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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病正宗》

白头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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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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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病正宗》为《近代中医珍本集——温病分册》选书之一。作者王松如,湖南湘乡人,为清末民初医家,早年在长沙宁乡一带行医,后遨游江汉,悬壶北京。1933年北京疫病流行,屡起危证,在临床有较深造诣。平素好学深思,博览群书,于温病一门,尤有心得。
 
周序
民国十有五年秋,忠客芝城军次,得识湘乡王松如先生,气宇轩昂,片言雅合。时先生长宁乡盐政,兼任八军二十五团少校军需,及同级军医。先生综核计划,条理井然。全部官兵,与地方民众,患病请诊,户为之穿,应接从容,曾不少息,且多奏奇效,咸奉之若神明。继而邀游江汉,悬壶燕都,当地达官显宦,以及穷乡妇孺,闻先生名, 集求诊,凡沉 痼疾,无不着手成春。至二十一年北平猩红热流行猖獗,诸医束手,而先生全活甚众,积案成帙。盖其读书博,用功深,处方不拘成法,故能得心应手,载誉而归。本年先生任湖南国医专校温病教授,因感温病专书向无善本,特搜罗古今医籍,阐发奥蕴,且抒心得,穷源竟委,综合成书,颜曰《温病正宗》。忠虽不知医,然深悉先生医学之精,治病之奇,则其书足为世重可知,兹因付梓,故述其大凡云尔。

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

宁乡周守忠恕安氏谨序
 
自序
孔子为政,必先正名者。名不正,则言不顺,事不成也。医学操人生杀之权,岂可不正其名乎!吾国医学,所以异夫欧西者,我重气化,而彼重形质;彼炫科学,而我求哲理也。惟其重气化,而求哲理,故不尽可以言传,而必须以意会。其可言传者,固易知易能;而须意会者,则难知难能。果欲见垣一方,则非别具会心不可。温病之名不正,由来久矣。苟任其庞杂淆混,诚恐毫厘之差,而有千里之谬,松如之为此惧也久矣。今春承乏湖南国医专科学校讲席,教授温病学,是用不忖谫陋,采辑古今温病学说,加以辨正,名之曰《温病正宗》。

因校中已采用时人沈啸谷所改编时逸人之《温病全书》为教程,故以是稿备学生之参考。遂徇其请,遽付手民,未敢自信,尚幸高明有以教之。

民国二十四年乙亥秋月

湘乡恬 山人王德宣松如甫序于湖南国医专科学校
 
第一章温病解释之正误
后汉张仲景着《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自云虽未能尽愈诸病,庶可以见病知源,则其为广义《伤寒论》明矣。广义伤寒云者,即《难经》所谓伤寒有五∶中风、伤寒、湿温、热病、温病是也。盖伤寒乃外感之总名,《伤寒论》统论外感之书也。惜其书经三国兵燹残缺失次,江南诸师复秘其要方不传。迨晋王叔和撰次其遗论仅得十卷,即今存之《伤寒论》也。又宋王洙于馆阁蠹简中,得仲景《金匮玉函要略方》三卷,亦叔和所撰次。或曰古之《杂病论》即此书也。

然则仲景之书,赖叔和以传,而温病为伤寒之一,本无疑义也。

洎夫有明方中行出,着《伤寒论条辨》,削去伤寒序例,反谓叔和为仲景之罪人,于是仲景之广义《伤寒论》,一变而为狭义《伤寒论》矣。其所以削去伤寒序例者,无非欲于温病另辟蹊径耳。继方氏而起者,则有吴又可《温疫论》之伤寒例正误,清喻嘉言《尚论篇》之驳正王叔和序例,钱天来之《伤寒溯源集》、程应旄《伤寒后条辨》之王叔和伤寒序例贬伪,黄元御《伤寒悬解》之王叔和伤寒例;此外,张宛邻之《素问释义》,于《生气通天论》、《热论》、《水热穴论》,皆对于叔和攻击谩骂不遗余力,反目为千古之罪人。张隐庵、柯韵伯、魏荔彤、张令韶、陈修园等,皆伤寒大家也,亦从而和之。于是《伤寒》一书,注释不下百余家,各以己意附会。或割章分句,或前后易置,或擅加删改,后之读者遂如堕五里雾中矣。

