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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我为什么和怎样写《内经时代》-《内经时代》补注

附10、任应秋的说法(《任应秋论医集》,人民卫生出版社,2008年)

现存《素问》的全部内容,可把它分作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基本的,即除开七篇大论以外的,基本部是可以把它叫做《素问》的前期作品。上述诸家所说《素问》成书于战国,就是指的这部分前期作品而言。内容最多,凡七十余篇,其中某些主要内容,与同样是战国时代的《周礼》两相比较,便足以充分证明《素问》和它是一个思想体系。……看来《周礼》所言者略,《素问》所言者详,毕竟《周礼》不是医书,而《素问》乃专言医者,虽然详略有所不同,而其理论体系则毫无差异处,既肯定《周礼》为战国时书,则《素问》之为战国时书,似无任何疑义矣。……《素问》的第一部分,以《周礼》《仓公传》注明其学术思想,并从其文字结构来看,说明均出于先秦,并不可能迟于扁鹊以后,这一点是基本可以肯定的。

《素问》的第二部分,主要指《天元纪大论》《五运行大论》《六微旨大论》《气交变大论》《五常政大论》《六元正纪大论》《至真要大论》七篇,也就是王冰所说的得先师所藏之卷。……我认为第二部分的内容,至迟亦应该断至东汉以前。

……根据以上内容分析,《灵枢》和《素问》一样,基本是成书于战国时代,只是个别的篇卷,渗入了汉代的东西,因而它也并不是成于某一人之手。
 
附10、任应秋的说法(《任应秋论医集》,人民卫生出版社,2008年)

现存《素问》的全部内容,可把它分作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基本的,即除开七篇大论以外的,基本部是可以把它叫做《素问》的前期作品。上述诸家所说《素问》成书于战国,就是指的这部分前期作品而言。内容最多,凡七十余篇,其中某些主要内容,与同样是战国时代的《周礼》两相比较,便足以充分证明《素问》和它是一个思想体系。……看来《周礼》所言者略,《素问》所言者详,毕竟《周礼》不是医书,而《素问》乃专言医者,虽然详略有所不同,而其理论体系则毫无差异处,既肯定《周礼》为战国时书,则《素问》之为战国时书,似无任何疑义矣。……《素问》的第一部分,以《周礼》《仓公传》注明其学术思想,并从其文字结构来看,说明均出于先秦,并不可能迟于扁鹊以后,这一点是基本可以肯定的。

《素问》的第二部分,主要指《天元纪大论》《五运行大论》《六微旨大论》《气交变大论》《五常政大论》《六元正纪大论》《至真要大论》七篇,也就是王冰所说的得先师所藏之卷。……我认为第二部分的内容,至迟亦应该断至东汉以前。

……根据以上内容分析,《灵枢》和《素问》一样,基本是成书于战国时代,只是个别的篇卷,渗入了汉代的东西,因而它也并不是成于某一人之手。
 
附11、郭霭春的说法(《黄帝内经素问校注语译》,贵州教育出版社,2010年)

《素问》是《黄帝内经》的一部分……关于它的成书年代,近人任应秋先生说是“战国至东汉一段时间”。我基本上同意他的说法。
 
附12、张灿玾的说法(《黄帝内经文献研究》修订版,科学出版社,2014年)

就今存《素问》、《灵枢》的成书年代而言,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就两书混言而大略论之,似可认为取材于先秦及两汉,成编于汉代中后期,补充于汉唐,定型于北宋。当然,就《素问》与《灵枢》分而言之,情况又有所别。……

有关今存《素问》、《灵枢》的成书年代,由于历时久远,几经散佚,多为后世传抄整理及增补,故此一问题,则较为复杂。若简而言之,即如吕复所谓非成于一时一人之手也。若析而论之,就《素问》与《灵枢》之基本内容而论,似可认为取材于先秦,成编于西汉,增补于东汉。若就《素问》运气七篇大论及别行之本病、刺法两篇而言,似可谓续增于汉末至南北朝前期,补遗于唐宋。
 
附13、王育林的说法(《中医古籍考据例要》,学苑出版社,2006年)

《黄帝内经》的成书时代,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该书前不见于汉以前书之徵引,后不见于近世出土文献之称述。学者研究这个问题所凭借的资料只有传世文本。而今本《内经》历经传抄,已非旧貌。在学术内容上、文字风格上纷杂多样,颇难寻找一致性的年代特征。前代学者的主张,可略分为四种:

1、黄帝时书。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序》、杨玄操《难经集注•序》、宋林亿《针灸甲乙经新校正•序》、郑樵《通志•三皇纪》等主之。

