风头眩者,由血气虚、风邪入脑,而引目系故也。……逢身之虚则为风邪所伤,入脑则脑转而目系急,目系急故成眩也”。唐,王焘《外台秘要》及宋代《圣济总录》亦从风邪立论。②因虚致病,《灵枢·卫气篇》说,撋闲樵蜓?;《灵枢·口问)云撋掀?蛔銛;《灵枢泛B邸匪担瑩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仲景提出,胃阳虚、清阳不升;阳虚水泛,上犯清阳。用真武汤治少阴阳虚水泛之眩晕。明,李东垣《脾胃论》方补中益气汤治疗中气下陷,清阳不升所致眩晕。明·张景岳特别强调因虚致眩,认为“无虚不能作眩;眩运一证,虚者居其八九,而兼火、兼痰者不过十中一二耳”。在治疗上认为“当以治虚”为主。陈修园把眩晕的病因病机概括为“风”、“火”、“痰”、“虚”四字。③与肝有关,《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清·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眩晕》华岫云按,认为眩晕乃“肝胆之风阳上冒”,其证有夹痰、夹火、中虚、下虚之别,治法亦有治胃、治肝之分。火盛者先用羚羊、山栀、连翘、花粉、玄参、鲜生地、丹皮、桑叶以清泄上焦窍络之热,此先从胆治也;夹痰者必理阳明,消痰如竹沥、姜汁、菖蒲、橘红、二陈汤之类;中虚则兼用人参,外台茯苓饮是也;下虚者必从肝治,补肾滋肝,充阴潜阳,镇摄之治是也。④因痰、饮致病,仲景在《金匮要略》指出,痰饮停积于心下,清阳不升。用苓桂术甘汤、小半夏加茯苓汤、泽泻汤等治痰饮眩晕。明,李东垣(兰室秘藏吠吠?所论恶心呕吐、不食、痰唾稠粘、眼黑头旋、目不能开,如在风云中……,即是脾胃气虚,浊痰上逆之眩晕,主以半夏白术天麻汤,并说“足太阴痰厥头痛,非半夏不能疗;眼黑头眩,风虚内作,非天麻不能除”。元,朱丹溪更力倡“无痰不作眩”之说,(丹溪心法吠费?说,“头眩,痰挟气虚并火,治痰为主,挟补气及降火药。无痰则不作,痰因火动;又有湿痰者”。(医学六要吠费?记载湿痰、痰火证侯立方;(证治汇补)、《医学心悟)亦提出湿痰类型及治疗。⑤因瘀致病,明,虞抟在(医学正传肪硭姆眩运)中说,“外有内呕血而眩晕者,胸中有死血迷闭心窍而然”。对跌仆外伤致眩晕已有所认识。王清任(医林改错)提出用通窍活血汤治疗昏晕。⑥因火致病,金·刘完素主张从“火”立论,“所谓风气甚而头目眩运者,由风木旺,必是金衰,不能制木,而木复生火,风火皆属阳,多为兼化;阳主乎动,两动相搏,则为之旋转”。明,徐春甫的《古今医统大全·眩晕门)提出撈咔橛舳刀?饠。《医学六要吠费!??? 及《医学心悟》分别提出痰火、肝火致眩。⑦与运气有关,(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云撃居糁?ⅰ踉蚨W獢。

此外,部分医家还认识到眩晕与头痛、头风、肝风、中风诸证之间有一定的内在联系,如元,朱丹溪与明·虞抟认为,眩晕者,乃中风也。明,张景岳亦谓,“至于中年之外,多见眩仆卒倒等证,亦人之所常有之事。但忽运忽止者,人皆谓之头运眼花;卒倒而不醒者,人必谓之中风中痰”。清,华岫云在《临证指南医案·眩晕门》按语中更明确地指出,“此证之原,本之肝风;当与肝风、中风、头风合而参之”。

1,病因病机

综合历代医家论述,结合现代认识,眩晕的病因病机可归纳为:

1.1 肝阳上亢肝力风木之脏,体阴而用阳,其性刚劲,主动主升。凡临床上遇到肝阳的作用有浮动现象,便称做“肝阳上亢”或“肝阳旺盛”。引起肝阳浮(动)的原因,一种情况是由于肝热而阳升于上。见于素体阳盛之人,阴阳失衡,阴亏于下,阳亢于上,上扰清空;或忧郁、恼怒太过,肝失条达,肝气郁结,气郁化火伤阴,阴血耗暗,风阳上浮。另一种情况为阴虚而阳不潜藏。如肾阴素亏不能养肝,水不涵木,木少滋荣,阴不维阳,阳亢于』:。但是肝热引起的肝阳亢盛可兼阴血虚,阳血虚引起的肝阳亢盛亦多见内热,前者偏于实,后者属于虚;总的来说,肝阳的性质近于热,基本上是一个虚证。肝阳上亢的主要临床特点是,既有阳亢于上(主要表现在头面部)的上盛症状,又有阴血不足于下的下虚证侯,故称作“上盛下虚”。正如(临症指南·眩晕门)华岫云按说,摼?浦罘绲粞#皆属于肝,头为诸阳之首,耳目口鼻皆系清空之窍,所患眩晕者,非外来之邪,乃肝阳之风阳上冒耳,甚则有昏厥跌仆之虞”。(类证治裁费T?载,“良由肝胆乃风木之脏,相火内寄,其性主动主升,或由身心过动,或由情志郁勃,或由地气上腾,或由冬藏不密,或由高年肾液已衰,水不涵木,或由病后精神未复,阴不吸阳,以至目昏耳鸣,震眩不定”。这段明确指出内风之起,皆由肝之阴阳失调,肝阳上亢所致。

1.2 气血亏虚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若思虑太过,或劳疫过度,饮食不节,则内伤脾胃;或先天禀赋不足,或年迈体弱,阳气虚衰,而致脾胃虚弱,水谷运化失司,气血之源匮乏,或久病不愈,耗伤血气;或失血之后,气随血耗,气虚则清阳不升;血虚则不能上奉于脑。正如《景岳全书·眩晕)所说,“病原之由有气虚者,乃清气不能上升,或汗多亡阳而致,当升阳补气;有血虚者,乃因亡血过多,阳无所附而然,当益阴补血,此皆不足之证也”。说明气血亏损是造成眩晕的主要原因。

1,3 肾精不足肾为先天之本,主藏精生髓,髓聚而成为脑。故脑为髓之海。若年老肾精亏虚;或因房事不节;或先天不足,阴精不充;或劳役过度,伤骨损髓;或阴虚火旺,扰动精室,遗精频仍;或肾气不足,精关不固,滑泄无度,皆可导致肾精亏耗,不能生髓,髓海不足,上下俱虚,发生眩晕。正如(灵枢·海论)所说,撃晕?柚、撍韬2蛔悖?蚰宰炙??? 眩晕,目无所见,懈怠安卧”。

1,4 痰浊中阻饮食伤胃,劳倦伤脾;若过食肥甘厚味,或忧思太过,损伤脾胃,以致脾失健运,水湿内停,聚湿生痰;或肺气不足,宣降失职,水失通调输布,津液留聚而生痰;或肾阳不足,不能化气行水,水泛而为痰;或肝气郁结,湿郁生痰。痰阻中焦,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故引致眩晕。正如朱丹溪在(丹溪心法吠费?中强调指出撐尢翟虿蛔餮?。

1.5 瘀血阻滞跌仆坠损,头部外伤,瘀血停留,阻滞经脉,而致气血不能荣于头目;或瘀停胸中,迷闭心窍,心神飘摇不定;或妇人产时感寒,恶露不下,血瘀气逆,并走于上,追乱心神,干扰清空,皆可发为眩晕。如(医学正传肪硭姆眩运)说,“外有因坠损而眩运者,胸中有死血迷闭心窍而然,是宜行血清经,以散其瘀结”。《景岳全书·妇人规)论述产后血晕时说“血晕之证本由气虚,所以一时昏晕,然而壅痰盛者,亦或有之。如果形气、脉气俱有余,胸腹胀痛上冲,此血逆证也,宜失笑散”。足见血瘀致眩晕,在临床上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

1.6 六淫外袭 盖头为撝钛糁?釘、撉逖糁?當,又为髓海所在,凡五脏精华之血,六腑清阳之气,皆上注于头,若气血充足,阴阳升降如常,则头脑清晰,轻劲有力。倘六淫之邪外袭,上犯巅顶,邪气稽留,阻抑清阳,则头脑眩晕不清。大凡外邪入侵,多因起居不慎,劳倦太过,或坐卧当风,易感风、寒、湿、热之邪,而又以风为先导。所谓“伤于风者,上先受之”、“巅顶之上,惟风可到”。故外邪自表侵袭于经络,上犯巅顶,清阳之气受阻,气血不畅,阻遏络道,故而致眩。且风为百病之长,多夹时气为患,若挟寒邪,寒凝血滞,络道受阻;若挟热邪,热扰清空;若挟湿邪,湿蒙清窍,清阳不展,皆可致眩晕。若伴有湿邪中阻,则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呈现恶心呕吐,苔腻淡黄等症。

综上所述,眩晕一证,致病因素以内伤为主,但也不可忽视外感致病因素,每遇临床由于外感致眩,或素有眩晕,招至外邪而眩晕更甚,徒从内伤辨治,非但眩晕未能治愈,反致闭门留寇,愈治愈甚。《内经》云“伏其所主,先其所因”。做到“审证求因,辨证论治”。一般中医在分析疾病时,首先要弄清是外感还是内伤,尽管眩晕一证多数属于内伤所造成,现在教科书中未谈及外感病因及辨证类型,仍然要遵循《内经·至真要大论》所指示的“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精神,严格区分有邪与无邪,一般说来,有邪当先祛邪,倘若有邪不祛,徒治内伤,不但眩晕未愈,恐他病丛生,甚至变成坏证。这是临床医生值得注意的。

内伤所致眩晕较为多见,或因于素体阳盛之人;或因于七情所伤,如忧郁、恼怒太过;或因于饮食不节,肥甘厚味太过;或因于忧思劳倦、劳役太过;或因于先天禀赋不足,年老肾虚;或因于久病不愈、房事不节;或因于跌仆坠损、头受外伤,诸种因素,皆可导致眩晕。临床所见以肝阳上亢、气血虚损以及痰浊中阻为常见。古人所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无痰不作眩”、“无虚不作眩”等等,均是临床实践经验的总结。病变的肝、脾、肾三脏为重点,三者之中,又以肝为主。

2,诊断与鉴别诊断

2,1 诊断眩晕的诊断,主要根据目眩、头昏等临床表现,患者出现眼花或眼前发黑,视外界景物旋转动摇不定,或自觉头身摇动,如坐舟车,严重者伴有恶心呕吐,甚至昏仆、汗出等症状。

2。2 鉴别诊断 眩晕应当与下列病证鉴别:

2。2.1 眩晕与头痛可单独出现,亦可二者同时并见。病因上外感头痛较多,内伤眩晕较多见;在辨证方面头痛属于实证者多,而眩晕则属于虚证者多。

2。2,2厥证以突然昏倒,不省人事,或伴有四肢厥冷,发作后一般常在短时间内逐渐苏醒,醒后无偏瘫、失语、口眼歪斜等后遗症。但特别严重的,也可以一厥不复而死亡为特点。如《素问·厥论篇》说,“厥……或令人暴不知人,或至半日,远至一日乃知人者。”眩晕发作严重时,也出现昏倒或眩晕仆倒,但神智清楚,往往伴有恶心欲吐,昏后汗出乏力,恢复后一如常人。

2,2,3 中风以猝然昏仆,不省人事,伴有口眼歪斜,偏瘫,失语;或仅以歪斜不遂为特征。本证昏仆必然昏迷不省人事,且伴有歪斜不遂,与眩晕昏仆迥然不同。

2.2,4 痫症以突然仆倒,昏迷不醒,口吐白沫,两目上视,四肢抽搐,或口中如作猪羊叫声,移时苏醒,一如常人为特点。本证昏仆与眩晕昏仆相似,但痫证发作前有先兆,常出现眩晕、乏力、胸闷等症。痈证之昏迷亦必然不醒人事,但往往伴有口吐涎沫,两目上视,四肢抽搐,或口中如作猪羊叫声等表现。

3.辨证论治

3.1 肝阳上亢 即肝阳旺盛。

3.1.1 主要症状头胀眩晕微痛。其特点:头胀痛偏在两侧,眩晕更为明显,目胞酸重,怕见阳光,喜静恶烦,泛漾呕恶,睡眠不宁,少寐多梦,精神兴奋,严重的巅顶如物重压。每遇烦劳焦虑、恼怒则头晕、头痛加剧。兼见面部潮红,目赤口苦,耳聋耳鸣,性情急躁,易动怒,胸胁闷痛,腰酸腿软,小溲赤或尿痛,尿血,大便干燥,舌偏红,或见苔黄,脉弦劲有力或弦细而数。

3.1.2 病机分析肝阳浮动,上冒巅顶,故眩晕、耳鸣、头痛且胀。阳升于面则面部潮红。肝阳升发太过,故易怒;横犯中土,故泛漾呕恶。阳扰心神,故少寐多梦。火灼津液,故便秘尿赤,舌红苔黄。若肝肾阴亏,水不涵木,肝阳上亢者,则兼见腰膝酸软,健忘遗精,潮热盗汗,舌红少苔,脉弦细数。若肝阳亢极化风,则可出现眩晕欲仆,语言不利,步履蹒跚等动风之象。此乃中风之先兆,宜加防范。

3,1.3 治法子肝熄风,滋阴潜阳。正如叶天士《临症指南医案》所指出的,用清滋柔镇,使其潜降。原文载“凡肝阳有余,必须介类以潜之,柔静以摄之,味取酸收,或佐咸降,务清其营络之热,则升者伏矣”。这种治法,完全符合肝阳的病理,也说明了本质。