及叶天士之《温热论》、与吴鞠通之《温病条辨》出,遂别温病于伤寒而立异,谓温邪专从口鼻而入,而创温病治三焦之说,以与仲景《伤寒论》六经见证分道扬镳。不识六气伤人(古之所谓寒暑燥湿风,名为五气,天气也;水火金木土,名为五行,地气也。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天以阳生阴长,地以阳杀阴藏。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天有阴阳,地亦有阴阳。寒暑燥湿风火,天之阴阳也;木火土金水火,地之阴阳也,是谓六元,亦曰六气。六气过甚,谓之六淫,故伤人也)皆袭皮毛,或从口鼻,无分乎寒与温也。惟寒性凝敛,宜温宜表;热性蒸发,宜清宜降,治法各异耳。

温热之病虽不若伤寒六经之传经,然亦可凭六经而见证。《难经》有温病之脉行在诸经之文。盖六经乃百病之提纲,何得以温邪专从口鼻而入,强定伤寒先分六经、温病须究三焦乎?至邪专从口鼻而入者,乃瘟疫也。《素问刺法论》曰∶五疫之至,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瓦斯,天牝从来,复得其往,气出于脑,即不邪干。所谓天牝者,即《老子》所谓玄牝之门。玄,天也,于人为鼻;牝,地也,于人为口(见《老子》河上公注,及《内经》马元台注)此言人之正气内存,则邪不干犯。若避毒之法,以毒瓦斯既从口鼻而入,当复循其口鼻而出,世之取嚏法,乃其遗意之一也。

《内经》论瘟疫之邪从口鼻而入,既明且详,岂待杨士瀛、吴又可出,而后知之乎?盖瘟疫之邪,乃天地之厉气,亦即浊气也,垢秽也,细菌也,为有形质粘滞之物,故不能入皮毛之细孔,而专从口鼻之大道也。至于鼠疫,亦有由皮肤刺伤,或死鼠之蚤咬伤而传染者,则皮肤既伤,乃疫毒与伤处血液相接之故,仍非疫邪之能由皮肤入也。

乃听者不察,群相附和,混温病于瘟疫,别温病于伤寒。殊不知瘟疫病以化疫为主,温热病以清火为急,《伤寒论》之清降法,即所以治温病也。后人立法,岂能出其范围?何得不以《伤寒论》为广义,反与其分庭抗礼哉?

然而叔和所辑《伤寒论》之所以不废者,赖有张路玉、徐灵胎、王朴庄、陆九芝之排除众议,备致推崇也。张路玉之《伤寒绪论》云∶余尝考晋王叔和集仲景《伤寒》书,未尝不废书而三叹也。嗟夫!犹赖叔和为仲景之功臣。使无叔和之集,则《伤寒》书同于《卒病论》(按宋郭雍《伤寒补亡论》∶有问曰∶伤寒何以谓之卒病?雍曰∶无是说也。仲景叙论曰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而林其目者误书为卒病,后学因之,乃谓六七日生死,人故谓之卒病,此说非也。

