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味菊的亲身经历
祝味菊的亲身经历 说到海上中医就不能不提到丁甘仁的影响,这是历史事实。那么海上中医的诊疗水平究竟如何呢?下面不妨再听听1917年进入上海中医圈的祝味菊的回忆: 这件事是在医林传得比较普遍的一个案例。但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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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味菊的亲身经历 说到海上中医就不能不提到丁甘仁的影响,这是历史事实。那么海上中医的诊疗水平究竟如何呢?下面不妨再听听1917年进入上海中医圈的祝味菊的回忆: 这件事是在医林传得比较普遍的一个案例。但是具体的细节人们却往往知道得不是十分清楚,这就是祝味菊先生给徐小圃儿子治病的事。 《伤寒质难·厥阴上篇》里面,陈苏生与祝味菊有段对话:陈问到伤寒坏病的治法,“医者不识”——有些病医生认不出来,虽然他想救病人,但书中没有前例,不知道该怎么办?希望祝味菊给他举一个例子。祝味菊就说到徐小圃了。问他认识不认识?陈苏生说知道,徐小圃精治婴儿,儿科医生,非常出名。他本人也曾在徐旁边见过其处方,他发现徐的处方和祝味菊的处方很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祝味菊于是就给他说,这是徐亲身体会而来的。陈苏生不知道这件事,希望祝味菊仔细给他讲一下。 祝味菊就给他讲了:民国十五年的时候,祝味菊从成都来到上海。那时正在办景和医科大学。有个朱少坡把徐小圃的儿子徐伯远介绍来了,跟祝先生学医。第二年,伯远病了,来告假来了。祝先生一看,正伤寒也。实际上就是个太阳经证,也就是相当于麻黄汤证吧,理应辛温解表,开的是麻黄汤之类,这实际上是正解。肯定是个典型的麻黄汤证,所以应该开这个方子。但是徐小圃惧其峻,认为麻黄汤太峻猛了,就假装说药已经服了,骗祝味菊。过几天之后,病没什么变化,祝先生心里就觉得可疑,每天看这个情况一天比一天加重,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个麻黄汤证,用上去为什么不见效呢? 一天,祝味菊又去看病人,正好徐小圃外出没在家,他就在那屋里来回转,心里没想明白:这药怎么不见效呢?突然,他看到案头放着一个药方,泻心汤之类,估计是三黄之类的东西,连半夏泻心汤有温药的都不是。当时他就明白了,原来他根本就没给伯远吃这药,没吃还假装说吃了。当时一看不行,就告辞,不给他治了。其实,徐小圃这是犯了医家大忌,欺骗医生,明明没吃药,还假装说吃了,很大的不信任,不但不信任,还有些不尊重。晚上徐小圃来电话道歉,祝先生就问他:你这个方子是不是给伯远吃的?徐小圃没办法,只好说了,众道友评议之方也。大伙研究出来的,众道友——这能给徐小圃当道友的,自然也是当时的名医,海上名医嘛,也可以说是个专家会诊了,就研究出这么一个结果,泻心汤。祝味菊当时说:此方不妥啊,阁下其谨慎之。一定要谨慎从事,这方子不对。徐小圃当时还很硬,假装谢谢,说已喝了,还没有什么不妥的迹象,心中不服。祝味菊又告诫说:慎之,郁极必扬,今宵或有猝变欤。阳郁之极,必然要发,估计在今天晚上就会有突然的变化。
第二天早上没有消息,过了午后祝味菊又去看去了,诸医皆在,济济一堂。众道友满满一屋子,在商量。书童和主人都忙忙碌碌的,在伺候他们。客有愁容,医生们脸上都有愁容,也是感觉到很棘手,西医也在这。徐小圃是神色沮丧,惘然若失,这会儿没招了。看祝味菊来了,皱着眉头就迎进去了,对祝味菊说,果然伯远昨晚发厥,厥逆了,一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刚才又抽搐。他这种厥就相当抽搐,就是现在这些小孩家长比较害怕的那种抽风。西医说的脑膜炎什么什么的。徐小圃说:这现在该怎么办呢?一边说一边唏嘘不止,这时候他着急了。过一会儿看护小孩的人来了,告诉徐小圃,刚才给病人吃了紫雪丹(大寒之物),吃了几次,没吃进去。这些在座的医家听了同声嗟叹,认为紫雪丹下去都不行了。既然用了这样大寒之药,可见当时都认为这病是热——热入心包。这是温病派经常说的。徐小圃当时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这时已没有办法,这小孩要与世长辞了。祝味菊一听,说道:药未入口,如此亦佳。没喝下去,挺好。大伙一听都愣了,吃不下去药还好!一会儿,朱少坡走了,祝味菊起来送他。徐小圃以为祝味菊也要走,祝味菊说,不是,我不走,等一会儿我再回来。大伙这时都告辞了,徐小圃把祝味菊领到一个小屋子里。这时他看到自己的这些办法都没用了,不禁愀然而悲,对祝味菊说:伯远尚有望乎?祝味菊说,如果不怕我的药呢,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徐小圃当时很激动,马上长揖到地,说:伯远是我儿子,也是阁下徒弟,为师的怎能坐视不救徒弟呢?