3.1.4 处方偏十二阳亢时,多以平肝为主,稍佐以养阴、益肾,可用天麻钩藤饮之类;偏于阴虚时,以滋肾养肝为主,稍佐清肝,可用杞菊地黄丸之类;阴虚与阳亢均十分严重时,常常是肝风内动之先兆,可用育阴潜阳法,用大定风珠之类。其他如虫类熄风药,亦可配合使用。

天麻钩藤饮方解:本方重点在平肝熄风,对肝阳旺盛所致眩晕、头痛疗效很好。方中以天麻、钩藤乎肝熄风治晕为主,配合石决明潜阳,牛膝、益母草使亢盛于…匕之阳得以下行;黄芩、栀子以清肝;杜仲、桑寄生以养肝肾;夜交藤、茯神以养心肝,安神魂。若肝阳化火,可加龙胆草、牡丹等以清肝泄热,或改用龙胆泻肝汤加石决明、钩藤以清肝泻火,乎阳熄风。若兼腑热便秘者,可加大黄、芒硝以通腑泄热。若肝阳亢极化风,宜加羚羊角、生牡蛎、代赭石之类以镇肝熄风,或选用羚羊钩藤汤加生石决明、牛膝以防中风变证的出现。若肝肾阴虚明显者,加滋肝肾之阴药物,如牡蛎、龟板、鳖甲、首乌、生地之属,或选用大定风珠(白芍、阿胶、龟板、地黄、麻仁、五味子、牡蛎、麦冬、甘草、鳖甲、鸡子黄)。

3.1.5 辨证注意点在临床上,肝阳上亢与肝肾阴虚发展有轻重不同。有的是以阳亢为主,而兼阴虚;有的以阴虚为主,兼有阳亢;也有二者均明显者,因此,在临床辨证时,必须区别以上3种情况,一般说来,偏于阳亢者,病人头部症状较为明显,如头晕目眩兼有头痛胀,面部发热,头部沉重,眼胀,日中晕甚,往往伴有恶心等症;以阴虚为主者,头面部症状较少或较轻,而以腰膝酸软无力,心悸失眠,舌红等肝肾阴虚症状较为明显。若二者兼而有之,则出现“上盛下虚”之症。

3,1,6 鉴别肝阳上亢与肝火上炎、肝气郁结,在病机上互有联系,而区别在于:肝阳上亢,根本上由于肝阴不足,不能制约肝阳,而使其肝阳升动太过,故其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于阴血的不足;肝火上炎,是由于气火上逆,并非阴血不足,故其矛盾在于肝的阳气有余(阳气有余,指阳亢则热,热极生火的意思,即所谓后世提出的“肝阳化火”);肝气郁结是由于肝的疏泄不及,并非是肝的阳气升动太过,但发展下去,郁久化热,耗伤肝阴,则阳气浮动,而转成肝阳证,或气郁化火而成肝火上炎。故中医理论认为:肝气郁而不舒为肝郁;郁久化热,而使肝阳浮动为肝阳上亢;气郁化火为肝火,肝火必伤肝阴,阴血不足,亦可导致月于阳旺盛。虽然阳亢、郁热、肝火都会伤阴,表现阴伤,但由于病因不尽相同,故其治法也不尽相同。这是临床医师需要认真回味的。以上是概括地说明肝阳亢盛、肝郁、肝火之间的内在联系、转化及差别。

肝风与肝阳亢盛:肝风内动属于内风。肝为“风木之脏”,血虚则生燥生风,称为“肝风”。它在临床上的特点是,“肝阳升动无制”而化风,多见严重的眩晕、剧烈的头痛、手足抽搐、震颤、头摇、筋惕肉困、肢麻挛急,甚至痉厥、口眼歪斜、偏瘫。脉弦、弦细、弦数、苔糙舌红等症。故《内经》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肝风多因肝肾阴液过度亏损,肝的阳气得不到肝肾阴液的濡养和制约,肝阳升逆无制而造成。《临症指南》中说“内风,乃身中阳气之变动”是由“脏阴少藏”肝阳化风而成。因此,肝风往往是肝的阴阳、气血失调,发展至极期的病理表现。肝风和肝阳是两个证侯,习惯上又以肝风都是由肝阳所化,即所谓“肝阳化风”,又称之为“厥阴化风”,因而常把“风”和“阳”结合起来。如果说肝阳是血虚内热而阳浮动的一种证侯,那么,肝风便被认为纯粹是一种虚象,不仅肝的阴血不足,而且肾阴亦虚,阴虚阳亢,亢极化风,风自内生的一种表现。肝风往往挟痰挟瘀,如突然眩晕,跌仆,不省人事,喉间痰声漉漉,语言蹇涩,半身不遂,便称为“中风”,可见于脑血管意外及其后遗症。

临床证明,肝阳轻者用清平潜镇,重者佐以滋肾养肝。肝风则必须填补肝肾,滋液养阴以潜阳治其本,乎肝熄风以治其标。可选用《温病条辨》大定风珠。本方主治温热之邪消烁真阴,神倦瘼疯,脉弱舌绛,时有虚脱现象,故用大队滋阴药,佐以介壳类潜阳镇定。在肝病中遇到肝肾阴血极虚内风煽动不熄,如眩晕不能张目,耳鸣、筋惕肉困,心慌泛漾,亦常用此方加减。凡风阳上扰,肝肾多虚,且有水不涵木现象,故常用生地、白芍之类治其本,结合熄风潜阳。但肝阳亢宜于凉镇,肝风必须填补,将本方和羚羊钩藤汤、天麻钩藤饮作对比,可以看到用药浅深的不同。常用药物:

平肝熄风的天麻、钩藤,一般稍见肢麻、震颤等即可使用;其次为地龙、全蝎、蜈蚣、僵蚕、蝉衣等虫类熄风药,且有化瘀通络的作用,在中风后遗症及脑血管病变时,多用以通络熄风。

育阴潜阳的如地黄、白芍、阿胶、龟板、鳖甲、牡蛎等,其中牡蛎、鳖甲等介壳类潜阳药物也有熄风作用。

如见闭证则予以芳香开窍或豁痰开窍等药,以救其急。如风定神清后,遗留有手足麻木或口眼歪斜者(如中风后遗症),多属瘀血阻滞脉络,可用补气化瘀法,或养血祛瘀法如补阳还五汤(黄芪、当归、赤芍、川芎、桃仁、红花、地龙)。

3.1,7 病案举例 肝阳上亢。

张X X,男,56岁,1991年5月17日初诊。患者眩晕头胀,行走欲仆,如坐舟车,如登云雾,后逐渐加重,伴有恶心欲吐,每逢日中眩晕加重,面部潮红,足冷无力,心烦焦躁,多梦少寐,喜静恶烦,病发之时喜闭目默坐,舌质红绛,苔薄黄,脉弦而有力。血压25.3/14,7kPa。诊断为肝阳上亢引起的高血压。治疗宜平肝熄风,育阴潜阳。投天麻钩藤饮加减:天麻15g,钩藤15g,生石决明(先下)20g,川牛膝15g,桑寄生15g,夏枯草15g,青葙子15g,焦山栀10g,夜交藤30g,菊花10g,生地黄15g。5剂。

服药后眩晕明显减轻,眩渐安,精神渐充,脉弦较前缓和,上方得效,效不更方,更加茯苓15g,连服10剂,眩晕遂解,血压亦恢复正常。有时因工作繁忙劳累,血压尚有小波动,稍加休息,配合服药,即能如常。

此型为临床所常见,因此必须详细掌握,才能适用于临证。况眩晕以内伤为主,多属肝的病变,在此反复详细地阐述,实属必要。

3.2气血亏虚

3.2.1 主要症状眩晕,甚则昏倒。昏倒前往往伴有恶心欲吐,俄顷间即欲昏倒,但神智清楚,醒后汗出乏力。本症动尤甚,遇劳即发。并见神疲乏力,少气懒言,面色少华、或皓白或萎黄、或面有垢色,心悸少寐,纳减倦怠,舌质淡、胖嫩、边有齿痕、苔白,脉沉细或虚弱;或兼见食后腹胀,大便溏泄;或兼畏寒肢冷,虚汗出,唇甲淡白;或兼诸失血症。

3,2,2 病机分析气虚则清阳不升,血虚则清窍失养,故眩晕如酒醉状,甚则昏仆。活动后眩晕加重,遇劳即发。心主血脉,其华在面;肝藏血,其华在爪;脾统血主唇;故血虚则面色苍白,唇甲不华。心肝失养,神魂失舍,故心悸少寐而多梦。脾肺气虚,故气短声低;脾失健运,故纳减体倦。舌色淡、质胖嫩、边有齿痕、苔薄白或厚,脉细或虚弱,均是气血虚少之象。若气虚至极,出现中气下陷,则兼见食后脘腹胀满,大便溏泄。气虚进一步发展,出现睥阳虚衰,《内经》有云“中气不足,便是寒”。则出现畏寒肢冷,唇甲淡白。

3,2,3 治法益气补血,健脾养肝,宁心安神。凡气虚者,必从脾胃着手,因为脾胃是人体后天之本,乃气血生化之源。脾胃一虚,肺气先虚,又肺主皮毛,虚则皮聚毛落,少气懒言,语音声低。补肺气从脾着手,为“培土生金”之意。脾胃气虚至极则中气下陷,宗《内经》“气虚宜掣引之”,宜补中益气,提升中阳;进…步发展而为中阳不足,寒者宜温之,宜温中散寒。凡血虚,必从肝脏入手,因为肝主藏血,具有贮藏、调节作用。故血虚宜补肝血:临床常见由于肝血不足而导致心血不足,谓之“母病及子”。肝血不足引起肾阴虚,谓之“于盗母气”,宜用“滋水涵木”法。若心肝血虚,而补魂失舍,宜“养肝安神”法。血虚严重时,除补肝血之外,还须补气、补阳,是根据《内经》“阳生阴长”的道理。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因此补血方中有补气之品仍称补血剂,为八珍汤、归脾汤、当归补血汤、人参白薇汤等。

3.2,4 处方用药 补气基本方为四君子汤(人参、白术、茯苓、炙甘草),由此所派生出来的有五味异功散(上方加陈皮)、六君子汤(上方加半夏)、香砂六君子汤(上方加木香、砂仁),均为补气剂,主要补脾胃之气。中气下陷者,则在补益脾胃之气四君子汤、异功散的基础上加入提升中阳的升麻、柴胡之品,便组成补中益气汤。若出现心血不足,如心悸、失眠、健忘等症,在补气基本方中加入桂元、当归、酸枣仁、远志等养心安神药,组成补益心脾血虚之剂,如归脾汤。注意在补气药中适当加入行气之品,使之补而毋滞,如异功散、补中益气汤中有陈皮,归脾汤中有木香。我在临床上常将三方(六君子汤、补中益气汤、归脾汤)加减使用。

补血剂基本方四物汤(熟地、当归、白芍、川芎),此方以补肝血为主,一切营血虚滞皆可选用。由本方所派生出来的八珍汤、十全大补汤、人参养荣汤均为补血剂。当归补血汤中黄芪5倍于当归,仍称为补血之剂,亦可以作为益气补血的基本方,在临床上加减化裁运用。若血虚而肾阴亦不足者,可在补血剂中加滋肾之品,如枸杞、首乌、桑椹、女贞子等;若气不足而又肾阳虚者可用十四味健中汤即十全大补汤加麦冬、半夏、肉苁蓉、附子组成。若中阳虚衰,可用归芍理中汤加肉桂。

若眩晕由失血引起者,应弄清出血的原因而施治。如气不摄血者,可用归脾汤加阿胶、熟地,谓之益气摄血。若暴失血而突然晕倒者,可急用针灸促其复苏,内服参附汤,或六味回阳饮,重用人参,以取血脱益气之意。

我在临床上常遇一些眩晕病人,晕甚则恶心欲吐,旋即昏仆,神智尚清,苏醒后汗出,异常疲倦,女者为多,脉见沉细或弱,苔薄白质淡红。多数发作频繁。认为血虚而脑失营养,每投人参白薇汤(人参、白芍、炙甘草、白薇),(《本事方》)仅服一二剂即奏效。

3.2.5 辨证施治注意点一般血虚以补肝血为主;血虚稍重兼有气虚者,宜益气补血;重者益肾补血。血虚严重可用血肉有情之品,如龟板、紫河车、鹿角胶、阿胶等。一般气血亏虚而脾胃尚佳者,可选八珍汤气血平补;十全大补汤温补气血;人参养荣汤,补益气血兼养心安神。临床上值得注意的是,不要一见到头部症状眩晕兼头痛,不管属哪一个类型,即行疏散、辛香走串之品,过则伤气耗血,仍然要抓住证而后施治。

3.3 痰浊中阻

3,3.1 主要症状眩晕而见头重如蒙,胸脘痞闷,泛漾欲吐,心悸神疲,倦怠乏力,不思饮食,多眠少言,苔腻浊而厚,脉滑而弦或见濡滑。或兼见视物旋转,如坐舟中,头目胀痛,心烦口苦,少寐多梦,胁痛尿赤,苔黄腻,脉弦滑。

3.3。2 病机分析痰浊中阻,上阻清窍。又痰为湿聚,湿性重浊,阻遏清阳,故眩晕、头重如裹;痰浊中阻,气机不利,放胸脘痞闷、恶心欲吐;痰浊阻遏,中阳不振,故食少多寐;舌胖、苔腻浊而厚,脉滑或弦滑,为痰浊内蕴之象。若痰浊久郁化火,内蕴于胆,又肝与胆相表里,肝热阳升,上扰清空,故口苦心烦,胁痛尿赤,头目眩晕,胀痛,视物旋转,如坐舟中,苔黄腻,咏弦滑。