古之传书怠惰者,因于字画多,省偏旁,书字或合二字为一,故书“HT ”为“HT ”,或再省为卒。今书卒病,则杂病字也。汉刘向校中秘书,有以赵为肖,以齐为立之说,皆从省文而至于此,与杂病之书卒病无以异。今存《伤寒论》十卷,《杂病论》亡矣)之不传矣,何能知有六经证治乎?即《条辨》、《尚论》,亦无从而下手也。徐灵胎之《医学源流伤寒论论》云∶仲景《伤寒论》,编次者不下数十家,因致聚讼纷纭,此皆不知仲景作书之旨故也。今人必改叔和之次序,或以此条在前,或以此条在后,或以此症因彼症而生,或以此经因彼经而变,互相诟厉,孰知病变万端,传经无定,古人因病而施方,无编方以待病,其原本次序既已散亡,庶几叔和所定为可信。何则?叔和序例云∶今搜采仲景旧论,录其证候诊脉声色,对病真方有神验者,拟防世急也。是则此书乃叔和所搜集,而世人辄加辨驳,以为原本不如此。抑思苟无叔和,安有此书?且诸人所编,果能合仲景原文否耶?此皆阅历有得,持平之论也。至王朴庄之《伤寒例新注》及《回澜说》等,与陆九芝之《世补斋》文,均宗叔和,辟方喻,挽狂澜,尊圣经,其功尤伟。

迩来仲景之《伤寒杂病论》,有二原稿出。一为罗哲初之所传,(长安黄竹斋因见浙江流通图书馆国医图书专号中,载有张仲景疗妇人方,及五脏营卫论,均注存天一阁钞本字样,乃往宁波该阁访之,实无其事。复便道鄞县周岐隐处,邂逅该邑广济施医局主任桂林罗哲初,出示其家藏古本《伤寒杂病论》钞本全书十六卷,谓受之桂林左盛德,左受之张绍祖。绍祖即仲景四十六世孙。左氏之序,称其师绍祖所言,相传《伤寒》一书,共有一十三稿,每成一稿,传抄殆遍城邑。兹所藏者,为第十二稿,叔和所得,为第七次稿云)一为刘 湘之所得。(刘自称在十年前,以母丧求葬地,漫游江西,于山谷中遇张姓老人,授以古本《伤寒杂病论》十六卷云云。嗣 湘以授其族人仲迈,仲迈为之校雠疏释以公诸世。湘主席何芸樵又有手抄原文影印本)罗所传者尚未刊行,属性如何虽不可知。而刘所得者,首《平脉法》,次《伤寒例》,又次温暑热湿燥各篇,又次演六经本病坏病,及霍乱、痉、阴阳易、瘥后劳复,终之以诸可与不可与等,较之叔和所编加多,且增温热燥诸篇。惟《伤寒例》中无“今搜采仲景旧论,录其证候诊脉声色,对病真方有神验者,拟防世急也”之二十八字。夫此二十八字为叔和言,余为仲景语,唐王焘《外台秘要》,及陆氏九芝早已言及。今无此二十八字,则《伤寒例》非叔和所增益,为仲景之原文益信。而《伤寒论》为论广义伤寒之书,亦不待辨而自明矣。

或曰∶叔和与仲景相去五六十年,仲景至今则一千七百余年矣,五六十年犹不能得其全,千余年后尚能见庐山真面目乎?遗稿果有存者,胡为不出于方中行等攻击叔和之时,而出于今日乎?曰∶吾国古者绝学,往往秘而不宣,古本流传,容或有之,即令后人作伪,而人能宏道,安见后人不可昌明圣学乎?

时人恽铁樵之《温病明理》,虽知有广义伤寒矣,而其尽废诸家温病之说,则又未免抹杀一切。要之,学人立说,苟无悖于经旨,则相得益彰,亦即仲圣之功臣也。
 
第二章温病真理之探源
黄帝之《内经》,仲景之《伤寒论》,吾国医学典籍中之圣经也。然其立言词简而旨深,非细绎全文,潜心体会,举一而反三,鲜能窥其堂奥。若断章取义,或以词害意,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矣。

《素问热论》云∶人之伤于寒也,则为病热,热虽甚不死。此病热者,证候也,非病名也,谓伤寒实时发热者也。

盖寒邪薄于肌肤,阳气不得发越,乃反怫郁,而为病热。标热而本寒,阴精未伤,阳气尚强,是以不死。

至若热重于温之热病,则《灵枢热病》曰∶目不明,热不已者死;舌本烂,热不已者死;髓热者死;热而痉者死。

盖目以热而不明,热又不已,肝气衰也;舌本已烂,热犹不已,心邪盛也;热甚则髓枯,肾气竭也;热而痉者,风动筋急也。所以然者,热甚则火势燎原而风生,风火相乘,精血枯竭,焉得不死?