2、先秦时书。宋邵雍《皇极经世书》、程颢《二程全书》、司马光《传家集》、朱熹《文集》、王炎明程敏政《新安文献志》引等主之。

3、两汉时书。明顾从德翻刻宋本《素问》跋、朗瑛《七修类稿》等主之。

4、历先秦而集于汉。元明间戴良《九灵山房集•沧州翁传》引吕复主之。张灿玾《黄帝内经文献研究》第二章。

上述各家,宋以前学者大多对《内经》为黄帝遗书的传说迷信不疑。而宋时即有一些学者认为此说无非依托取重,并言《内经》当为战国时人所作。认为《内经》成于西汉说的依据,是它的语言风格与司马迁、刘向、刘安相近,尤其与刘安之《淮南子》相似。这种看法,建立在同期文献比较的基础上,是比较科学可信的。戴良所引吕复的看法,是依据《礼记》等书编集之例类推,得出《内经》萃编于汉儒的结论。又以《内经》非一时之言,撰述亦非一人之手的说法解释该书内部的矛盾现象。这些研究从方法上给后人许多启发。

现代学者对传本《黄帝内经》的成书年代进行了全面的讨论。比较一致的结论,可以表述为:“就《素问》与《灵枢》之基本内容而论,似可认为取材于先秦,成编于西汉,增补于东汉。若就《素问》运气七篇大论及别行之《本病》、《刺法》两篇而言,似可谓续增于汉末至南北朝前期,补遗于唐宋。”张灿玾《黄帝内经文献研究》第二章。其佐证之可采者分别是:

1)取材于先秦-《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记淳于意得公乘阳庆所授之禁方书有《脉书》、《上下经》、《五色诊》、《揆度》、《阴阳》、《外变》、《药论》、《石神》、《接阴阳》诸书。这些书必为先秦旧籍。理由有二:其一,据《史记》,授书事在高后八年(前195),阳庆时年七十余,则其生于战国,所受古先道遗传之书当亦古旧;其二,长沙马王堆出土之古医书,有《阴阳十一脉灸经》、《足臂十一脉灸经》,系秦汉以前医学原著。马继兴《马王堆医书考释》。后来江陵张家山出土之书有原题《脉书》者,其十一脉与马王堆《阴阳十一脉灸经》系出同一祖本。检今本《素问》、《灵枢》之引书,多有与阳庆之禁方书名目相同或相近者。 《素问•病能论》:“《上经》者,言气之通天也;《下经》者,言病之变化也;《金匮》者,决死生也;《揆度》者,切度之也;《奇恒》者,言奇病也。”

2)成编于西汉-理由有三:其一,科技发展水平相当。《素问》、《灵枢》关于天文、历法、五行与五脏关系等记述,与西汉其他文献吻合;其二,音韵合于汉代。据本师钱超尘先生《内经语言研究》,《素》《灵》众多有韵之文的用韵,有别于先秦,而合于汉代;其三,或为刘向校书时整理定名。医经之著录,始于刘向。而其书则原已有之,复经刘氏等人校理定名。内中包括《黄帝内经》。

3)补亡于东汉-理由有二:其一,或散亡于王莽末年之兵燹(xian)。《隋书•牛弘传》:“(成帝)昭刘向父子讎(chou)校篇籍,汉之典文于斯为盛。及王莽之末,长安兵起,宫室图书并从焚尽。”医籍或亦难逃此恶。其二,“明”、“行”二字归入古韵耕部。据罗常培、周祖谟《汉魏晋南北朝韵部演变研究》,“明”、“行”二字归入耕部,是东汉音与西汉音很大的不同。钱超尘先生《内经语言研究》所举《素问》中《四气调神大论》、《八正神明论》、《离合真邪论》、《针解》等篇,《灵枢》中《外揣》、《经别》等篇,都有“明”“行”归耕的韵字。此等文字,似为东汉所增补。

4)增补于魏晋或南北朝-理由有三:其一,汉末及晋初又有所亡失。根据有五:一是晋初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序》谓《素》《灵》“亦有所亡失。”二是今本《甲乙经》收《素问》五十八篇,可知撰者所见的传本残缺已多。三是《隋书•牛弘传》:“及孝献迁都,厉民扰乱,图书缣帛皆取为帷囊。所收而西才七十余乘。属西京大乱,一时燔荡。”四是南朝梁全元起《素问训解》、《隋书•经籍志》并云:“梁八卷。”五是唐王冰《素问序》云:“今之奉行,唯八卷耳。”其二,王冰《素问序》云:“第七一卷,师氏藏之。”又云:“时于先生郭子斋堂受得先师张公秘本,文字昭晰,义理环周。……兼旧藏之卷,合八十一篇。”其三,王冰次注本《素问》与林亿新校正所引全元起本篇目及《太素》相校,正多出标为第七卷的运气七篇大论。这部分内容既见于张公秘本,却不见晋以前人及《甲乙经》言及。或当于南北朝时始以此七篇补所亡之卷。

5)补遗于唐宋-《素问》经王冰次注,仍于《六元正纪大论》后存两篇缺文题名,即《刺法论第七十二》、《本病论第七十三》,并注“亡”。至林亿作新校正,已见遗篇流传:“今世有《素问》亡篇及《昭明隐旨论》,以谓此三篇,仍讬名王冰为主,辞理鄙陋,无足取者。”其文当系唐宋之人伪造以足八十一篇之数。
 
附14:运气七篇大论的成书年代(赵洪钧《中西医结合二十讲》,安徽科学技术出版社,2007年)