二。3。3 治法 健脾燥湿,化痰熄风。若肝胆郁热而阳升挟痰者,宜镇厥阴、清少阳郁火。

3.2,4 处方用药常用半夏天麻白术汤。

本方所用系《医学心悟》的半夏天麻白术汤,是东垣(脾胃论》半夏天麻白术汤加减化裁而来。由二陈汤加白术、天麻、生姜、大枣所组成。二陈汤燥湿化痰;白木健脾运湿;天麻熄风,适用于因风痰所引起的眩晕头痛证。东垣说,“足太阴痰厥头痛,非半夏不能疗,眼黑头旋,虚风内作,非天麻不能除”。寇宗奭说,“天麻须别药相佐使,然后见其功”。天麻与半夏、白术配伍,专治脾虚痰厥眩晕头痛。更加生姜、大枣起到辅助调和脾胃之作用。诸药相伍,使脾胃能运,痰湿能除,内风得熄,眩晕能除。若眩晕而胀,愠愠欲吐者,加代赭石、竹茹;若胸脘痞闷、不食者,加藿香、白蔻仁、生稻芽、荷叶;若痰涎郁胆,郁热内蕴,宜用温胆汤,兼肝阳上亢者,加生石决明、钩藤、桑叶、白蒺藜之品,以清镇熄风。

3.3,5 鉴别本方与东垣《脾胃论》半夏天麻白术汤的不同。东垣立方重点在于恢复脾胃机能,适用于脾胃素虚,由于某种因素重伤脾胃之气,已趋于中气下陷之边缘,故方中用六君子汤加黄芪峻补脾胃之气,因尚未脾气下陷,所以来用升麻、柴胡提升中阳之品口中医认为,湿聚而为痰,痰湿重者,若重补恐越补湿愈聚,气机滞塞,因此《医学心悟)方中去掉人参、黄芪峻补之药,而东垣则认为由于脾胃气虚甚,而湿浊方内生,只有重健脾胃之气,湿浊才能祛除,这里可以看出用药浅深之不同,脾胃虚的程度不同,这是临床大夫掌握的重点。东垣在方中还用二妙散之苍术、黄柏,加强燥湿功能;用泽泻利水除湿;干姜温中化湿;更用神曲、麦芽消食导滞,以助脾运。诸药都是从调补脾胃出发,脾胃一健,则升清降浊,而诸症自愈。

3,3.6 体会我在临床上运用本方治疗眩晕、心悸等症之时,常合用苓桂术甘汤、代赭石,尿少者合五苓散,每获良效。还常遇见一些顽固性梅尼埃氏症患者,曾多方医治,中西药效不显,我用“清少镇厥”法,即温胆汤加珍珠母、石斛、白芍、木 瓜、钩藤、桑叶、白蒺藜、牛膝等治疗,每收奇效。

3,4 瘀血阻络

3.4,1 主要症状头晕目眩,经日不愈,头痛绵绵,痛有定处,兼见健忘、失寐、呆痴少神、心悸烦躁,面或唇紫黯,舌有紫斑或瘀点,脉弦涩或细涩。

3.4,2病机分析瘀血内阻,络脉失和,血气不能正常流通疏布,脑失所养,故眩晕时作,日久不愈;因气不通之时症见头痛,痛有定处;瘀血不去,新血不生,心神失养,故兼见健忘、失寐、心悸、少神。唇、舌、面见紫黯,舌有紫斑瘀点,脉弦涩、细涩,均为瘀血内阻之象。

3,4,3 治法 活血化瘀,清络通窍。

3,4.4 处方与用药选清,王清任(医林改错)血府逐瘀汤合通窍活血汤。方中桃仁、红花、川芎、当归、赤芍等活血化瘀;柴胡、枳壳、桔梗舒肝理气,取“气行则血行”之意,麝香通络开窍,诸药凑合,瘀祛窍通,血气流布,眩晕何故之有。若兼有气虚者,身倦乏力,少气自汗宜加黄芪,并加以重用,以补气行血;若兼见寒象,畏寒肢冷,可加附子,仍宜用重(30g,先煮半小时,不麻为度),桂枝以温经活络,舒通气血。若为产后血瘀血晕,可用清魂散,加当归、延胡索、血竭、没药、童便,本方以人参、甘草益气活血;泽兰、川芎祛瘀活血;荆芥理血祛风;合当归、延胡索、血竭、没药、童便等活血去瘀药,全方具有益气活血,祛瘀止晕的作用。

3.5 肾精不足

3.5,1 主要症状眩晕而见精神萎靡、腰膝酸软、滑精、耳鸣、发落、齿摇、舌瘦嫩或嫩红、少苔或无苔、脉沉细。偏于阴虚者,则兼见颧红、咽干、形瘦、五心烦热、舌红绛、苔或光剥、脉细数。偏于阳虚者,则兼见四肢不温、形寒怯冷、面色皓白或黧黑、舌淡嫩、苔白或根部有浊苔、脉沉迟或弱迟尤甚。

3.5.2 病机分析肾精不足,不能上充于脑,故眩晕。经之“精生气,气生神”。精髓不足,则精神萎靡不振而健忘。又肾主骨,腰为肾之府,齿为骨之余,精虚骨骼失养,故腰膝酸软,牙齿动摇。肾虚而精关不固,故滑精遗泄。肾开窍于耳,精虚不能上荣,故耳鸣时作。肾其华在发,肾虚精亏,故发易脱落。若肾阴不足,虚热内生,故颧红、咽干、形瘦、五心烦热、舌红绛少苔、脉细数。精虚无以化气,肾气不足,日久真阳虚衰,故形寒肢冷、面色皓白或黧黑、舌淡嫩、苔白或根有浊苔、脉沉迟或弱、两尺尤甚。

3,5.3 治法补肾益精,充养脑髓。

3,5.4 处方用药常用河车大造丸。本方以党参、茯苓、熟地、天冬、麦冬大补气血而益真元;紫河车、龟板、杜仲、牛膝补肾益精血;黄柏坚肾以清妄动之相火。若增强补肾填髓之力,可选加菟丝子、山茱萸、鹿角胶、女贞子、沙苑子等。若眩晕较甚者,可选加龙骨、牡蛎、鳖甲、磁石、珍珠母之类,育阴潜阳。若遗精频频者,可选加莲须、芡实、桑螵蛸、覆盆子等以补肾固精。

偏于阴虚者,滋阴补肾宜右归丸。方中熟地、萸肉、菟丝子、牛膝、龟板补益肾阳;鹿角胶填精补髓;阴虚内热者可加炙鳖甲、知母、黄柏、地骨皮;偏于阴虚者,宜补肾助阳,可用右归丸。方中熟地、山萸肉、菟丝子、杜仲为补肾主药;山药、枸杞、当归补肝脾以助肾;附子、肉桂、鹿角胶益火助阳。

3.6 六淫上犯外感眩晕多猝发而暂时,虽然较内伤眩晕少,但在临床上亦不可忽视。从临床所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纯由外感而来,六淫外袭,以风为先导,炎为至高之巅,惟风可到。风邪往往有挟寒、湿、燥、火之不同,按外感论治,表邪解而眩晕自除;另一种是宿有眩晕,因新感而触发,形成新感与宿疾同时俱病。一般处理,有外邪先治外感,然后再治宿疾,以免闭门留寇;或两者兼顾,既治眩晕,又祛外邪。切忌不管有无外邪,徒从内伤治眩晕,非旦不能治愈眩晕,反至闭门留寇,适得其反。

总之,治疗眩晕,首先分辨外感与内伤,新感与宿疾。内伤眩晕又以肝阳上亢、痰湿中阻、气血亏虚为多见,若因脑外伤,又需从瘀血阻络去考虑。临床上往往几型互见,临证时要灵活变通,巧妙处理。
 
感冒的辨证治疗

山东中医学院教授 窦钦鸿

感冒,为常见病、多发病,四时皆有。虽属表证。病邪轻浅,但治不及时或治不恰当,致邪气深入,常累及肺脏或诱发宿疾,甚或引起心、肾病证。该病虽极普遍,但若恰当辨证用药,欲收到最佳疗效,却须仔细推敲。现将笔者长期临床辨证诊治体会整理如下。

1,风寒感冒

①风寒表实证恶寒重,发热轻,无汗,头疼身痛,鼻塞流涕,甚则胸闷息粗气喘,舌苔薄白,脉象浮紧。治以辛温散寒,解表宣肺。方以麻黄汤加味:麻黄10g,桂枝10g,川芎12g,防风10g,柴胡10g,桔梗12g,杏仁10g,甘草3g。

②风寒表虚证 恶寒发热,自汗乏力,头疼身痛,鼻塞流涕,舌苔薄白,脉浮而弱。治以发汗解表,调和营卫。方以桂枝汤为主:桂枝12g,柴胡10g,川芎12g,白芍15g,桔梗12g,黄芪12g,生姜12g,甘草6g,

风寒表实证与风寒表虚证之关键区别,前者是无汗,脉浮紧,后者是有汗,脉浮而弱。

③风寒湿表证恶寒发热,无汗,头重如裹,肢体酸重疼痛,鼻塞流涕,舌苔白或腻,脉浮或浮濡。治以散寒解表,祛风除湿。方以九味羌活汤加减:羌活12g,防风10g,川芎12g,香薷10g,柴胡10g,苍术12g,苏叶10g,桔梗12g,枳实12g,甘草3g。

④外寒内饮证多为素有咳喘痰饮(包括慢性肺及支气管疾患)或肺阳(气)偏虚,外感风寒所致。症见恶寒发热,无汗,头疼身痛,胸闷咳喘,痰稀量多,或吸寒背冷如掌大,舌苔白滑,脉浮而弱。治以解表散寒,宣肺化饮。方以小青龙汤为主:麻黄10g,桂枝10g,防风10g,川芎12g,白前12g,桔梗12g,茯苓15g,瓜蒌15g,清半夏12g,莱菔子12g,枳壳12g,五味子3~6g,甘草6g。

⑤外寒内滞证(气滞或湿滞)恶寒发热,无汗,头疼鼻塞,胸闷脘痞,恶心呕吐,或腹痛便稀,舌苔白腻,脉浮。治以解表散寒,理气化湿。方以藿香正气散为主;藿香12g,香薷10g,苏叶10g,白芷10g,苍术12g,厚朴12g,清半夏12g,茯苓15g,滑石20g,扁豆花15g,桔梗12g,枳壳12g,荷叶1080

⑥表寒里热证多为表寒未解,化热入里,或素有内热,复外感风寒所致。症见恶寒较轻,发热较重,无汗或有汗,头疼鼻塞,口干或渴,咽痛或肿,或咳嗽有痰,舌红苔黄,脉浮滑数。治以疏表散邪,清热生津。方以柴葛解肌汤为主:柴胡12g,葛根15g,川芎12g,白芷10g,防风10g,银花15g,生石膏20g,桔梗12g,牛蒡子10g,沙参15g,甘草3g,若咳嗽吐痰明显者,可酌加炙麻黄10g,前胡12g,浙贝母15g,瓜蒌15g。

风寒感冒,服药后要避风寒,一般要发汗(或加盖衣被),发汗时,以全身微汗为佳,切不可大汗淋漓。

2,风热感冒

风热感冒,发热重,微恶风寒或不恶寒,头痛,无鼻塞,无汗或有汗不畅,口干而渴,咽痛咳嗽,舌边尖红,苔薄黄,脉浮数。治以辛凉透表,清热解毒。方以银翘散为主:银花30g,连翘15g,柴胡15g,葛根15g,川芎12g,桑叶15g,蝉蜕12g,桔梗12g,前胡12g,牛蒡子10g,沙参15g,芦根20g,甘草3g。

3,体虚感冒

体虚感冒,不外乎风寒感冒或风热感冒而兼有正气(气、阳、阴、血)虚者。此时,临证切勿忽略正气不足,且解表方药不宜用烈性之品,否则,解表祛邪而易伤正气,致感冒反复不愈。

①气虚感冒 恶寒发热,头疼鼻塞,无汗或自汗,气短乏力,倦怠肢软,舌苔薄白,脉浮无力。治以发汗散寒,益气解表。方以人参败毒散为主:羌活10g,防风10g,川芎12g,柴胡10g,苏叶10g,前胡12g,桔梗12g,枳壳12g,黄芪15g,党参12g(或人参6g),生姜12g,甘草6g,

②阳虚感冒发热轻,恶寒重,无汗鼻塞,头疼身痛,面色苍白,四肢不温,舌淡苔白,脉浮弱或沉弱。治以发汗散寒,助阳解表。方以再造散为主:桂枝12g,羌活10g,细辛3g,熟附子9g,防风10g,川芎12g,柴胡10g,羌活12g,白芍12g,黄芪15g,党参12g(或人参6g),甘草6g,

③血虚感冒发热微恶寒,无汗头痛,头晕心悸,面白无华,舌质淡苔白,脉浮细弱。治以养血解表。方以柴胡六合汤加减:柴胡10g,川芎12g,葛根15g,苏叶10g,葱白20g,防风6g,当归12g,白芍15g,麦冬飞5g,太子参15g,生姜12g,甘草6g,

④阴虚感冒发热,微恶寒或不恶寒,无汗头痛,咽干口渴,干咳少痰,或心烦及手足心热,舌质红,苔薄黄,脉浮细数。治以滋阴解表。方以加减葳蕤汤为主:五竹12g,白薇12g,秦艽12g,青蒿10g,柴胡10g,葛根12g,桑叶15g,薄荷10g,沙参15g,麦冬15g,桔梗12g,前胡12g,太子参15g,甘草6g。

感冒方药,不宜久煎,一般急火煮沸后5?0分钟即可。1剂药的煎液分2次服用。若病情较急较重者,可一昼夜服1?剂:若呕吐明显者,可少量多次饮服。
 
咯血反复发作3年,加重28天

四川省乐山市人民医院中医研究室主任 余国俊

男患,39岁,1984年7月21日初诊。

患者10余年前曾罹摲谓岷恕保桂熘瘟埔延?=?年来常因劳累、感冒而咯出少量鲜血,或咳嗽痰中带血丝。经多次检查,排除肺结核复发,怀疑为“支气管扩张”。28天前因家事怫逆,大怒之后,饮白酒数杯,昏然唾去。半夜醒来,咳嗽一阵,忽觉喉中有一股血腥味,旋即大口咯血,至天明咯血3次,出血量约400ml,急送医院。经住院检查,仍怀疑为支气管扩张。西医予以止血、消炎、抗菌药物,配合输液及输血,救治7天,仍不时咯出少量鲜血。中医又予以龙胆泻肝汤、犀角(水牛角代)地黄汤、百合固金汤等10余剂,咯血次数有减少,但每隔2?天仍咯血1~2次,出血量约lOOml。