《水热穴论》曰∶帝曰∶人伤于寒,而传为热何也?岐伯曰∶夫寒盛则生热也。盖言表寒既化为热,热则入里,里热菀结,乃成热病也。

《刺热论》曰∶病甚者为五十九刺,或泻诸阳之热,或泻胸中之热,或泻胃中之热,或泻四肢之热,或泻五脏之热。

亦言传变之热病也。

《金匮真言论》曰∶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平人气象论》曰∶人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而躁,尺热,曰病温。《论疾诊尺》曰∶尺肤热甚,脉盛躁者,病温也。《玉版论要》曰∶病温虚甚死。此则温病之命名,及其诊候之法也。

《阴阳应象大论》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热论》曰∶凡病伤寒而成温者,先夏至日者为病温,后夏至日者为病暑。《伤寒例》曰∶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暑病者,热极重于温也。此言伏气之为病也。

夫中而即病之伤寒,其发热之因固寒也;伤寒不即病而传变为温病、为暑病,其因亦寒也。故《热论》曰∶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

《刺志论》曰∶气虚身热,此谓反也。又曰∶气虚身热,得之伤暑。盖气虚则阳气不足,阳气不足当身寒,反身热者,脉气当盛,脉不盛而身热,证不相符,故谓反也。寒伤形,热伤气,暑即热,故伤暑则气虚身热也。

《伤寒论》曰∶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然则温病之异于伤寒,乃以发热而渴又不恶寒者为辨也。

《伤寒论》曰∶若发汗已,身灼热者名风温。风温为病,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语言难出。若被下者,小便不利,直视失溲。若被火者,微发黄色,剧则如惊痫,时螈 ,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此言风温误治变为坏病之证状也。

《伤寒论》曰∶太阳中热者, 是也,其人汗出恶寒,身热而渴也。又曰∶太阳中 者,身热疼重,而脉微弱,此以夏月伤冷水,水行皮中所致也。又曰∶太阳中 者,发热恶寒,身重而疼痛,其脉弦细芤迟,小便已,洒洒然毛耸,手足逆冷,小有劳身即热,口开前板齿燥。若发汗,则恶寒甚;加温针,则发热甚;数下之,则淋甚。此言中热中 者,乃中暑之异名而同病者也。惟其证候各别,故治法不一耳。

凡上所举,皆温病学之宜探赜索隐,以穷其本原者也。世人往往于伤寒温病混淆不分,治热病而以伤寒发热论治,且误认热虽甚不死,肆用辛温麻桂之方、治而不应,乃不自责其医学之未精,反咎古人立法之不善,使先圣悲天悯人之怀,竟变为操刃杀人之术,不亦诬乎!

夫惟赜隐难明,故探索不易而误会者滋多。误会者既多,于是似是而非之说纷然以起,益令人混淆莫辨,后之学人将从何而探索之乎?是用于众说混淆之中,择其可为探索之阶梯者分论于下,俾学人知所取舍焉。

宋郭白云之《伤寒补亡论》,取《千金》、《活人》及庞氏、常氏之说,合乎仲景者补之,故曰补亡。朱熹跋语,谓其分别部居易见,且使古昔圣贤医道之原委,不病其难。见者皆惊喜为奇书,其阐奥发微,可谓至矣。