要断定七篇大论成书的上限,第一条证据是中国何时开始用干支纪年。这一点现经多方考定为始自东汉章帝元和二年(公元85年)。七篇大论成书应在这以后。

第二条证据是关于“七曜”的说法。史书中最早记载的是《后汉书•律历志》,其中说:“常山长史刘洪上作《七曜术》。……固(班固)术与《七曜术》同。”这是熹平三年(公元174年)左右的事。

第三条证据是关于“九星”的说法。这应是唐代传入的印度占星术语。

第四条证据是全元起于公元479年左右注《黄帝素问》无“七篇大论”。

第五条证据是杨上善于公元668年左右编《黄帝内经太素》,亦无“七篇大论”,但有前两篇的部分内容。

第六条证据是现《内经》流行注本,王冰序称,从郭子斋处“受得先师张公秘本……兼旧藏之卷,合八十一篇。”宋臣《新校正》谓“窃疑此七篇(指七篇大论)乃《阴阳大论》之文,王氏取以补所亡之卷”。《伤寒论》序中提到《阴阳大论》,我们并不知是什么样子,宋人的这种猜测漏洞太大。

综上述六证可断论,“七篇大论”加入《内经》肯定在唐代。其成书时代不会早于唐中叶。北宋以前的医家博学如孙思邈者亦不谈运气亦是一证。
 
金栋按:《素问》王冰序《新校正》云:“详《素问》第七卷,亡已久矣。按:皇甫士安,晋人也,序《甲乙经》云:‘亦有亡失。’《隋书•经籍志》载梁《七录》亦云:‘止存八卷。’全元起,隋人,所注本乃无第七。王冰,唐宝应中人,上至皇甫谧甘露中,已六百余年,而冰自谓得旧藏之卷,今窃疑之。仍观《天元纪大论》、《五运行论》、《六微旨论》、《气交变论》、《五常政论》、《六元正纪论》、《至真要论》七篇,居今《素问》四卷,篇卷浩大,不与《素问》前后篇卷等。又,且所载之事,与《素问》余篇略不相通。窃疑此七篇乃《阴阳大论》之文,王氏取以补所亡之卷,犹《周官》亡《冬官》,以《考功记》补之之类也。又按:汉张仲景《伤寒论》序云:‘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经》、《阴阳大论》’,是《素问》与《阴阳大论》两书甚明,王氏并《阴阳大论》于《素问》中也。要之,《阴阳大论》亦古医经,终非《素问》第七矣。”

《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医家类一》:“宋林亿等校正谓《天元纪大论》以下,卷帙独多,与《素问》余篇绝不相通,疑即张机《伤寒论序》所称《阴阳大论》之文,冰取以补所亡之卷。理或然也。”
 
又按:日本•丹波元简《医賸•运气》云:“运气之宗,昉于《素问》,见《褚澄遗书》。褚,南齐人,然则运气之混于《素问》,在于六朝以前乎?《褚书》盖萧渊所依托,得于古冢中云者,乃欲托汲古冢书耳。隋•萧吉作《五行大义》,上自经传,下至阴阳医卜之书,凡言涉五行者,莫不网罗搜辑焉。特至五运六气胜复加临之意,则片言只字,无论及者,其起于隋以后,确乎可知矣。而其说凑合纬、医二书所立,正是一家,未知创于何人?岂所谓玄珠先生者乎!但至王冰,采而掺入《素问》篇内,其说始显。”
 
附15:混淆各篇写作时期与成书年代-《黄帝内经》问世时间之争成因(山东中医药大学 张晓霞《中国中医药报》;2014年9月26日)

《黄帝内经》的成书年代,自晋代皇甫谧以来,就一直是一个聚讼不休、见仁见智的学术公案,至今尚未取得统一的认识。总括起来大致有四种说法,除成书于黄帝时代外,还有“战国说”、“汉代说”、“非一时一人说”,但都没有得到公认。究其原因,笔者以为是将《内经》各篇的写作年代与《内经》一书的成书年代混为一谈的缘故。

有人说:写作年代与成书年代是一个十分浅显的问题,自古至今这么多大家学者还能混淆么?

诚然,对今人来说,这不是一个问题,但要明白汉代甚至是六朝以前(也就是雕版印刷术发明之前),一本书的写作年代和成书年代,却是一个需要花费许多笔墨才能说清楚的大问题。
 
《内经》书名或为刘向父子所定

详《黄帝内经》一名,见于《汉书•艺文志》。班固撰写的《艺文志》,乃是根据西汉末年刘歆的《七略》,“今删其要,以备篇籍”(《汉书•艺文志》),也就是“因《七略》之辞,为《汉书•艺文志》”(《七录序》),而刘歆的《七略》又是在其父刘向《别录》的基础上,“撮其指要”而成的。换言之,《黄帝内经》的书名最早见于《别录》、《七略》,比此更早的记载至今未见。那么,《黄帝内经》之名,是不是刘向父子所定的呢?