刻诊:咯血前自觉有一股热气—七冲至胸膺、咽喉,血即随之咯出,色鲜红,微咳,偶尔痰中带血丝,口干思冷饮,口气臭秽,便秘,舌红瘦欠润,苔薄黄少津,脉弦长而稍数。

考虑为少阴阴精亏虚,阳明气火有余,冲气上逆之证,治宜滋养少阴,清泻阳明,平冲降逆。用玉女煎加味:熟地30g,生石膏30g,淮牛膝15g,麦冬15g,知母6g,黄芩10g,虎杖30g,生赭石30g,生芡实30g。3剂。

二诊:5天来未觉热气上冲,亦末咯血,大便已畅,口干口臭均减轻,仍微咳,痰中偶带血丝。上方去生赭石、生芡实、虎杖,加仙鹤草30g、白茅根30g、藕节15g,6剂。

三诊:初诊迄今半月未咯血,微咳、痰中带血亦止,舌脉无明显异常。改投张锡纯补络补管汤善后:生龙骨30g,生牡蛎30g,山萸肉30g,三七6g(轧细药汁送服)。嘱服15剂。

2年后函访,言咯血未复发。

【进修生甲】咯血,中医称为咳血,即咳嗽痰中带血,或纯血鲜红。因其血出于肺,当责之肺络损伤。现代中医教材一般分为3种证型来治疗:一为燥热伤肺,用桑枣汤加减清热润肺,宁络止血;二为肝火犯肺,用泻白散合黛蛤散清肝泻肺,凉血止血;三为阴虚肺热,用百合固金汤滋阴润肺,宁络止血。就是没有像本例咯血这样属于虚实夹杂而使用玉女煎加味的。

【进修生乙】教材上衄血属于胃热炽盛者用的是玉女煎加味。因其属于实热,方中的熟地应改用生地才对。今老师借用玉女煎加味治疗咯血,患者咯血鲜红,伴口千口臭、便秘等一派实热之象,却保留熟地,且重用30g,又加芡实30g益肾固精,是何道理?

【老师】患者确有一派实热之象,但咯血反复发作3年,加重近1个月,叠用中、西药治疗,咯血犹未止,自然要考虑到“本虚”这潜在病因。而参验其症征,咯血前自觉有一股热气自少腹上冲胸膺、咽喉,显然是冲气上逆(《内经》云摮迓鑫?。?嫫??? 里”),大家知道,冲脉下连少阴,上逮阳明。若少阴阴精亏虚,水枯失涵,则冲气难以安其窟宅,必转而上逆,并夹胃气亦上逆而冲激肺气。故从冲气之不靖而上逆,可以反推其少阴之亏虚。且患者之舌红瘦欠润,亦为阴亏津乏之象。再说脉象弦长,明代李士材说“直上直下,冲脉迢迢;其直上直下,复迢迢而长”,乃弦长脉即冲脉为病的形象化描绘。综合以论,本例咯血之主要病机为少阴阴精亏虚,阳明气火有余,冲气上逆,属于本虚标实之证。故遣选玉女煎加味,以原方之生石膏、知母清泻阳明之火;熟地滋填少阴不足之精,合麦冬养阴清肺。俾其金水相生而源泉不竭,牛膝导热下行。加生芡实敛渑冲气,生赭石降胃镇冲,黄芩泻火止血,虎杖泄热通便,以补原方之不逮。

【进修生乙】老师治疗血上溢的多种病证,总是用玉女煎……

【老师】坦率地说,我临床不大喜欢张景岳之方,但对玉女煎却情有独钟,经常使用。这得归功于江尔逊老中医。大家知道,江老喜用经方,而不薄时方;对时方之迭经验证,疗效卓著者,恒视著经方,玉女煎便是其中之一。他临床极善化裁本方,治疗少阴不足,阳明有余之头痛、目痛、齿痛、咽喉痛以及吐衄等多种病证,屡获佳效。张景岳自称本方“治水亏火盛,六脉浮洪滑大,少阴不足,阳明有余,烦热干渴,头痛牙疼失血等证如神”。“如神”云云,不实之词不可取,可取的是经得起临床验证。

【进修生丙】如此说来,陈修园有关玉女煎的尖锐批评就不足为训了。

【老师】确实不足为训。陈修园在《景岳新方砭》一书中是这样针砭玉女煎的:“仲景用石膏清中,有白虎、竹叶二汤;用石膏祛邪,有大青龙、越婢二汤;用石膏出入加减,有小青龙、木防己二汤,俱极神妙。景岳竟与熟地、牛膝同用,经法荡然”。这就是说,因为仲景没有将石膏与熟地、牛膝同用,所以后人就断断不能同用;一旦同用了,就是对仲景的大不敬,就会使仲景的“经法”荡然无存。这显然是过分尊经崇古思想在作祟。修园又神秘兮兮地说,“命名曰玉女煎,自夸中露出不祥之兆。闵南风俗,人死戚友具奠烛者,俱书于烛上曰:‘金童去引,玉女来迎’。”看来修园还颇信迷信哩!更离谱的是他还现身说法,警戒世人,“余目击服此煎者,无一不应此兆也,戒之戒之”!意即服了玉女煎,就一定会被金童玉女接引到阴间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修园当年之所以著《景岳新方砭》一书,除了尊经崇古之外,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修园认为,古贤制方大不易,每制一方(特别是经方),必经千锤百炼,确系疗效卓著才定型;但张景岳制方好像很容易,一下子创制那么多新方,名之曰“新方八阵”,其中有多少首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而今观照现实,新方、秘方犹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或借助新闻媒介大吹大擂,吹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其中又有多少是经得起临床验证的高效方呢?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陈修园的《景岳新方砭》一书,在今天仍未失去现实意义。

【进修生甲】三诊时患者已经半月未咯血,按近代血证大家唐宗海的治疗常规,血止之后,应当依次消瘀、宁血、补血。今老师只出一补络补管汤善后,服后竟2年未复状,是何道理?

【老师】张锡纯创制的补络补管汤,治疗“吐血衄血,久不愈者”,其用药颇有独特之处。张氏说,“龙骨、牡蛎、萸肉,性皆收涩,又兼具开通之力,故能补肺络,与胃中血管,以成止血之功,而不至有遽止之患,致留瘀为恙也。又佐以三七者,取其化腐生新,使损伤之处易愈,且其性善理血,原为治吐衄之妙品也”。据张氏之说,本方不但善于止血,且寓有消瘀、宁血、补血的综合功效。我治疗慢性血证喜用本方;而治疗急性血证,则于血止之后用本方善后,屡用不爽。

【进修生乙】我附带提一个问题:摽┭獢是西医的症状名称,而中医则称为“咳血”,一般不用“咯血”一词。咯血与咳血到底有没有区别?

【老师】有区别。但不少医家总是将两者混称,连近代血证名医唐宗海也说,“咯血者,痰中带血丝也”。而据(辞海)解释,“咯”作为动词使用时,其词义是呕或吐,而不是咳。《简明中医辞典》释咯血“指喉中觉有血腥,一咯即出血或块鲜血……多因阴虚火旺或肺有燥热所致”。释咳血“指血因咳而出,或痰中带血,或纯血、又称嗽血、咳嗽血。多囚外感风邪不解,化热化燥,损伤肺络,或肝火犯肺所致”。从临床看,咯血与咳血的病因病机似难强为之划分,但其症状确有区别。咯血者不一定具有明显的咳嗽动作,而咳血则必因咳嗽而出血。古医家中把这一区别说得清楚明白是张景岳,他说“咯血者,于喉中微咯即出,非若咳血、嗽血之费力而甚也”。其说甚是。故大家在书写病历时要注意到这种区别。
 
豁痰丸的卓效

四川省乐山市人民医院中医研究室主任 余国俊

女患,51岁,1990年7月22日初诊。

患者行胆囊切除术后7天,因不慎受凉,并发肺部感染,畏寒高热,咳嗽气紧,呛咳,痰浊壅盛。西医诊断:支气管肺炎(理化检查从略)。经输液、抗感染和对症治疗,并配服麻杏石甘汤合银翘散加减3剂,畏寒高热已退:但气紧、呛咳,痰多难咯未明显缓解,遂邀会诊。

刻诊:体温37.8℃,胸闷气紧,呛咳,喉中痰鸣,痰浊稠厚胶粘,量多,频频咯吐,旋吐旋生;口渴思冷饮,舌红少津,苔黄厚腻,脉滑数不任重按。

此为痰热壅肺,肺燥津伤之证,治宜清热豁痰,润燥生津。用唐宗海《血证论》所载豁痰丸:当归10g,知母10g,天花粉15g,白前根10g,麦冬15g,枳壳10g,杏仁10g,瓜蒌仁12g,桔梗10g,射干6g,茯苓巫5g,石斛15g,生甘草6g,鲜竹沥300ml(分3次兑入药汁中)。3剂。

二诊:服1剂,喉中稠厚胶粘之痰浊明显减少;服完3剂,痰鸣声已止,胸闷气紧、呛咳显著减轻,体温正常;仅偶尔咳嗽,咳出少量粘痰,胸胁隐痛,舌偏红,苔薄黄,脉稍数不任重按。此为痰热未尽,肺络失和,治宜清热化痰,肃肺和络。用干金苇茎汤加味:生苡仁20g,冬瓜仁20g,芦根30g,桃仁5g,北沙参15g,杏仁10g,郁金10g,丝瓜络15g。

上方服5剂,诸症若失。惟精神、体力、饮食稍差,改用六和汤合沙参麦冬善后。

【老师】在肺系痰病中,痰热壅肺,肺燥津伤之证是比较常见的,本例为腹部外科手术后并发肺部感染,其他如急性支气管炎、支气管哮喘、大叶性肺炎、渗出性胸膜炎等,在其病变发展的某—阶段,也可能出现痰热壅肺、肺燥津伤之证。此证的主要症状为胸闷气喘,痰浊稠粘,咯吐不尽,口干思饮,但入水则呛咳不已,若大量稠厚胶粘的痰浊上壅而阻塞咽喉,可致呼吸骤停,凶危立见。救冶这种病症必须使用豁痰丸,其他方药无济于事;这是江尔逊老中医的独到经验。

【进修生甲】我治疗这种病证,按常规使用清热化痰方药,如清气化痰丸、小陷胸汤,甚则滚痰丸等,疗效均差。江老倡用豁痰丸而奏卓效,堪称独辟蹊径,但该方组成比较杂乱,不大好理解。

【老师】江老认为,救治痰热壅肺,肺燥津伤之证,必须清热豁痰配伍润燥生津,且要配伍得当,才能奏卓效。但临床常用的—些清热化痰方药,并无润燥生津之功,且因大多配有苦寒泄热之品,如黄连、黄芩、大黄之类,反有苦寒耗气、伤津增燥之弊。而豁痰丸则清热豁痰而不伤津,润燥生津而不滞痰。本方药物组成看似杂乱,实则清晰;桔梗、甘草、射干、茯苓、白前祛痰利咽,清热散结;当归、杏仁、枳壳止咳定喘,宽胸畅膈;知母、天花粉、瓜蒌、麦冬、石斛滋肺润燥、养阴生津;尤妙在配用鲜竹沥来荡涤痰热的窠臼,开通痰浊的壅塞,功专效宏。

【进修生乙】既为痰热壅肺,肺燥津伤,就应当避免使用甘温和淡渗的药物。但豁痰丸方中就有甘温的当归和淡渗的茯苓,也不大好理解。

【老师】据《神农本草经》记载,当归“主咳逆上气”,即有止咳平喘之功。这一功效,医者多有所忽视。至于当归性味苦温,是否就绝对不可用于热证或阴伤之证呢?不见得。比如痨瘵—‘病,乃痨虫蚀肺,肺阴亏损之证,故朱月淫有“痨瘵主乎阴虚”之说;但至今流传于民间的—首治疗的肺痨咳嗽的秘方,其主药之一便是当归。《本草备要》又说当归能“润燥滑肠”,虽则性湿,但与大队滋阴润燥药物为伍,可以“去性取用”。而更增其润燥滑肠之力。肺与大肠相表里,肠道滑润通畅,必有助于肺气的肃降。我想,当归止咳平喘之功,或缘于此。至于茯苓,《本草备要》谓其“色白入肺,泻热而通膀胱”,“泻心下结痛,寒热烦满,口焦舌干,咳嗽呕哕,膈中痰水……生津止渴”。而在大队滋阴润燥药物中配伍茯苓,可以避免滋腻碍运之弊。

【进修生丙】老师说此证的危象是大量稠厚胶粘的痰浊上壅阻塞咽喉而致呼吸骤停。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还可以使用本方吗?

【老师】江老曾用本方抢救过多例危证患者,均收捷效。如1976年4月1日他在西医病房会诊一女患,30岁。西医诊断:①胆道术后综合征(阻塞性胆管炎);②中毒性休克。经抗感染和各种对症治疗,病情仍进行性加重,又并发肺炎,咳嗽痰多,胸闷气促。3月23日晚,患者因大量痰浊阻塞咽喉,突然呼吸骤停,在局麻下紧急切开气管,抽出痰浊,方免一死。但稠厚胶粘之痰浊仍从切口大量冒出,遂用电动吸痰器不断吸之,并继续输液、抗感染。如是者7天,高烧不退,不时处于半昏迷状态。江老会诊时,患者神萎嗜睡,气管切开处仍有大量粘痰,不时呛咳,气紧,汤水不能下咽,汗多,舌红苔黄腻,脉滑数无力。江老投以豁痰丸合生脉散,重用竹沥。服1剂,痰浊大大减少,且能进少许流质,遂撤除吸痰器。仍用原方加减,连服18剂,痰浊消除殆尽,痊愈出院。

【进修生丁】(血证论)所载豁痰丸原方,竹沥仅用3钱,约合今之9g,而老师本例竟重用300ml,是否非用这么多不可?