金刘河间之《伤寒直格论方》,及《伤寒林本心法类萃》,于治温热独抒心得,发前人所未发,故后世谓主火之说,始自河间。

李东垣之学说,虽以重脾胃见称,然其弟子王好古所辑之《此事难知集》,上合轩岐之经,中契越人之典,下符叔和之文,乃发仲景不传之秘,而为人所难知,故以难知为名。

明戈存橘之《伤寒补天石》,统论外感诸病,所包甚广,理例详明,亦能发仲景言外之意,而立娲皇补天之功。

清俞根初之《通俗伤寒论》,乃近时何廉臣所刊行,其属性丰富,条分缕晰,凡辨证论治处方,俱切实用。苟非三折肱之谙练,积毕生之心血,曷克臻此?外感总名伤寒,古之俗称,故其书曰《通俗伤寒论》。

上数家言,皆属独出心裁,别开生面,各自成家,然窠臼虽离,经旨仍合,且能阐发《伤寒杂病论》广义之实际,其有功仲景,良非浅鲜。欲探求温病学之原委者,不能不加之意也。

此外,元王安道之《医经溯洄集》,虽误以仲景《伤寒论》专为即病之伤寒设,不兼为不即病之温病暑病设,然能辨别温病与伤寒,井井有条,亦可资研究之书也。
 
第一节通论
热为火之用,火为热之体,故言火则不言热,言热则不言火,一而二,二而一也。温者,热之不甚者也。六气言火不言温,举一以概二也。曰温热者,乃温病热病之总称。邪之轻者为温,邪之重者为热。近世概以温病括之,而温病乃赅热暑湿燥而言。温病暑病之冬伤于寒而春夏发者,及春夏感邪而秋冬发者,皆谓之伏气;随时感受而即发者,谓之新感。新感其邪轻,治之尚易;伏气其邪重,治之较难。故治温病之法不独异于伤寒,伏气与新感亦不可同日而论也。

瘟疫本名疠疫,传染病也。《素问刺法论》云∶帝曰∶余闻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六元正纪大论》云∶厉(《韵会》∶疠通作厉)大至,民善暴死。皆言疠疫之证状者也。《说文》∶疠者,恶疾也;疫者,民皆疾也。从 役省声。《释名》∶疫,役也。言有鬼行役也。《刺法论》于疠疫之分,则以干支推之,谓天运化疫,地运化疠。

盖以疫之与疠,不过上下刚柔之异。故又以金木水火土统之,即所谓五疫者也。而按之实际,则疠疫均有寒温之别。其流行者,温疠温疫多,而寒疠寒疫少。《六元正纪大论》曰∶其病温疠大行,远近咸若。又曰∶其病温疠。皆言温疠,而不及寒疠,盖以温疠概寒疠也。《老子》曰∶凶年之后,必有温疫。《抱朴子》曰∶经温疫,则不畏。俱言温疫,而不及寒疫,亦以温疫概寒疫也。后人又立杂疫之名,以统疫病之杂症也。

夫温病与瘟疫,病源既殊,治法各异,古人分辨,本极明了,不可以混同也。后人犹恐其相混,故改温疫之温作瘟。

吴又可不明此意,以古无瘟字,反混温病瘟疫为一病。(吴又可云∶《伤寒论》曰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后人去加为瘟,即瘟也。要之,古无瘟字,乃后人之自为变易者,不可因易其文,以温瘟为两病)不识温病者,以温为病名也;温疫温疠者,以疫疠为病名,言疫之温者、疠之温者也。惟其古无瘟字,乃知瘟疫温疠之温非病名,何得反混温病为疠疫哉?