刘向校书时,“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汉书•艺文志》)是说刘向父子除了广备众本、校雠讹误等相对简单的校勘工作外,还进行了条次篇目、厘定部类、叙述源流等“辨彰学术、考镜源流”的学术工作。

此外,后人(孙德谦《刘向校雠学纂微》、蒋元卿《校雠学史》、姚名达《中国目录学史》等)根据《别录》、《七略》的佚文,发现“定立书名”也是刘向父子校书时的一项重要任务。证之历史,也确乎如此。

汉代以前的书籍,大都既无篇名,也无书名。余嘉锡先生曾说:“古人著书,既不题撰人,又不自署书名。后之传录其书者,知其出于某家之学,则题为某氏某子,或某姓名。”(《古书通例•叙刘向之校雠编次》)“古书书名,本非作者所自题。后人既为之编次成书,知其为某家之学,则题其氏若名以为识别;无名氏者,乃约书中之意义以为之名。所传之本多寡不一,编次者亦不一,则其书名不能尽同。刘向校书之时,乃斟酌义例以题其书。”(《古书通例•汉志著录之书名异同及别本单行》)

余嘉锡在《四库提要辨证》中更明确指出:“刘向于《素问》之外,复得黄帝医经若干篇,于是别其纯驳,以其纯者,合《素问》编之,为《内经》十八卷。其余则为《外经》三十七卷,以存一家之言。”

既然“《内经》,刘向编《七略》时已有之”(杭世骏《质疑》),且其书名很可能出自刘向父子之手订,那么,刘向校书具体在什么时间呢?
根据《汉书•成帝纪》记载,河平三年八月“光禄大夫刘向校中秘书,谒者陈农使,使求遗书于天下”。这就是《汉书•艺文志》所说的:“至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侍医李柱国校方技……会向卒,哀帝复使向子侍中奉车都尉歆卒父业。歆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

很显然,校书开始于河平三年(前26年),当时刘向五十来岁,他“年七十二卒”,死的时候这项工作已经进行了20多年(应劭《风俗通义》:“刘向为孝成皇帝典校书籍二十余年”),尚未完成,由儿子刘歆“卒父前业”(《汉书•楚元王传》),这已是哀帝时候的事了。

哀帝刘欣在位时间很短:公元前6年~公元前2年。以刘欣驾崩之年算,刘向父子校书时间在公元前26年~公元前2年之间。
 
名篇语言分属不同时代

又有人说:刘向有可能是根据“中”(国家藏书,包括天府、石渠阁、天禄阁、兰台、石室、延阁乃至太常、太史等处的藏书)、“外”(某些官员和民间的私人藏书)图书中已有的《黄帝内经》一书为底本进行校勘的,《内经》成书年代或在刘向校书之前。

这确实是一个暂时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如果《别录》、《七略》没有亡佚的话,相信刘向父子在“书录”中会有明确交代的。

不过,从现存七八篇刘向所写的“书录”(《战国策书录》、《晏子书录》、《孙卿子书录》、《管子书录》、《列子书录》、《韩非子书录》、《邓析子书录》等)来看,在当时书写条件比较困难的情况下,书籍大多是单篇流传的,很少有如后世完整的某一部书存在。

简言之,刘向校书时,世上存有若干散乱的以黄帝与诸臣子问答为形式的医学篇章,这些篇章都是单篇别行,是由刘向、李柱国搜集、清理、删重、分类、校勘之后,编订为《黄帝内经》一书。因此,将《内经》成书年代的下限定为公元前26年~公元前2年之间,当非孟浪之举,亦非无稽之谈。

明确了《内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部完整书籍的下限,那么影响甚巨的“非一时之言”、“亦非一人之手”之说,说的则是《内经》各篇的写作年代,而非其成书年代。

姚际恒曾云:“其中言黔首,又《藏气法时》曰夜半、曰平旦、曰日出、曰日中、曰日昳、曰下晡,不言十二支,当是秦人作。又有言岁甲子、言寅时,则又汉后人所作。故其中所言有古近之分,未可一概论也。”(《古今伪书考》)简单而直接地说,《内经》中的篇章,有的写于先秦,有的作于秦汉之际,有的出于西汉人之手。

不仅如此,有的篇目,“虽不实出黄、岐之世,要亦去先王未远时人祖述黄、岐遗意而作”(周木《素问纠略序》),“其言虽不尽出于黄帝、岐伯,其旨亦必有所从受”(明•程敏政《新安文献集•运气说》引宋代王炎语),“其文不必尽古,而其法则出于古也”(黄省曾《五岳山人集•内经注辨序》)。

具体地说,因为古代书籍经历了由口传心授到文字记录的演变过程,《内经》中有的篇章可能源于自黄帝时代起就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内容,只是形成文字的时间是在战国或以后:“至于战国之时,方术之士,遂笔之书,以相传授,如列子之所引,与夫《素问》、《握奇》之属,盖必有粗得其遗言之仿佛者,如许行所道神农之言耳。”(朱熹《古史余论》)“和、扁诸神医,必有传于岐黄真谛,而后能彰起死回生之术。则岐黄之微言,宜有一二存乎后世者,而后人附会之,以成是书。”(祝文彦《庆符堂集》)

正如首倡“非一时一人说”的吕复所云:“大略如《礼记》之萃于汉儒,而与孔子、子思之言并传也。”(《九灵山房集•沧州翁传》)也就是说,《内经》虽非黄帝之所作,但保留有黄帝时代的微言大义,这也是本文将《内经》的成书年代与各篇的写作年代区分开来的意义之所在。
 