【老师】竹沥一味,非重用不可!这是江老的独家经验,也是他在患病自疗中的亲身体验。江老40年前,向有痰饮宿疾,初则咳嗽、胁痛、寒热如疟,服香附旋复花汤而愈,不久,又受外感复发,外证不彰,惟咳嗽痰多,胸部牵掣作痛,用六安煎不效,改用香附旋复花汤亦不效。又数次更医,皆不中窍。病益剧,呼吸、转侧均牵掣胸部作痛,仰卧于床,不敢稍动,气喘痰鸣,痰浊稠粘,有如饴糖成筋丝状,咯至口边而不出,须用手捞之,7日之间,饮食不进,口干欲饮,入水则呛,势近垂危。他的老师陈鼎三先生说“试用豁痰丸”。因夜深无竹沥,权用生莱菔汁代之,连服2煎,病无进退,其师亦束手。恰外地来人延请出诊,其师匆匆而去。天明,江老的师兄师弟多人会诊,忧心如焚,连拟数方,江老皆不首肯,且曰“本是豁痰丸证,毋事更张”。乃嘱人急砍竹子,多备竹沥,仍煎豁痰丸,兑入竹沥3碗(约500m敗O挛?时服头煎,黄昏服二煎。至夜半,感觉痰浊已减少,气喘胸痛亦减轻,竟可翻身;又服三煎,次晨诸症大减。其痰浊既未吐出,亦未泻下,于不知不觉中逐渐消失,且知饥索食。守方再服1剂,便可扶床走动,2日后即可出门。改用气阴两补方药调理半月,身体康复如初。这一次出入于生死存亡之间的亲身经历,用江老的话说,叫做“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从此以后,江老用本方抢救痰热壅肺伤津危证时,便推己及人而重用竹沥,屡用不爽。

竹沥何以有此卓效呢?《本草衍义》说,撝窳ば刑担?ù锷??? 下百骸毛窍诸处,如痰在巅顶可降,痰在皮里膜外可行。又如癫痫狂乱,风热发痉者可定;痰厥失音,人事昏迷者可省,为痰家之圣剂也”。实践证明,竹沥重用之,其清热豁痰与润澡生津两擅其长,无出其右者。据江者体验,每剂最少不能少于60ml。又豁痰丸原方用的是荆竹沥,江老临证时就地取材,曾用过淡竹沥、苦竹沥、茨竹沥等,疗效均可靠,而以苦竹沥为优。最后再强调一次:豁痰丸取得卓效的关键是重用竹沥。
 
水肿日久宜化瘀

山东省莱芜市中医院 纪延龙

宋X X,女,24岁,1993年12月19日初诊。

2年前颜面及下肢浮肿,按之凹陷,小溲短少。曾反复发作,西医诊断为慢性肾炎o 2个月前,因劳累过度,上述诸症加重,开始治疗时投以大量中西利尿剂,小便虽有增加,但浮肿时轻时重,细观其面色晦暗,腰膝酸软,四肢清冷,纳差,舌质暗红胖嫩、边有瘀点,脉弦涩。证属瘀血阻络,阳气闭塞,亟宜活血化瘀,通阳利水。予当归芍药散加味:当归15g,川芎10g,赤芍10g,茯苓20g,白术20g,泽泻20g,泽兰30g,坤草20g,牛膝15g,白茅根30g,黄芪15g,甘草12g。水煎服,6剂。

二诊:尿量较前增多,浮肿明显减轻,仍感腰膝酸软,舌脉同前,加枸杞子20g,续服6剂。

三诊:诸症悉除,嘱其隔日服1剂,再投6剂,以资疗效。

【学生甲】老师,这例患者患水肿已有2年,久病不愈,用利水药物难以奏效,用活血化瘀法则水肿消失,请您讲其机理。

【老师】水肿病久后出现瘀血现象,则与“水能病血、血能病水”之机理有关,瘀血即为水肿之因,又为水肿之果,说明水血为患,具有一定的联系,鉴于以上认识,因此,在治疗迁延难愈的水肿病时,要想到采取活血化瘀法。

【学生乙】请老师谈一下临诊时如何对水肿进行辨证施治。

【老师】水肿的辨证,应先分为阳水、阴水。《丹溪心法·水肿》指出“若遍身肿、烦渴、小便赤涩、大便闭,此属阳水”;“若遍身肿、不烦渴、大便溏、小便少、不赤涩,此属阴水”。教材上讲,凡感受风邪、水气、湿毒、湿热诸邪,证见表、热、实证者,多按阳水论治;凡饮食劳倦、房劳过度,损伤正气,证见里、虚、寒证者,多从阴水论治。阳水:风水泛滥者,宜散风清热、宣肺行水,方用越婢加白术汤;湿毒侵淫者,宜宣肺解毒,利湿消肿,方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合五味消毒饮;水湿浸渍者,宜健脾化湿、通阳利水,方用五皮饮合胃苓汤;湿热壅盛者,宜分利湿热,方用疏凿饮子。阴水:脾阳虚衰者,宜温运脾阳,以利水湿,方用实睥饮;肾气衰微者,宜温肾助阳、化气行水,方用济生肾气丸合真武汤。有瘀血征象的,常用活血化瘀法或合用活血化瘀法,取血行水亦行之意。

【学生丙】对于血瘀型水肿,临床上常用哪些方药。

【老师】《金匮要略》中的当归芍药散是活血化瘀治疗水肿的常用方,方中当归、川芎、芍药活血,茯苓、白术、泽泻利水;(直指方)提出“血分宜桂苓汤(桂枝、茯苓、苍术、当归、白芍、川芎、莪术、三棱、大黄)敚?医学入门)治瘀肿用桃红四物汤(桃仁、红花、熟地、当归、川芎、甘草);《圣济总录》《济阴纲目》均用小调经散(当归、芍药、没药、琥珀、桂心、细辛);(医门法律)指出用当归、大黄、桂心、赤芍等药;唐容川用五皮饮加当归、白芍、桃仁、蒲黄、丹皮等;张锡纯治水肿善用水蛭、白茅根;何廉臣治水肿每于方中加入通络之晶,尤喜重用泽兰;现代医家常常活血化瘀和利水消肿并用;已故名医赵锡武认为“治水当活血,治肾炎水肿常选当归芍药散加益母草、白茅根、藕节、生地等;邹云翔尝用破血逐络通经大黄廑虫丸、桃红四物汤及益母草、牛膝、鲍鱼、三七等活血化瘀药配用黄芪、党参等益气行血药。近年,我学习了前人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后,选用既活血又利水肿的泽兰、益母草、白茅根、石苇,再配合益气药物黄芪等组方,治疗水肿属血淤型数例,疗效显著。

【学生甲】从现代医学角度讲,活血化淤对水肿有哪些作用机制。

【老师】现代医学认为小便量的多少直接受肾血流量的影响,活血化淤方药能消除肾血管中存在的凝血、毛细血管壁上的炎症,从而能相对地增加肾血流量,有助于肾的排尿功能,使小便通畅、水肿消除。这些有效治法,值得进一步探讨和应用。
 
小儿感冒之良方——败毒散

山东中医学院方剂教研室 杨雅西

患者,男,4岁。发热4天,伴有头项强痛,鼻塞流涕,喷嚏时作,咳嗽痰白,肢体酸痛,曾呕吐数次,胃纳减少,大便稀软。病儿子素易出汗,且经常患感冒。查:舌尖稍红,苔薄白,咽红,脉浮数重取无力。体温38℃。

辨证:感冒(体虚外感,偏于风寒)。治法:益气解表,宣肺散寒。处方:柴胡6g,前胡6g,川芎6g,羌活4.5g,枳壳4.5g,茯苓9g,桔梗6g,薄荷4.5g,人参2g,双花12g,连翘6g,荆芥6g,甘草280水煎服,每日1剂,分2次服,连续服用3剂。

二诊:服药后热退,头痛身痛等症俱瘥,但仍时有咳嗽,出汗较多。处方:人参2g,枳壳4.5g,茯苓9g,浮小麦9g,桔梗6g,前胡6g,陈皮6g,双花12g,连翘6g,甘草3g,水煎服,每日1剂,分2次服,连续服用3剂。

三诊:诸症皆愈。嘱家长多带小儿在户外活动,注意平素增减衣被宜适度。

【学生甲】老师,小儿感冒一病临床上最为常见,多因外感时邪所致,您在方中用人参,是否有留恋邪气之虞?望指教。

【老师】本例病儿所用处方是《小儿药证直诀》之败毒散化裁而来。钱氏立败毒散本意即为小儿所设,因小儿元气未充,故用小量人参培补元气以祛其邪气。钱氏用败毒散主治“伤风,瘟疫,风湿,头目昏暗,四肢作痛,憎寒壮热,项强睛痛,或恶寒咳嗽,鼻塞声重”等症。

败毒散由柴胡、前胡、川芎、枳壳、羌活、独活、茯苓、桔梗、人参、甘草、薄荷、生姜所组成。方中羌活、独活字温发散,通治一身上下之风寒湿邪,共为君药;川芎活血祛风,柴胡辛散解肌,共为臣药;枳壳、桔梗—升—降,宽胸利气;前胡、茯苓宣肺化痰;生姜、薄荷发散表邪;人参扶正祛邪,共为佐药;甘草益气和中,调和诸药为使药。

败毒散中人参一味非为补虚之用,乃为祛邪外出而设,盖正气虚有外邪客之,单用表药汗之,药虽外行而中气不足,轻则汗出不畅,邪自不去,重则邪反随元气之虚而入里,故于解表药中加人参补气,正气旺则鼓邪外出。可认为方中人参作用有四,一为补正气,以祛邪外出;二为资汗源,不致汗之无汗;三为散中有补,不致耗散真元;四为调补正气,防邪复入为患。喻昌对于败毒散中用人参的意义阐述得非常明确,喻氏认为“盖人受外感之邪,必先汗以驱之。惟元气旺者,外邪始乘药势而出。若元气素弱之人,药虽外行,气从中馁,轻者半出不出,留连为困,重者随元气缩入,发热无休。……所以虚弱之体,必用人参三、五、七分,入表药中少助元气,以为驱邪之主,使邪气得药,一涌而出,全非补养虚弱之意也”。

因此,败毒散立方之妙,全在人参一味,力致开阖,补中兼发,邪气不致于留恋,发中带补,真元不致耗散,言败毒散而弃人参,非其用也。

本例病儿有反复感冒史,又平日汗多,提示为素体正气虚弱,外感风寒之邪,若只解其表不顾其虚,则不仅不能祛邪外出,反而有伤正或恋邪之弊。所以采用了益气解表,宣肺散寒之法,方用败毒散化裁。方中用羌活、荆芥、川芎、柴胡宣散表邪,以解发热,头项强痛,鼻塞流涕,喷嚏时作,肢体酸痛之症;桔梗、枳壳宣肺利气,前胡、茯苓化痰止咳,以解咳嗽有痰之症;薄荷、双花、连翘清热解毒利咽,以解舌尖稍红,咽红等寒邪化热之症,人参扶正祛邪,甘草调和诸药。其中人参、茯苓、甘草配伍尚可健脾益胃,以调胃纳差,大便稀软之症。

【学生乙】败毒散多用于素体虚弱而感风寒湿邪,见表寒证者。小儿患病易寒易热,临床如何准确应用败毒散,请老师详细介绍为盼。

【老师】治疗小儿疾病,关键在于把握小儿的生理特点和病理特点,处方用药时应注意顺其生理,顾其病理,不要简单地把小儿看作是成人的缩影。

祖国医学认为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稚阴稚阳,机体和功能均较脆弱,对疾病的抵抗力较差,加上寒暖不能自调,乳食不知自节,一旦调护失宜,则外易为六淫所侵,内易为饮食所伤,因此,外感时邪和肺、脾二脏的病证最为常见。肺主气而司呼吸,外合皮毛,小儿卫外机能未固,外邪每易由表而入,侵袭肺系,故多见感冒、咳嗽等病证。脾胃为后天之本,主运化水谷,气血化生,小儿运化功能尚未健全,常易为饮食所伤,出现呕吐、泄泻等病证。

小儿不但发病容易,而且变化迅速,也就是经常提到的“易虚易实,易寒易热”。即小儿患病,邪气易实而正气易虚,出现虚实并见,错综复杂的证侯;在疾病的过程中,由于稚阴未长,故易呈现阴伤阳亢之象,出现热的症状;又因稚阳未充,尚易阳虚衰脱,出现阴寒之症状。

正是因为上述原因,所以治疗小儿疾病,灵活掌握随症加减,尤为重要。关于败毒散在治疗小儿感冒中的具体应用,把吾师刘持年教授的经验介绍给大家。虽然败毒散原方为外感风寒湿邪所设,但经适当灵活加减化裁,不仅可治风寒之邪所袭,而且可疗外感风热之证,以及其他兼证者。只要顾及了小儿生理特点和病理特点并随症加减,则可取得较好的疗效。

1.外感风寒,表闭无汗,头痛身痛明显,或小儿蜷卧,喜入母怀,动扰则哭闹者,可在败毒散中加荆芥、防风,增强辛温解表,宣肺散寒之效。

2,风寒束肺,肺气不宣,咳嗽频作,痰白稀薄,鼻塞流涕者,可用败毒散加陈皮、半夏、杏仁,以加强宣肺化痰止咳之力。

3.风寒入里化热或偏于风热犯肺,咳嗽不爽,痰多粘稠而黄者,可用败毒散适量减辛温发散之品,加川贝、知母、桑白皮、瓜蒌等,以清热止咳化痰。

4.表热较盛,体温高,超过39℃时,可用败毒散加葛根、黄芩、生石膏。以解肌清热。

5.内热较盛,多为小儿素蕴积热,复感寒邪,症见发热,恶寒,面赤唇红,咽红,舌质红,苔黄等外寒里热症状者,宜用败毒散加黄芩、双花、连翘、淡竹叶等,以清热泻火解毒:

6,夹食滞,兼见脘腹胀满,不思乳食,呕吐泄泻者,宜用败毒散加神曲、炒谷芽、妙麦芽、焦山楂、莱菔子等,消食导滞,以助内和外解之力。

7.邪气犯胃,胃气上逆,恶心呕吐,不欲饮食者,宜用败毒散加藿香、佩兰或清半夏、陈皮等,以和胃降逆止呕。

8.夹惊,兼见心烦不安,睡眠不宁,惊惕啼叫者,可在败毒散中加地龙、蝉衣、钩藤等,以安神镇惊。若见抽搐者,则加:全蝎、羚羊角粉,以镇惊息风。

9.风热偏盛,面红口渴,咽喉红肿疼痛明显者?可用败毒散酌减辛温友散之品,加双花、连翘、牛蒡子,以疏风清热解表。

10.素体气阴两虚或热病伤阴,兼见干咳痰少,手足心热,口渴咽干者,可用败毒散加太子参、沙参、元参等,以养阴增液。

此外,用败毒散一要注意人参的用量不宜过大,一般不超过3g,则可达到扶助正气以祛邪外出之目的。二要注意详询病史,病儿多为平素汗多,或易患感冒,体质虚弱者。

【学生丙】老师,败毒散中有人参,是否有促进小儿性发育之嫌?