即使用毒药也不敢推辞,希望阁下想想办法。这时候祝先生就处以强心扶阳之药,所谓的强心扶阳呢首先就要用附子,倍增其量而用之。速为配就,吾将督煎也。煮完之后,就告诉看护的人服法,然后吃晚饭。吃晚饭过了一阵,就问小圃:药吃没吃呢?吃完后有什么反应呢?徐小圃说:没有,还没吃呢。刚才这些众医又商量去了,大伙儿研究了一下,都说用药太猛,安危存乎一线啊。再稍微等一等吧,明天早上再商量怎么样?还推辞,现在。祝味菊急了,这什么时候了!病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还能耽搁呢?徐小圃这是因为家人害怕,不敢吃。这会祝味菊有点不高兴了,当时就质问:你这么大一个家,一定有主,你家里的主是谁呢?谁能做这个主呢?你现在自己方寸已乱,但我不能看我徒弟枉死于病。这个病并不是治不了,而是治得不对。如果伯远服我的这个药,服他师傅的药死了,我以后再不行医了,再不提行医这个事。可见他决心之大,也是非常自信,于是命看护灌药。这回是亲自看给喝下去,不能让他们随便搞了。刚开始喝的时候喝不下去,再服下去喝了一点,三次服没吐出来。祝味菊说现在还不够,再煎一服。连服二剂,还没动静。怕药力还不够,人力先溃散了。于是请西医用强心药给他注射。强心药这种东西,既然能强心,肯定是有些偏于阳性的意思,也是救急药。这个医生不敢用,说:高热如此,昏聩如此,恐非所宜。从他理论上讲,怕是热。祝味菊说,小量注射,我负责任。于是就给注射上了。祝味菊中西医都很精通,西药他也用。然后就把杂人都给退下去了,就连伯远母亲也让退下去了。这时候戚党哗然,家里的那些家属喧哗,窃窃私语,骂祝味菊:哪里来的野郎中,不尽人情如此。徐小圃这时要备车把祝味菊送回去。祝味菊说,今天晚了,就不回去了。徐小圃说,那就准备个床吧。祝味菊说,不着急,我就在这坐一会儿。这时徐小圃说要休息,假寐。祝味菊也就在边上陪着他。半夜的时候,看护来了,匆忙地把徐小圃找去了,徐小圃当时马上起来就去了。祝味菊在边上看到,假装没看到,也不吱声。过了一会儿,徐小圃回来了,看祝味菊没醒,就在边上坐着。过了一会儿祝味菊假装打个哈欠,醒过来了。问徐小圃:怎么样了?徐小圃抱拳而谢,说:刚才伯远已经醒了,跟看护说要见他父亲,他马上就去了。伯远当时就哭了,哽咽悲诉:儿苦甚,许多褴褛无赖,强行拽我,要把我扔到井里面去,我使劲挣扎,打不过他们。正在这时来了一个大胖子,把这些无赖打跑了,把我从井里面拽出来了。现在是遍身疼痛,如受鞭笞。这实际上不是很显然嘛,又变成麻黄汤证了。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麻黄汤主之。身体痛,发热恶寒无汗,这就是个麻黄汤证。身体疼痛如被杖责,被打的这种感觉,这实际上又是回到太阳了。开始已被引到里面去了,后来用热药,用强心的热药,四逆之类。寒邪进不去,又返表来了,于是就醒过来了。祝味菊一听就笑了:何物群丑,困人若斯,这哪里来的一群小丑,怎么会把人给弄到这种程度呢?大胖子就是大附子吧。邪气出表,怎么能不痛呢?因再处方而归。这回开方子就走了,就放心了。第二天一天也没有发生厥逆,这种抽搐的现象。抽搐停止了,汗也没再出。但是热没退,汗未出,热未降,这不又是一个无汗发热的麻黄汤证嘛。又用前法出入进服,汗出热退,这里面肯定要有麻黄,汗出了,热退了,身痛也就好了。又过了三天,神志完全恢复了。自言左肋下作痛,这什么意思呢?左肋下是肝木升发之地,金来克木,木气不得升发,郁于胁下,实际上这是个当归四逆汤证。用现在咱们这个当归四逆理中冲剂,用上去马上就得开。这时徐小圃家人又把西医给找来了,说是肋膜炎,已经成脓了,所以得开刀。祝味菊跟徐小圃说:这人说得恐怕不对。他就对先前的那个打针的西医说了,这个肋痛,是汗出局部受寒所致。实际上是金克木了,木气升发不畅。即使有炎症的话呢,也未必就是化脓。等那个医生来了我当面问一问他,不行的话,可以抽水化验。第二天再找那个西医,已经走了,割开皮看到里面也没有什么脓。其实这个西医是在敷衍,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这是中间一个插曲。祝味菊这时对徐小圃说:伯远今已厥回神清,渡过危机,今而后余不复问讯矣。伯远已经转危为安了,以后我也就不再来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开始不信任,不吃他药还假装说吃,自己搞一套。徐小圃这时惶惶相谢,非常惊惶了。这时候大骂开方的这个人,决定用凉药的这个人。这时候徐小圃就要东宅的夫人担任监护之责,让祝味菊信任,然后继续服药。七天之后,热退痛消。调理月余始痊,病情也是很严重的。调理了一个月,完全好了。 徐小圃以前也是时方派。经过这次再认识。一反过往作风,得心应手,遂有祝派之称。经过这次事件,尽弃以前所学,改学祝味菊了,成了祝派的弟子,徐小圃拜祝味菊为师了。后来他的次子仲才也从祝味菊学医了,也是因为自身体认有得。一代名医,行医数十年了,还能从善如流,不固执己见,这样也算是很难得了。就是这样一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