今本《内经》写作延及唐宋

当然,今本《内经》一书在流传过程中,几经散佚和整理,已非刘向定本之原貌。元代刘骃曾云:“夫《内经》十八卷,《素问》外九卷不经见,且勿论。姑以《素问》言,则程、邵两夫子皆以为战国出矣。然自《甲乙》以来,则又非战国之旧矣。自朱墨以来,则又非《甲乙》之旧矣。而今之所传,则又非朱墨之旧矣。”(《内经类编序》)简单地说,“汉献迁徙,晋怀奔迸,文籍焚糜,千不遗一”(《神农本草经集注•序》),特别是“王莽之末,长安兵起,宫室图书,并从焚烬”(《隋书•牛弘传》),刘向父子雠校之《内经》,也难逃厄运。

所以在《素问•灵兰秘典论》有“中正”和“州都”这样的曹魏以后才有的官名,说明此篇可能是东汉之人的补亡之作。特别是《素问》第七卷晋代已亡,王冰注释《素问》时,“于先生郭子斋堂,受得先师张公秘本”而补入,也就是通常所谓的“运气七篇大论”。而《刺法论》、《本病论》两个“遗篇”,则是王冰以后人所讬而作。但不论如何,均改变不了今本《内经》主体成编时间在公元前26年~公元前2年之间的历史事实。

至于自古至今的学者,从文字音韵、天文历法、避讳、五脏配五行等各个方面进行的所谓《内经》成书年代的研究,实际上说的都是《内经》各篇的写作年代,而今本《内经》的写作年代,则是经历了岐黄时代发其端,一直延伸到王冰之后的唐宋人的漫长历程。
 
又按:现代有学者考证认为,《汉志•黄帝内经》不是今本《黄帝内经》,其成书年代当在东汉时期。
 
附16:《灵枢》、《素问》并非《黄帝内经》
--兼论《灵枢》、《素问》成书于东汉
(《中华医史杂志》,1991年第21卷第3期P145-149)

陕西省中医药研 究 院 田树仁
西安市雁塔区肿瘤医院 王建中

摘要 本文认为刘向的五脏应五行观是“心属土”说,而《灵枢》、《素问》的五脏应五行观是“心属火”说,二者理论体系不同,又据刘向校书的特点与《灵枢》、《素问》存在的问题加以比较,认为《灵枢》、《素问》并非《黄帝内经》。本文认为东汉初始有“心属火”说,故如《灵枢》、《素问》那样的“心属火”说,医籍只能出现于东汉。最后分析了皇甫谧误将《灵枢》、《素问》当作《黄帝内经》的原因。
 
最早将《内经》与《灵枢》、《素问》联系在一起的是晋•皇甫谧。他在《甲乙经序》里说:“按《七略》、《艺文志》:《黄帝内经》十八卷。今有《针经》九卷,《素问》九卷,二九十八卷,即《内经》也。”①唐•王冰在《黄帝内经素问注序》中重申了皇甫谧的观点。今天,这种说法已成正统。

① 《九卷》、《针经》或谓是《灵枢》的别名,或谓编次不同。为了便于讨论,我们且将三者看作是一体的。

对皇甫谧的说法,早有人提出异议。清•姚际恒说:“以《素问》九卷、《灵枢》九卷,当《黄帝内经》十八卷,实附会也”(《古今伪书考•黄帝素问》)。近些年,地下医学文献的不断出土,研究方法日益开扩缜密,人们越来越怀疑皇甫谧说法的可信性,一些学者对此已作了出色的研究。笔者经一番考证,认为《灵枢》、《素问》成书于东汉,当然不是《黄帝内经》。
 
《内经》即《灵枢》、《素问》说质疑

一、皇甫谧的依据是《七略》、《汉书•艺文志》有《黄帝内经》十八卷,合《针经》九卷、《素问》九卷,此外,再没有举出其他依据来。为了探讨这个问题,可先从刘向《叙录》说起。西汉晚期,国家经过长期努力,收藏了大量图书典籍,既多且乱。汉成帝河平三年(公元前26年)诏令刘向领导校定国家藏书。“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录而奏之”(《汉书•艺文志》)。所“录”的内容是指附在每一书前的《叙录》。

刘向《叙录》包括有三部分:⑴新定本的篇目编次;⑵记述该书的校正过程,参加人姓名,所据校本来源,文句差谬和“除重复”的结果(“除重复”三字如古本,笔者注);⑶摄述全书旨趣,包括著者事迹、时代背景、辨书真伪等。刘向搞这项工作约20年。向卒,子刘歆将每书前的《叙录》依六略之分而成专集,这就是《别录》(或云《别录》乃刘向所集)。这是我国第一部“提要”“解题”性的目录学专集。原书约亡佚于晚唐至五代之乱,今有清人多种辑本。从辑本上看,它内容丰富,体例严禁,对每部书的内容实质都有一定揭示,故东汉大学者王充赞说:“六略之录,万三千篇(卷),虽不尽见,指趣可知”(《论衡•案书》)。刘歆又将《别录》删节成《七略》。班固《汉书•艺文志》就是根据《七略》“今删其要”而成的。我们这里要强调的是《别录》与《七略》、《艺文志》是性质不同的两类目录著作。《别录》正如前面介绍的,对所录之书的内容实质均有一定的揭示,而《七略》、《艺文志》则属“简目”式的目录书,它们对所录书的内容很少揭示。皇甫谧仅以“简目”所载的卷数来判断《灵枢》、《素问》即是《黄帝内经》是缺乏说服力的,何况“卷”在古代不是一个固定量的单位,伸缩性很大。