【老师】这个问题,大可不必多虑。其一败毒散中人参用量很小,其二败毒散为解表之剂,非补益之品,只宜暂为发散表邪所用,中病即止,并非长久服用,滋补调养,故此不会出现不良反应。
 
反复发作的右上腹痛,阵发加剧,近发4天

北京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内科博士 江杨清

患者李X X,男,44岁。住院号:48853。近1年来,右上腹疼痛反复发作,因近发4天,阵发性加剧,急诊室以摷毙砸??? 腺炎,胆囊炎急性发作”,于1988年9月8日收入院。

患者自去年7月以来,右上腹及中上腹部反复发作疼痛,阵发加剧,发作时痛势颇剧,每用解痉止痛西药而缓解。今年4??? 5月份曾2次在本院做B超,均提示摰ㄊ檠字ⅰ⒅?靖螖。今年6月曾因类似上述发作,收住本病区。当时以禁食、补液、抗炎、解痉及清热通腑、行气止痛之中药汤剂,治疗47天,临床症状消除,于1988年8月10日出院。出院时诊断:胆石症、胆囊炎、急性胰腺炎。出院后病情基本平稳。4天前由于劳累过度,饮食不节,加之情绪紧张,致使旧病复发,上腹及右上腹疼痛,阵阵加剧,痛时呻吟汗出,先由急诊室给予抗炎、解痉、补液等治疗,未见明显好转而收入我区。

刻诊全上腹疼痛,右上腹呈胀痛,中左上腹呈绞痛,剧烈难忍,按之加甚,转侧翻滚,汗出如珠。无明显放射痛,无恶心呕吐。尿黄便结,纳谷不思,神萎软。舌苔黄腻,脉沉弦滑。检:T36.7℃,P80次/分,R20次/分,BPl4.63/9.31 kPa(110/70 mmHg)。急性痛苦病容,双巩膜淡黄色,腹平坦,上、中腹明显压痛,尤以中上腹为甚,轻度肌紧张,无反跳痛,墨菲氏征(?,余(?。中医诊断:①胃脘痛;②胁痛;③黄疸。西医诊断:①胆石症,慢性胆囊炎急性发作;②急性复发性胰腺炎。

老师查房后医嘱①禁食;②中药以清热利湿,通腑泻实为法:柴胡10g,法半夏12g,元胡10g,川楝子10g,生大黄10g(后下),芒硝10g,黄芩10g,枳实10g,金钱草30g,白芍10g。

9月9日老师查房病人主诉药后大便日行3?次,稀水状,泻后右胁胀痛消失,中上腹绞痛减轻,触之仍轻度拒按,腹肌稍紧。小便色转淡黄,苔黄腻化薄,嘱停禁食,改为全流。认为胆胃湿热清而未尽,通降不利,继服原方4剂。

9月12日老师查房病人主诉上腹疼痛基本消除,纳食可,大便偏溏而不泻,尿色淡黄,舌质暗红,苔黄腻,脉弦滑,双巩膜黄染基本消退。原方去川栋子,加茵陈30g续眼。

9月16日复查尿、血淀粉酶均在正常范围,GPT降至49u,余均正常。B超示:①胆结石伴胆囊炎;②胰腺炎不除外。患者自觉症状消除,腹无压痛,无肌紧张,舌暗红,苔黄腻,中间呈黑褐色,证属肝胆湿热未净。再驱余邪,化湿利胆,通腑清热兼治:茵陈30g,金钱草30g,广郁金10g,炙大黄10g,芒硝10g(分冲),山栀10g,海金砂15g,苍术10g,川朴6g,枳壳10g,法半夏10g。

此后病情一直稳定,10月5日在无任何诱因情况下,又出现右上腹疼痛伴呕吐,予西药处理,次日老师查看患者,呈痛苦面容,被动体位,体温最高38.6C,上腹持续疼痛以中上腹为甚,呈绞痛、胀痛,已2天未进食,大便不通,口干喜饮,舌暗红,苔薄腻中呈黄褐色,脉弦细数。检体:全上腹压痛(十),反跳痛(+),腹肌轻度紧张。老师重新处方:柴胡10g,生大黄15g(后下),枳实10g,金钱草30g,银花15g,蒲公英30g,虎杖12g,赤芍10g,黄芩10g,黄连5g,郁金10g,芒硝10g冲服。另给番泻叶20g/天,分次代茶饮,至10月7日,体温降至正常,腹痛明显减轻,大便畅通,10日起压痛、反跳痛消失,腹软。

10月14日因咽痛低热、扁桃体轻度肿大,舌红苔黄腻,老师嘱从湿热内蕴、复感外邪论治。蒿芩清胆汤加减。处方:银花15g,青蒿15g,黄芩10g,碧玉散12g,茯苓15g,法半夏10g,竹茹6g,薄荷6g,大贝母10g,清豆卷12g,3剂后外感症除,舌质淡红、苔薄白腻。转从益气养阴、清热利湿法治之:太子参20g,北沙参15g,枸杞子12g,白芍10g,川朴10g,茯苓15g,枳壳10g,郁金10g,黄芩10g,鸡内金6g,金钱草30g。并嘱择期转外科手术。

11月上旬全身情况明显好转后外科手术,摘除胆囊,见胆囊内有结石300余块。

病例讨论

【老师】该患者两度住院,住院期间用中药治疗,很快好转,但不能免除反复,最后依靠外科手术,摘除了胆囊和结石,铲除了病根。尽管如此,但从内科角度看,治疗是成功的,不能认为内科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就否定中医药的成绩。是辨证施治,正确用药才得以及时控制症状,防止进一步发展。没有内科的保守治疗,就不能认识疾病的顽固性,就下不了手术的决心。内科保守治疗是必要的,采用中医药为主治疗更是必要的。疗效不是跟外科比,而是看比西医内科有哪些优越性。

【医师甲】请老师谈谈该患者的病位、病理和治法。

【老师】病位主要在胆,因肝胆互为表里,故与肝也有一定关系。胆囊炎、胆石症导致转氨酶增高、肝功能不正常,当胆囊炎症得到控制后,这些指标都下降了,从一个方面反映了肝胆的表里密切关系。该病的病理性质是湿热,湿热蕴结肝胆成石,胆石蕴阻,又使胆腑湿热难以排除,互为因果,使胆腑通降失司,蕴郁为患,表现为胁痛、胆胀一派实象,甚至胆汁泛溢为黄。治法不仅要清利肝胆湿热,更重要的是泻实通腑,使腑气一通,胆汁随胃气下行,不致蕴郁或泛溢。基于这种认识,所以方中一直用生大黄、芒硝,即使便稀次频,仍不放弃“攻”和“通”,使肠胃空虚,以利于胆汁的通降下行,充分体现了“以通为用”的原则,这和现代医学的认识基本一致。西医认为胆汁郁积不畅,胆囊内压力增高是比胆囊内细菌感染更为重要的原因。因此抗生素发挥其抗炎作用就不如中药通腑泻实、利胆通降在控制胆囊感染上更容易发挥作用,这是中医的优势所在。

【进修医师乙】老师上次给我们讲课时讲过摰ㄆ?魃龜、摰??? 气春升则余脏从之”,可是在治疗上又一味主张“降”、“通”,这不矛盾吗?

【老师】不矛盾。胆主升是指胆的生理功能,其升发的是正常的胆气,它和肝的升发作用一样,像东方之木,主升清,而且胆内寄相火,如果肝胆疏泄正常,相火即为少火,化为春升之清气。但我们同时应知道,胆汁、胆火是主降的,胆汁、胆火宜降。因为胆为清净之腑,胆汁下行则安,上逆或壅郁则病。胆汁一面借肝气疏泄、分泌、下泄、蛰藏于胆,一面借胃气通降下行,降达于肠,使其盈虚更替,以协助水谷的消化吸收。如果胆汁不降反逆,或壅积于胆,可以导致胆胀胁痛;或上逆于胃,形成胆瘅口苦、呕吐胆汁。因此,通之又通,降之又降,泻下通便目的是使胆汁和胆火承胃府下降之性以下泄,使胆腑保持清净,恢复胆胃的顺降之性。只有这样,才能使胆气发挥正常的升发作用,更有利于肝胆湿热的清除而不致壅郁为害,这就叫相反相成。

【进修医师甲】为什么病愈后,在没有任何诱因可寻的情况下又复发?

【老师】关键还是结石在作祟。从手术后和B超均可获知,结石充满了胆囊,晚上平卧,胆囊的结石下移,嵌顿在胆囊管口,导致局部发炎、水肿,胆汁排泄不畅,蕴郁为害,不通则痛。

【医师甲】可这次发作用方与上次不同,大黄用量更大,又用芒硝,还加了番泻叶,这是何故?

【老师】还是着眼于“通”、“降”。因为泻药用多了,—方面导致抗药性的产生,一方面耗伤肠腑津液,影响大肠的传送功能,反而会使大便渐渐变干。这时如果不加重泻药的用量,就难以达到泻下的目的;而不泻下,肠胃就不能空虚,胆汁就难以顺降,这是从实践中得出的经验。加上发烧,局部疼痛拒按,腹部压痛、反跳痛和肌紧张,便干,脉弦、苔黄腻等一派湿热实证、重证,故加重了清化湿热药如金钱草、银花、蒲公英、黄连等以求控制。

进修医师甲,这次再控制后,老师没有守方,反而大幅度调整用药,这又何故?

【老师】那是情况发生了变化。中医治病必须做到症变药也变。如10月14日,由于病久,加之久攻,正气已伤,一方面湿热之邪未尽,一方面正虚复感外邪,故用了蒿芩清胆汤。此方本来是治疗少阳热重,兼有痰湿内阻和暑湿之症的,这里借用该方,并加清豆卷、薄荷、大贝母、银花兼散表邪。清豆卷加银花、薄荷,用于表热兼脾湿者最为适宜;大贝母化痰止咳治咽痛;青蒿苦寒芬芳,清透表里之邪;芩、茹苦降清泄胆经之余热;碧玉散清热利湿;茯苓、半夏和中化湿,共奏透表清热、利湿化痰、调和脾胃之功。故3剂后外感症除,舌转淡红,苔转为薄白腻。然后转用益气养阴、平补正气、兼清湿热之太子参、北沙参、枸杞子、白芍等。药后患者体力恢复较快,为能胜任手术创造了条件。

【医师甲】老师首次处方,用了大柴胡汤,是否因为开始诊断“胰腺炎”的缘故。

【老师】大柴胡汤用于伤寒少阳阳明合病,借用于胆胃实证有便秘者很适宜,不一定胰腺炎才可使用。
 
遗精

长春中医学院教授 肖永林

例11986年春,于某县中医院出诊。一日,来椛P涨??? 年,26岁,形体消瘦,面色灰黑,两目无神,精神疲惫。自言从16岁起即有遗精,1周左右1次,身体并无异常感觉,所以并未介意,可是以后每至学期末复习考试,学习紧张之时,梦遗也就频繁,以致体倦神疲,头昏脑胀,记忆力明显降低,学习效果很不理想。考试结束后,放假休息时,由于压力减轻了,心情舒缓了,梦遗也随之减少,体力与精力也渐趋恢复。以后每于学习或工作紧张、身心疲劳之际,梦遗必甚。现虽已结婚1年余,而仍有梦遗,自觉体力不支,精神憔悴。且有早泄,性欲低下,心情极是苦恼。曾长期服用过六昧地黄丸、金匮肾气丸、敖东壮肾丸等,未见好转。也曾服用过汤剂。视其方,药为熟地、山萸肉、山药、五味子、牡蛎、芡实、沙苑子、菟丝子、肉桂、枸杞子等味,效果也不明显。

细询其他症状,言食欲不振,食少不饥,大便不实,小便频数,睡眠不实,多梦易惊,动则心中悸动汗出,起则头眩。冬不耐寒,夏不耐热。舌淡润少苔,脉数无力。

此患长期遗精,反复加剧,据其脉症,确为虚证无疑。但屡用补肾固精之品而效不显,则其病主要不在于肾。从其发病之原因及证情看,此证当为心脾两虚,肾关不固。治当养心安神,补脾益气,兼固肾关。为疏方:人参15g,茯神15g,益智仁10g,远志10g,白术10g,山药20g,酸枣仁10g,元肉15g,甘草5g,芡实15g,龙骨20g,水煎服,每日1剂。每次冲服朱砂末1g。

5剂后,自觉体力稍增,心神略定。又服5剂,诸症皆有好转。考虑此患病已数年,非旦夕可愈,且病证属虚,补无速效。故于上方中加莲须15g,沙苑子15g,3剂,共为细末,炼蜜为丸,每丸15g,每次1丸,日3次。服药1个月后,饮食增加,睡眠好转,遗精次数渐少,体力渐增,精神渐旺,继续服上药。大约100天左右服完上药,诸症皆愈。

例2秦X X,男,24岁,1987年4月来诊。该患过去也有梦遗,10余日1次,无虚乏之感,也未介意。自春节始,梦遗频繁,有时三四日1次,有时一连二三日皆遗。身倦肢乏、头晕目眩,精神不佳。曾求治于人,言为肾虚,服用补肾固精之品效不佳而梦遗反甚。

见其舌质胖大而红绛,舌苔黄腻,疑其系湿热为患。询之,患者言,由于情志不遂,经常以酒浇愁。自春节以来,饮酒更频,每饮必醉。心中烦热,口苦而粘,小便色赤而热,胸脘痞满,时时欲口区,不欲食,阴部有肿胀感,夜寐不实,多梦而遗精。知其确为湿热下扰,精关不固而致。治以清利湿热为法,并嘱其戒酒。为其疏方:砂仁10g,白豆蔻10g,葛根15g,茯苓15g,薏苡25g,龙胆草15g,厚朴15g,通草10g,滑石15g,竹叶10g,车前子15g,泽泻10g,黄柏15g,柴胡10g,水煎服,1日1剂。

6剂后,黄腻之苔渐化,口苦心烦、夜寐不实渐轻,而遗精亦少,小便之赤热也轻。又服4剂,大见好转,但舌仍色赤,苔未化净。俾继服龙胆泻肝丸以清利湿热,月余而症愈。嘱其酒宜少饮,或最好禁戒掉,以免复生湿热。

【医生甲】遗精属于肾气不固,精液遗泄之病,治疗时本当用固肾涩精之法。而老师对此2例患者,为何皆不采用?