二、《黄帝内经》是在刘向总领导之下校定的。“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录而奏之”。很清楚,刘向对每部书都负有责任,刘向的五脏应五行观无疑将直接影响到《黄帝内经》的校正。

据《汉书•楚元王传》附刘向传云:刘向迁光禄大夫,诏领校中五经秘书二十余年。向乃集合《洪范五行传论》奏之云云。刘向《洪范五行传》虽佚,但许多内容保存在《汉书•五行志》里,从而尚可见其梗概。《洪范五行传》是依秦末博士伏生《尚书大传•五行》(或称为《尚书五行传》)推衍阴阳灾异的。《尚书大传》今虽残缺,但《尚书•五行传》这部分却较完好。很清楚,伏生《尚书五行传》是不折不扣的“心属土”说。依据《尚书五行传》并结合《汉书•五行志》,可知刘向的五脏应五行观是“心属土”说。另据《南齐书•五行志》引《洪范五行传•思心传》佚文云:“心者,土之象也”也证明了这一点。刘向的五脏应五行观是“心属土”说,这点也与西汉的文化背景相一致。继刘向父子之后,扬雄在新莽时代负责过国家图书的校定工作,扬雄也主张“心属土”说(见《太玄经•玄数》)。王莽定国运为“土德”。假设《黄帝内经》是“心属火”说,王莽、扬雄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可修正为“心属土”说。《灵枢》、《素问》除了个别篇章外,有一条“心属火”的主线贯穿始终,这种现象只能出现在东汉建武二年以后[1]

三、张仲景自称“勤求古训”,《素问》、《九卷》之名最早见于他的《伤寒杂病论序》,何以汉世未终、他比皇甫谧更要“去古未远”、却已数典忘祖,竟然不知《素问》、《九卷》实即《黄帝内经》,而不嫌繁琐地分而列述呢?

四、梁•阮孝绪云:“昔刘向校书,辄为一录,论其指归,辨其论谬……谓之《别录》,即今之《别录》是也”(《七录序》)。显然,阮氏是见过《别录》的。作为目录学大家,设《别录》确揭示《素问》、《针经》即《黄帝内经》一书,那么阮氏著《七录》时,为什么仍不合二者为《黄帝内经》一书,却任其继续割裂呢?①《别录》晚唐后始佚,唐臣长孙无忌等在《隋书•经籍志》有著录。他们是见过这本书的。为什么他们修《经籍志》时仍不合《素问》、《针经》为一书呢?只能说明从《别录》上看,皇甫谧的说法是没有依据,他们是不认同的。

①阮孝绪《七录》已佚,《隋书•经籍志》附有“梁有”字样者,基本上录自《七录》,尤以梁以前之书更是如此。
 
五、刘向等校书时,对每部书都作了编排目次的工作,否则无法向皇帝“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录而奏之”。今存《叙录》8篇佚文能证明他们是这样做的,然而,皇甫谧却说《素问》、《针经》“又不排编次”(《甲乙经序》)。在这一点上,经刘向等所校正过的《黄帝内经》无疑与此二书不同。

六、今存《别录》8篇佚文里,每篇都无例外地记述了刘向等校书时,对该书已作过“除重复”工作,且甚严格,故经刘向等校定的书籍,很少会有重复现象。然而,皇甫谧却说《素问》、《针经》、《明堂孔穴针灸治要》是“三部同归,文多重复,错互非一”(《甲乙经序》。姑且不谈《明堂孔穴针灸治要》,看来《素问》、《针经》二书重复错互的现象也相当严重,经刘向、李柱国等校定,并作“除重复”工作的《黄帝内经》决不是这个面目。

七、今本《灵枢》、《素问》俱是“八十一篇”(含王冰补入《素问》的“七大论”),皇甫谧所见的《素问》、《针经》,据他说“又不编次”,可能不是这个面目。总之,“八十一”篇肯定不是《黄帝内经》的篇数。九为老阳之数,术数家认为“九九八十一”是一个完整而又完美的神秘数字,王冰也是据此补入“七大论”的。但是刘向校书,是依校定本的具体内容而定篇目,决不拘泥于“九九八十一”这个神秘数字。检索《汉书•艺文志》中,凡注明篇数者,无一例是“八十一”篇,可证今本《素问》、《灵枢》均非刘向等所校定。

八、过去人们总认为《素问》、《灵枢》是先秦的著作,近些年来,由于长沙马王堆和湖北江陵张家山西汉墓先后出土了《灵枢•经脉篇》的祖本-《足臂十一脉灸经》、《阴阳十一脉灸经》、《脉书》(后二者内容基本相同)[2,3]。我们如果将《足臂十一脉灸经》、《脉书》等与《灵枢•经脉篇》所描述的经脉循行加以比较,明显可以看出前者简略、含糊,显示其解剖知识的贫乏;反之,《灵枢•经脉篇》对于相应的经脉循行描述的详细、具体,其解剖知识明显高于前者,说明它是在人体解剖方面有重大进步后的产物。但考自西汉初年至刘向校书时,未闻解剖学有什么进展。有之,则发生在王莽天凤时“翟义党王孙庆捕得,莽使太医、尚方与巧屠共刳(ku)之,量度五脏,以竹筵(yan)导其脉、知所终始,云可以治病”(《汉书•王莽传》),但这件事已发生在《内经》成书之后了。

从以上几点考察,《素问》、《灵枢》并非《黄帝内经》,皇甫氏的说法经不起推敲。
 
论《灵枢》、《素问》成书于东汉

《素问》、《九卷》之名始见于《伤寒杂病论序》,说明东汉末年二书无疑已出现,但不见于《汉书•艺文志》,说明西汉末年尚未出现,二书当成于东汉。

最重要的是“心属火”这种五行应五脏的格局只有在东汉才出现。从传世可靠的文献看,与《素问》、《灵枢》五脏配五行体系相同,时间最早者莫如《白虎通•性情》。该书在谈及这些问题时明引或暗引的《乐动声仪》、《元命苞》等俱为纬书①。这些书的出现均在刘向校书之后,以王莽、光武时为盛,下面略作介绍。

①暗引是《白虎通•性情》谈及五行、五色、五脏关系时未注明出处的句子,一些系引自纬书《元命苞》。参阅隋•萧吉《五行大义•第四论配脏腑》引《元命苞》文。

刘向父子虽首倡“汉为尧后,当为火德”,但据《汉书•郊祀志》颜师古注引三国魏人邓展云:“向父子虽有此议,时不施行,至光武二年,乃用火德,色尚赤”,可知刘向父子的倡议当时并未实行。正如前所述,刘向的五脏应五行观亦仍守“心属土”说。汉光武帝以《赤伏符》受命,践祚后,于建武二年(公元26年),“始正火德,色尚赤”,宣布于天下(《后汉书•光武帝纪》),光武帝平生酷嗜谶纬,讲谶纬者可以做大官。利禄所在,朝野风从,尹敏怀疑谶纬,终生宦途沉滞;郑兴不信谶纬,遭光武帝呵叱;桓谭因不读谶纬,几乎被光武帝杀头(《后汉书•尹敏、郑兴、桓谭传》),他们俱为一时之人望,尚且如此,何况等而下之者。光武帝诏薛汉(此人乃谶纬专家)、尹敏等校定谶纬,删去为王莽政权服务的部分,修订后的谶纬当然是以“汉为火德”为纲的。中元6年(公元54年)光武帝“宣布图谶于天下”(《后汉书•光武帝纪》)。现在提到谶纬,人们认为荒诞不稽,但在以神学为主体的东汉政治生活中,谶纬是“国宪”,是国家典章制度的依据,功令必读之书,地位甚至在经书之上。“心属火”的五行配五脏首先由谶纬提出的(或谶纬吸收了身为帝师的《尚书》欧阳家桓荣等的观点)。医学在汉代被视为“小道”,地位甚低。像《灵枢》、《素问》那样的“心属火”只能是以“汉为火德”为纲的产物,是“小道”服从“圣道”的产物。

刘向、刘歆、扬雄等都是西汉末年和王莽时代的思想界代表人物,且都先后主持过图书校定工作。从他们主张的“心属土”到谶纬的宣布和《白虎通》的撰成,其间仅数十年时间,何以骤变成“心属火”说了呢?究其原因,心为君主之官,是五脏六腑之大主,在既重生命活动现象而生命科学又不发达的古代,“心属土”对东汉政治的合法化是有潜在威胁的,与“汉为火德”说不协调。东汉统治者一直对火生土、土运将代火运受天命是很敏感的。东汉后期,国势日颓,有的臣子曾上书说:陈、田、项、虞、徐等几姓,因是黄帝(土德)的后代,不可令居太尉、太傅等掌有兵权之高位,以防“土代火”之嫌(《后汉书•李云传》)。东汉末期“土代火”类歌谣甚多。曹丕就利用曹操出于黄帝之后,为其篡汉而找合法借口(见《三国•魏武帝纪》裴注、《魏文帝纪》)。于此可窥统治者之一斑。

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心属土”说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权有组织地进行改造,是很难以迅速一边倒地变为“心属火”说的。这也就说明,从西汉末年以前的文献中,我们可以举出多部“心属土”说的书籍,而从东汉文献中,除个别外,所见者已多为“心属火”说了。在“国宪”的支配下,“心属火”类医籍必然应运而生,日益流行;“心属土”类医学著作就难以为继了。
 
西汉末年,刘向等校定了包括《黄帝内经》在内的大批图书,但到王莽末年,由于战乱,“典籍殆尽”。据史载:刘秀开国初,欲复兴“汉官威仪”,想找部西汉典章制度类的书籍以资参考已经很困难,可见“典籍殆尽”之一斑。