【老师】遗精虽表现为肾气不固,精液遗泄,但造成遗精的原因,则不皆由于肾虚。张介宾曾对此进行过比较全面的分析。他在《景岳全书》中说,“遗精之证有九:凡有所注恋而梦者,此精为神动也,其因在心;有欲而不遂而梦者,此精失其位也,其因在肾;有值劳倦即遗者、此筋力不胜,肝脾之气弱也;有因用心思索过度辄遗者,此中气不足,心脾之虚陷也;有田湿热彳厂流,或相火妄动而遗者,此脾肾之火不清也;有无故滑而不禁者,此下元之虚,肺肾之不固也;有素禀不足,而精易滑者,此先天之气单薄也;有久服冷利等剂,以致元气失守而滑泄者,此误药之所致也;有壮年气盛,久节房欲而遗者,此满而溢者也”。

例1之遗精属张介宾所说的撚幸蛴眯乃妓鞴?乳?耪撸?? 中气不足,心脾之虚陷也”。例2则属撚幸蚴?认铝鳎?蛳嗷??? 妄动而遗者,此脾肾之火不清也”。此二二患皆非由于肾气虚弱,固涩无权所致,所以不用补肾固精之药,更何况二患以前又皆曾采用过补肾涩精之法而无效!对此,前贤曾屡有戒训,足应引起我们的重视。王应震曾经说过,“见痰休治痰,见血休治血,无汗不发汗,有热莫攻热,喘生勿耗气,遗精勿涩泄”。(《景岳全书》)《冯氏锦囊》也有“不可轻用涩药”之戒。都是训喻后学,不要一见遗精即用固肾涩精之药,而要辨别其证,察明其因而采取相应的治疗方法。

【医生乙】请老师谈下例1的辨证论治思路。

【老师】例1之遗精,从其形体、精神及各种症情来看,其为虚证已届无疑。但用补肾固精之药而效不佳,则当考虑此患之虚不仅仅是肾气不足,收摄无权,精关不固,而应想到是另有原因;其发病情况是,每当学习或工作紧张,用心过度之时则遗精加重。而一旦紧张消除,心绪轻松,不用药物治疗,其症自轻,可见此患之遗精,与用心过度、思虑耗神、损伤心脾有直接关系。

从其临床表现看,除上面所谈到的,其症见食少不饥,食欲不振,大便不实,足为脾虚之征;心中悸动而汗出,睡眠不实,多梦易惊,是为心虚之象。对于因忧思劳损心脾而致遗精者,前贤屡有论述。《医宗必读》说,“有用心过度,心不摄肾,而失精者”。《冯氏锦囊》说,“有梦而遗者,思想所致,心气不足而不摄也”。对于此证之治法,《景岳全书》说,“凡思虑劳倦每触即遗者,但培补心脾,勿得误为清利。唯寿脾煎(白术、当归、山药、枣仁、炙甘草、远志、干姜、莲肉、人参)或归脾汤减去木香,或以秘元煎(远志、山药、芡实、金樱子、枣仁、白术、茯苓、炙甘草、人参、五味子)主之,皆其宜也”。《临证指南医案》说,“如有梦而遗,烦劳过度,及脾胃受伤,心肾不交,上下交损者,用归脾汤、妙香散(龙骨、益智仁、人参、白茯苓、远志、茯神、朱砂、炙甘草)、参术膏(人参、白术、熟地)、补心丹等方,心脾肾兼治”。

本患所用之方药,即依据上述治法,采用归脾汤、妙香散、秘元煎渚方加减,在健脾益气、养心安神的基础上,佐以固肾涩精之药,标本兼治,收到了较为满意的效果。

【医生丙】请老师分析一下例2的辨证治疗。

【老师】遗精一病,一般多认为其病属虚,往往治以补涩之剂,而不知此病确有因于湿热者。前面引证的《景岳全书》,就曾谈到了此点。明,王纶对此讲得较为透彻。他说,“梦遗滑精,世人多作肾虚治,而用补肾涩精之药不效。殊不知此证多属脾胃。饮酒厚味,痰火湿热之人多有之,盖肾藏精,精之所生,由脾胃饮食化生而输归于肾。今脾胃伤于浓厚,湿热内郁,中气浊而不清,则其所化生之精亦得浊气。肾主闭藏,阴静则守。今所输之精既有浊气,则邪火动于肾中,而水不得宁静,故遗而滑也。丹溪论白浊为胃中浊气下流,渗入膀胱,而云无人知此也”。(《明医杂著》)

此患者发病之因,与上面所论正相符合。更因其先有情志不遂,气郁化火之因,再加醇酒厚味,湿热更盛。其各种症状也全属湿热:舌质胖大而红绛,舌苔厚腻而黄,是比较典型的酒毒内盛,湿热郁火之舌象;胸脘痞闷,欲呕,不欲食,为湿热内郁,脾胃气机阻滞,升降失司所致。脾胃湿热,又加相火内炽,上扰于心神,则心中烦热,夜寐不实而多梦;下流于经脉则阴部有肿胀感,因肝之经脉络于阴器。肝胆之火上炎则口苦,膀胱湿热则小便赤热。

证属湿热,故从前采用补肾涩精之法不但无效,而反遗精更甚。那是因为,补肾不外乎滋阴与助阳。滋阴之品性多寒凉柔润,最易生湿;补阳之药多为辛温燥热,尤易助热。而涩精之药多属收敛固涩之剂,易使湿热内郁而难于排除。

对于此证之治疗,既当清化湿热,又应清泄相火。欲清化湿热,当宣畅脾胃气机,清利膀胱湿热,用辛温芳香佐以淡渗。本患之方药中,用砂仁、白蔻、厚朴即在于醒脾胃而宣气机;用茯苓、薏苡,健脾而利湿;滑石、通草、竹叶、泽泻、车前子等,淡渗而通利下焦。此证除清化湿热外,又当清泄相火。相火有肝火、肾火之分。肝经之火多由抑郁而生,故治当清宣并用。方中之龙胆草在于清泄肝火;柴胡在于疏达肝气;黄柏苦寒,能泄肾火而坚阴;用葛根者,在于解酒。遗精因于湿热,湿热起于饮酒,故当戒酒。

本患者未用补肾涩精之药而遗精自止,可见如果一见遗精而不详辨,即一概施以补涩是不可取的。
 
关节疼痛,行动困难

长春中医学院教授 肖永林

王X X,男,39岁,1979年9月来诊。

该患于2个月前开始膝关节疼痛,渐至踝、髋,以至四肢各关节皆痛。本人为农村大队赤脚医生,中医、西医皆略通晓。先用西药,后用中药,疗效不佳,且反越来越重。故柱拐前来求治。

询其病程经过,言于2个月前(夏季)常于河水中野浴及捕鱼。一日,正值阴雨天,回家后当晚即觉两腿发滞,沉重不灵,行动略感不便。初起尚未在意,以后日甚一日,两膝关节处开始疼痛,且见肿胀。当即服用炎痛喜康,初用效果很好,数日后效果越来越差。疼痛自膝部延及踝、足趾、腰髋以及上肢诸关节。又服用大、小活络丹,风湿骨痛片,外贴风湿止痛膏等效也不显。自己用了几剂独活寄生汤,同时服用虎骨酒,不但不效,反而愈来愈重。现在行路已很困难,必须柱拐蹒跚而行。

视其舌象,见其舌质红,舌苔黄白相兼,厚而粘腻。心中顿觉恍然,知其证系湿热为患,乃湿热痹证。细询其症情,果然关节疼痛之处(特别是膝关节)不唯肿胀沉重,且有热感。筋脉拘急,行动不便。心中烦热,口中粘腻,渴而不欲饮,痞闷不饥,食欲减退,食后作胀。小便赤涩而热。患者自觉全身沉重懒堕,发热,时有汗出。综观诸症,其为湿热痹已无异。为其书(温病条辨)之宣痹汤与三妙散加减,以清利湿热,疏通经络。

药用:栀子15g,连翘15g,滑石30g,蚕砂10g,苍术20g,薏苡仁50g,黄柏15g,牛膝15g,汉防己15g,片姜黄15g,赤小豆50g(自备)。

2剂后,觉关节疼痛减轻、筋脉舒展、活动灵便,心中烦热及关节之热感皆轻,小便已不如从前之赤涩而热,舌苔也渐化。效不更方,又3剂后,效果更为明显。又自己连服5剂,诸症全消,行动灵便,食欲增加,舌苔完全退净,一切恢复正常。

【医生甲】请老师谈一下诊治此患之思路。

【老师】对于这一患者的症情分析判断,主要从以下三方面宋考虑:

首先,此患者之病起于夏秋之季,且其在经常与水接触(野浴、捕鱼)之后而发病的。这样,就很明显地告诉人们,其病很有可能得之于水湿之邪从外而受。

其次,在治疗上,患者本人曾用过一些药物。从其所服用过的汤剂及中成药来看,大抵皆系辛温燥烈窜通,以祛风、散寒、燥湿、通经活络为主要功能的药物。服后效果不显,而反加重。这又给人们提供了进一步的线索,此痹证非为风寒湿痹,可能为热证。盖以辛热之品治寒,其病当减。今不减而反重者,则恐为以热助热,故可测知其证为热证之可能性较大。

再次,从患者之症情来看,其痛处肿胀而热,全身发热,心烦,尿赤涩而热,口渴而不多饮,苔黄白粘腻,皆系一派湿热之象,则知其病为湿热痹证无异。故敢直投苦寒清热,淡渗利湿之剂,患者服后,果如预想的一致,收到了满意的效果。

从以上分析不难看出,此证的分析判断,是从发病季节、受邪之原因、临床症情之表现,再结合所用之药的效果等多方面因素综合分析而得出的结果。

【医生乙】如老师所言,此证系湿热痹证。为何其人按风寒湿痹治疗呢?

【老师】关于这一问题,我考虑可能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从理论上来看,《内经》在论述痹证的成因和辨证时讲道,“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其风气胜者为行痹,寒气胜者为痛痹,湿气胜者为着痹”。(《素问繁月邸?《医宗金鉴纺诳菩姆ㄒ??? 诀》是东北农村中医必读之临床书籍。其在痹证的论述上基本原于《内经》而编写为歌诀的。“三痹之因风寒湿,五痹筋骨脉肌皮。风胜行痹寒痹痛,湿胜着痹重难支”,是很多中医都已烂熟于胸中的。且其所列方剂,皆以除湿祛风散寒为主。作为一名初入中医门径的农村医生,其在辨证用药上的思路,大抵难于超出于此范围。二是,从痹证之偏于寒者(或风寒、或寒湿)随处可见。对于医生来讲,早已习以为常。对于湿热痹证,偶或有之,或遇而未识,或疏而忽之,或从所未见。三是,从现在中药市场来看,治疗痹证的中成药很多,但不论是古代保留下来的有效品种,还是最近几十年各地新研制出来的新药,其剂型尽管丸、散、片、膏、酒、胶囊、注射液等应有尽有,但其所应用的药物大抵不外祛风除湿散寒之药,如羌活、独活、桂枝、防风、防己、川乌、草乌、附子、乌梢蛇、白花蛇、贯筋、穿山龙、地枫、年健、寄生、川断、天麻、秦艽、五加皮、虎骨、豹骨等;活血通络止痛之品,如当归、川芎、赤芍、红花、没药、乳香、土虫、牛膝、马钱予、地龙、姜黄、元胡等;也有的加一些补气养血、滋阴益阳、强筋壮骨之品。其所主治之证,大致皆以风寒湿痹为对象,而治疗湿热痹证的中成药,基本没有。基于以上原因,就难免在痹证的辨证治疗中,其思路囿于风寒湿痹,而少想到湿热。所以此患者当服完2剂中药之后来复诊时,对于奏效之迅速感到惊奇。当我给他讲了关于湿热痹的辨证特点和治疗原则、用药规律之后,非常高兴,因为既给他治好了病,又学到了新的知识。

【医师丙】请老师谈一下湿热痹证之病机、辨证和治疗用药情况。

【老师】湿热痹证之原因,大抵缘于感受湿邪。其人或因冒雨、或因涉水、或因沐浴,或坐卧湿地,或于水中劳作,或居处阴暗潮湿,或夜晚清晨涉行于雾露之中,皆可导致湿邪从外感受。因湿性重浊,往往先从下受,故下肢最易受病。外邪中人,又多以人体之气先虚为凭依。故其人或先七情内伤,气机失调;或脾胃气虚,湿饮内停;或肾阳不足,不能化气而水湿留滞,皆为外湿内犯预伏了条件。在这种情况下,若外湿内侵,内湿为合,内外合邪,则湿病易患。湿邪内郁,则阳气之宣达受阻,于是气机郁滞而化热,遂成湿热证。湿热着于关节,痹于肌肉,经络受阻,失于宣通,故出现痹痛。