东汉初年,由于社会相对安定,经济、文化发展迅速。经几十年的努力,到章帝时,国家藏书已三倍于光武帝时,其中很多是新著-包括对旧作的辑录改变。

东汉初,书籍已作为商品进入流通领域。如大学者王充常游洛阳书肆。由于社会需求的刺激,加上造纸术的出现,使书籍不断推陈出新。医学不比儒家的“圣经贤传”,最易自生自灭。元•马端临云:“若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当时(暗指秦朝)虽未尝废锢,而并无一卷流传至今。以见圣经贤传终古不朽,而小道异端,虽存必亡”(《文献通考•经籍考》)。马氏之言反映了被统治者视为小道的医籍,在封建社会自生自灭很严重。

东汉时,托古作伪之风甚炽。著名学者桓谭云:“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后汉书•桓谭传》)。这里虽指的是谶纬,世风如此,其他书籍何尝不是这样?陈元上书光武帝云:“陛下拨乱反正,文武并用,且深慜经艺谬杂,真伪错乱”(《后汉书•陈元传》)。可见当时书籍真伪错乱非常严重。其后愈演愈烈,甚至有人以重金贿赂涂改秘府漆书,以合私说。在这种风气下,摹拟黄帝君臣问难,重新汇编改造出几部医书,欲神其术,是不足为奇的。

以上几点大致可以解释张仲景虽是“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之人,可是《伤寒杂病论序》所列之书无一部见于《汉书•艺文志》,而《汉书•艺文志》所列之书,无一部为张仲景所道及的历史缘故了。

过去,许多学者以《素问》、《灵枢》内有的部分语言古朴,多通假;有的合于上古音韵;有的符合先秦世风,就断其为先秦著作。有人因其语言风格、学说歧异很大,认为二书非成于一人一时之手。自从长沙马王堆和江陵张家山先后出土了《灵枢•经脉篇》的祖本-《脉书》等以后才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如将《脉书》等与《灵枢•经脉篇》相比较,发现二者许(多)词句、甚至大段落的句子都能对应上,但又可以看出二者歧异之处甚多,医学水平后者明显高于前者。这充分说明《灵枢》、《素问》是在东汉官方哲学的指导下,辑录了古代不同时期的医学文献(可能包括《内经》的遗篇佚文),又吸取了当时的医学成就(包括解剖学)整理成书,故其中又有语言古朴、合于上古音韵、带有先秦习俗的成分,又有明显的东汉时代烙印-尤其是“心属火”说。
 
余论

1、《灵枢》、《素问》根本不是《内经》的两个组成部分,而是各自独立的两部书。正因为两书语言风格有差异,有人以《素问》为参照物,几疑《灵枢》为后世伪作。《脉书》等先后出土后,证明它不是伪书,而是自有其渊源的古医书。

2、《灵枢》、《素问》虽然内容时间跨度很大,只能反映其素材来自多方面,但作为每部书来说,必然有其主体部分的编纂时间。二书无疑各自成于一时甚或一人之手。

3、这两部书材料丰富,气魄恢宏,似出自能接近国家藏书府库的官方医家之手,至少是经他们修订的。

4、托名黄帝著书“始能入说”,此风虽兴于先秦,但流风余韵经久不息,只要将《隋书•经籍志》医籍部分加以考察,许多冠以“黄帝”的医籍不见录于《汉书•艺文志》,就可知自刘向以后,托名黄帝著书并没有绝止,人们见到黄帝君臣问难时,就不应只联想到《黄帝内经》了。

5、皇甫谧是魏晋名士,著名文学家,著述甚丰,对中医针灸学的贡献是不朽的。但谈到治史,他的史见实在令人不敢恭维。颜师古注《汉书》,对皇甫谧诸说訾诋最力。唐代杰出的史学评论家刘知几,批评一些学者不该把无根据的神话和荒诞的图谶与史实相混淆时,就以皇甫谧及其《帝王世纪》为典型。

《史通•采撰》云:“其失之者,则有苟出异端,虚益新事……玄晏(皇甫谧号)《帝王纪》,多采六经图谶,引书之误,实萌于此矣”[4]。引书之误,实非始自皇甫谧,但他治学不严谨,鉴识史料法眼低,好附会,却是事实。他的《帝王世纪》除保存已佚的古文献外,实在不能当作信实。《难经》一书,《四库》馆臣谓成于东汉,这是正确的,但《帝王世纪》却谓成书于黄帝时代。我想,今天大概很少有人相信这种说法。王粲卒时,谧已出生,可谓相去不远,但其记述王粲之死,实在离奇难信,今人曾时新已驳其谬[5]。以上仅顺手拈来几例,以见其治学不严谨,好附会之一斑。

皇甫谧在依据缺乏的情况下,仅依卷数之合便谓《针经》、《素问》即《黄帝内经》,与其治学不严谨,法眼低,好附会有关。在这一点上,张仲景比他慎重得多,不愧是“勤求古训”之大家。

本文蒙湖北省荆州地区博物馆彭浩先生帮助,谨此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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