其与寒痹(或风寒,或寒湿)之区别在于:寒痹证之关节处发凉而痛,得热则痛缓,遇寒则痛增;湿热痹证,其关节处多肿胀而热痛(或红肿),得凉稍减,遇热加重。寒痹证身不热,无汗出、口渴、心中烦热之感;而湿热痹证则发热,时有汗出,多心中烦热而渴。寒痹证小便多清长而通利;湿热痹证小便多短赤而涩滞。寒痹证多饮食如常;湿热痹证多脘腹痞闷而食少。寒痹证其口中多和;湿热痹证其口多粘腻或苦。寒痹证者舌象大致如常人;湿热痹证舌多红赤,苔或白或黄,或黄白相兼,或灰,但其苔多粘腻而厚。寒痹证服温热药或药酒则痛减;湿热痹证跟上药则局部及全身症情加重。如果我们稍加注意,两者之辨认多不困难。

湿热痹证,由于湿热蕴结,留滞经络,故治疗时应以清利湿热、疏通经络为法。因而,常将清热药与祛湿药结合应用。但一般来讲,应以祛湿药为主,而以清热药为辅。因热邪与湿邪相合,湿邪之留去与否,对湿热之能否清利起到主导作用。盖热邪之在人体,常以湿邪为依凭。如湿邪不去,则热邪与之搏结而不易清除;反之,若湿邪尽去,则热邪无所依而易清除。故在治疗湿热邪气留恋时,皆以祛湿为主。欲除湿邪,必用宣通三焦气机之法,即开宣上焦肺气,畅达中焦脾气,渗利下焦膀胱之气。三焦气机通畅则水湿之邪自去,如《温病条辨》之宣痹汤,即以杏仁宣降肺气,盖肺为水之上源,气化则湿自化;以半夏、蚕砂燥湿健脾,使中气宣展,自能化湿;以薏苡仁、滑石、赤小豆淡渗膀胱之气而利尿。再加防己之宣通经络而利水湿,则湿邪自无容留之地。在祛湿的同时,加连翘、栀子以清湿中之热。在用药上,既重用祛湿之药,又不可专于祛湿,必须祛湿与清热之品相结合,才能收到湿去热清的效果。如果专于祛湿或专于清热,均失之偏颇,那样只能形成“徒清热则湿不退,徒祛湿则热愈炽”的局面。

治疗湿热痹证,以宣痹汤之药物组成为最佳而不驳杂。其次,二妙散(苍术、黄柏《丹溪心法》方)、三妙丸(即二妙散加牛膝《医学正传)方)、四妙丸(即三妙丸加薏苡仁(成方便读)方)也为对证之方。其他如上中下通用痛风方(朱丹溪方),其方中虽有苍术、防己、黄柏、龙胆萆等清热祛湿之品,但方中又杂以羌活、南星、桂枝、威灵仙、白芷等辛温药物,对于湿热痹证难免有辛温助热之虞。

如前面所讲过的,其他治疗痹证之方剂及市售之古今各种中成药,大都不适宜于湿热痹证。特别是一些药酒,更当忌用。盖药借酒力,以通经络宣气血,对于寒痹之类,确有一定效力,而对于湿热痹证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因酒质阴而用阳,本于水而性热,既能助热又能增湿,故不宜于湿热痹。
 
小便淋涩已经数年

长春中医学院教授 肖永林 王少丽

崔X X,男,52岁,1984年4月初诊。

该患于数年(大约四五年)前患小便淋涩不畅,赤热疼痛,经诊为尿路感染,治以中、西药物而愈。但之后经常反复。前些时候,用—上药疗效尚可,以后效果越来越差。近2年多,应用前药已无效,且反影响食欲,胃部不适,体力日见虚衰,精神日益萎顿,而前宋求治。

细询其病情经过,开始患病时,小便时疼痛,茎中痛热如刀割,上引小腹。尿涩滞点滴而出,色深红而量少,移时又欲小便。心中烦热,口苦而粘,渴不多饮。服用呋喃坦啶即见好转。以后复发时,服上药效果日差。又求治于中医,服药后效果也很好。视其方,药为木通、滑石、瞿麦、扁蓄、车前子、灯心草、竹叶、栀子、龙胆草、生地、白茅根、黄柏等,概以清利湿热为法。可是在以后的反复发作中,服上药的效果已逐渐减弱,并出现胃部冷痛,腹部胀满,饮食少思,大便溏泻等症。近一二年,服上述中西约已无效。而小便巳不赤热疼痛,只是尿频而涩少,夜间尿尤频数。尿液有时混浊。尿道口及龟头上常有粘液,尿道中虽不痛热,但有痒涩感。每于着凉、劳累后加重,房事后尤重。现在口已不苦,心中已无烦热感。身体日见消瘦,体力逐渐下降,周身疲倦怠堕,精神萎靡不振,头目眩晕,记忆力明显减退,耳鸣,心悸。阴部经常潮湿发凉。饮食少思,受凉(饮食寒凉或腹部受凉)则脘腹拘急而痛。动则气短,汗出。全身畏寒,手足不温:性功能明显减退。视之形体消瘦,两眼无神,面色青灰,眼眶四周色黑而晦暗,口唇青白无华,舌体淡润苔白滑。脉沉弱。

根据患者的病程、病情变化和服药情况,尤其是现在的临床表现,知此病早已由热变寒,由实转虚。所以用前药不唯不效,反使病情加重。其淋已非初起时之热淋(或湿热淋)。此证,不仅下焦阳气虚乏,且中上二焦之阳气也已不足。故为其书方:党参15g,黄芪20g,白术15g,干姜10g,甘草10g,熟地20g,牛膝15g,山药30g,菟丝子10g,巴戟天10g,肉桂10g,五味子10g,茯苓15g,泽泻10g。水煎服,3剂。

并嘱其用便盆留尿,观察其尿上有无如油脂之物,其尿液澄后底部有无如膏糊状物。

第二次来诊时言,服药后,自觉周身倦怠无力之感略减。言及尿液上有一层如油之物,澄后尿底部有物如膏糊状。知其证为膏淋。在上方的基础上去牛膝,加芡实15g,莲须10g,萆藓15g,益智仁10g,山萸肉15g。前后服药又10剂,约经半月左右,自觉全身虚乏之症大渐好转。眩晕、耳鸣及阴部冷湿大减,精神也见壮旺。药已对证,效不更方,又服10剂,更有起色。尿液渐渐澄澈通畅,膏脂渐少,夜尿次数也减。又服10剂。考虑其久病之躯,且虚衰较甚,而脾肾两脏又为人之根本,故其病非朝夕之可愈。“攻无缓功,补无速效”,当缓图之。改用:山药(炒)50g,熟地25g,山萸肉15g,茯苓15g,枸杞15g,莲肉20g,芡实20g,菟丝子15g,益智仁10g,巴戟天10g,肉桂10g,煅龙骨15g,人参208。上药2剂,干燥共研为细末,炼蜜为丸,15g重,每日2丸。同时服用理中丸,或补中益气丸(嘱其于胃腹受凉而现冷痛不适时服理中丸余时服补中益气丸)。

连续服药4个月左右而诸症均愈。虽性功能恢复较明显,但嘱其节性欲,慎起居,适劳逸,以免复发。

【医生甲】请老师谈一下诊治此证的思路。

【老师】此患之主要症状是小便淋涩不畅,痛引小腹。虽有尿液混浊,也不是浊证,而是淋证。因“痛则为淋,不痛为浊”。(《临证指南》)淋有气、血、石、热、膏、劳之不同。临床时既要知其为何淋,又当辨其久暂,以别虚实。

此患初病之时,大抵为湿热郁结于膀胱,其为热淋无疑。其时服用之药,系是八正、导赤之类,清热利湿,药证相符,所以效果较佳。其后反复发作,可能为治疗不彻底,症状虽消失而湿热之邪未尽,或因其人体质素虚,肾气不足而膀胱有热,故其病时止时发。由于病情时时反复,迁延时间较久,况曾屡用苦寒清热,淡渗利尿之品,“行水难免不泄肾气,渗利难免不亡津液”,而寒凉难免不伤阳气。使阴精滓液日见虚乏.脾肾阳气逐渐耗损,故其证也由实而转虚,由热而变寒,终成脾肾阳虚,精气不固,全身虚寒之证。

从其临床表现来看,初病时一派湿热之象,以后湿热象逐渐减少,乃至全无。初病时服清利之剂效佳,之后效渐减,终至无效。不唯无效,反现胃部冷痛、胀满、食少、便泻等症,是为寒凉伤损脾胃,中焦虚寒之象。又现腰膝酸软,阴部冷湿,性功能低下,夜尿频数,眩晕耳鸣,体倦神疲等肾气虚衰(尤其是肾阳虚)之症。况其尿中出现如脂如膏之物,纯系肾气虚寒,关门不固,收摄失权,精华下泄所致,是为膏淋之特点。《冯氏锦囊》说“膏淋者,小便有脂如膏,此因肾虚不能制液而下行也”。故在治疗时直用滋肾助阳收摄之品温补肾元,摄而固之。又用甘温之品如参、芪、术、姜等温补中焦。

【医生乙】有些书中说,治淋不可用补剂,何以此证老师不仅用了补剂,还用了涩剂?

【老师】淋病忌补之说,确实早已有之。《冯氏锦囊》曾说,“切勿误加补剂。盖气得补而愈胀,血得补而愈涩,热得补而愈盛矣”。是说淋病无不由于湿热为主,故应以苦寒滑利之剂,清热而利湿。使湿去热清则小便自利,而赤、热、淋、涩、疼痛之症自除。若为气淋,则当佐以理气行滞;若为血淋,须佐以凉血而化瘀。若不如是而妄用补涩,使邪气郁闭而难清,则热愈盛,气愈滞,血而愈涩,是以淋证忌补。但必须明确的是,这是指淋病初起,邪气郁结膀胱,其证屑实者而言。若淋证日久,由热转寒,由实变虚者,虚而不补,邪何由去?《医宗粹言》说,撌樵??? ‘淋证不可服补药,气得补而愈胀,血得补而愈涩,热得补而愈盛’。此言一出,人皆以为治淋闭者,不过渗湿,清热,利水而已。殊不知邪气蕴结膀胱者,固不可补。若气虚则渗泄之令不行,必须参、芪补气;血虚则不得滋润流通,必须归、地补血。大抵肾虚宜补肾……况行水难免不泄肾气,渗利难免不亡津液,果是邪热蕴结,而元气未虚者,投之庶可获效。设施于虚弱之人,未见其有成功者”。

治淋与治其他病一样,不要见病医病,而要辨证施治。病变的过程,就是邪正相争,阴阳消长,寒热虚实相互转化的过程。淋病也是如此。其初病者,邪郁化热,湿热郁结膀胱,气化不利,其病多属实热,自当以清利为主。如病久不愈、或过用寒凉渗泄,则证转虚寒,脾肾阳虚。自当以补益为主。

【医生丙】请老师谈一下淋证的辨证与治疗。

【老师】淋者淋沥不畅之义。《景岳全书)说,摿苤。?? 便痛涩,滴沥,欲去不去,欲止不止者是也”。淋有气、血、石、膏、劳、热之分。临床治淋,又要别久暂以辨虚实。

热淋 淋证初起,小便赤涩热痛,口苦心烦,或有寒热,舌红苔黄,大抵多为热淋。当以八正散,龙胆泻肝汤清利湿热为主。

气淋有虚实之分。实证多由恼怒肝郁而成。实证多脐下胀闷,尿有余沥,可用沉香散(沉香、石韦、滑石、当归、陈皮、白芍、冬葵子、甘草、王不留);虚证为久病中气不足,症见少腹坠胀,少气,面白,可用补中益气汤加减。

血淋尿色紫红,如尿中有血块,则痛甚。初病多实,心中烦热,苔黄,脉滑数,宜小蓟饮子;久病多虚,尿色淡红,并有腰酸,神疲,舌淡红,脉细数,可用知柏地黄汤加减。

石淋也称砂淋,其主要症状为尿中挟有砂石,小便难涩,或排尿时突然中断,或站立时排尿不出,而卧时又可尿出。尿道刺痛,少腹拘急,或腰腹绞痛难忍,或尿中带血。初病可用八正散或石韦散(石韦、冬葵子、瞿麦、滑石、车前子)清利湿热,加金钱草、海金砂、鸡内金等软坚排石。发热者可加公英、黄:芩、胆草;便秘加大黄;血尿加小蓟。若日久不愈,而见气血两虚者,可加参、芪、归、地等补益气血;若见肾虚者,可常服核桃仁。

膏淋有虚实之分。初病多实,小便混浊如米泔水,或有滑腻之物,尿道涩痛发热,苔腻、昧数,乃混热下注,膀胱气化不利所致。当清利湿热,分清泌浊,可用程氏萆藓分清饮(注意本方不是丹溪之萆薢分清饮,由萆薢、黄柏、菖蒲、茯苓、白术、莲子、丹参、车前子组成);如日久不愈,反复发作,小便如膏如脂,并有;一派虚衰之象,则为肾气虚衰,下元不固,可用无比山药丸(山药、苁蓉、巴戟、菟丝子、熟地、山茱萸、茯神、五味子、泽泻、杜仲、牛膝、赤石脂)加莲须、芡实等。

劳淋小便赤涩不明显,但淋沥不已,时发时止,遇劳即发,并有—派虚象。此证多系脾肾两虚,而无实证。可用无比山药丸健脾补肾。脾虚为主者,配补中益气丸;肾阴虚者配知柏地黄丸;肾阳虚者酌加补阳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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