夫言事物者,必通权而达变,医病亦何独不然?春温夏热秋凉冬寒,感之而病者,常也;《素问》曰重阴必阳,重阳必阴,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夏伤于暑,秋必 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者,皆伏气也,则谓之变。然犹不传染,仍属变中之常。若夫喉痧、白喉、霍乱、伏阴症、痧症、痢疾、疫痉、鼠疫,诸传染病,则又变中之非常者也。(但白喉、霍乱、痧症、痢疾,亦有非传染而病者,则亦属变中之常)故论温病而欲穷其原委,则非明乎常变之道不可。

然自吴又可混温病瘟疫为一之后,附和者众,而常变之理不明,治瘟疫之书多混温病,治温病之书亦杂瘟疫,后之学人,苟非好学深思之士,鲜不为其所惑者。(松如)窃忧之,爰将关于温病瘟疫之书分别评论,俾后之读者知所取舍焉。
 
第二节温病专书之概论
《四库全书》医家类叙云∶医之门户分于金元。而其门户所以分,自来以为由于易水、河间学说之不同。究之河间之主火,乃阐发伤寒之广义,仍不悖乎仲圣之本旨。迨天士《温热论》出,温病学始离伤寒而独立。鞠通加以附会,则更离经叛道,而温病学之歧误益不可究诘,后之学人将何所适从?然则关于温病之书籍,甄别实不容缓,兹将其专书,略论于下∶明张凤逵之《伤暑全书》,乃专治暑者也。其书凡自《内经》以至宋元明诸家之论暑者,靡不采取,可谓详备。

惟其于《伤寒例》所云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之语,及《内经》所云冬伤于寒,春夏病温病暑之说,加以诋毁,则是尚未明伏气之故。幸叶子雨取而增订之,庶无流弊。

清戴麟郊之《广瘟疫论》,乃踵吴又可瘟即温之误。虽其主要以瘟疫与伤寒为辨,使伤寒瘟疫之治不混,然其所论瘟疫,实为伏气温热之病。陆氏九芝爱其论之精,惜其名之误,乃于其论中删去尸气腐气等语,及大青龙一方,与凡所称时行疫疠者,悉改之曰温邪,使无羼混。且补世之治伤寒者,每误以温热治之,治温热者,又误以伤寒治之等语,以免夹杂伤寒,故改其名为《广温热论》。何氏廉臣见其于湿温燥热二症言之甚略,即用药选方亦未尽善,且未将风温、湿温、春温、冬温等厘清,而概称时行,未免含混,爰为重订。将原书缺者补之,讹者删之,更增入古今历代名医之良方,而成为伏气温热之全书。又易其名为《重订广温热论》,而后乃为尽善尽美之治伏气温热正法眼藏矣。

吴坤安之《伤寒指掌》,于温病论治颇详,邵氏仙根加以评语,何氏廉臣复为重订,且易其名为《感症宝筏》。然其立论但知叶天士所谓温邪上受,治主三焦,则仍新感温热之证治也。

吴鞠通之《温病条辨》,乃遵叶天士之学说而变本加厉,以三焦划界,温热与瘟疫同治。且于仲景温病原文捏造以桂枝汤主之,诬圣欺世,莫此为甚。其书之无价值,可以想见。今有叶子雨、陆士谔二家之评,或可杜其流弊。

王孟英之《温热经纬》,以轩岐仲景之文为经,叶薛诸家之说为纬,且为之注释。其详博明晰,可谓集前人之大成,而垂后学之规范。其书虽间有瑕疵,而得叶子雨为之评订,可谓尽善。惜其偏重新感,且搀入疫病,不以温病疫病合称,未免后人误会,至其《归砚录》,指摘吴氏《温病条辨》,则语多扼要,可为师法。

周杓元之《温证指归》,谓仲景《伤寒论》为专究伤寒之书,虽属谬误,尚能分别寒温。第以疫病混作温病,则无法以圆其说,名为《指归》,实则使人无所根据归。

李识候之《暑症发源》,论证处方,条分缕晰,洵为治暑症之金科玉律。

陆九芝之《伤寒阳明病释》,以伤寒传入阳明遂成温病,故取阳明病而释之,颇明晰,有条贯,此乃发明温病之一端,其于《世补斋》文辨论温病甚详,且于诸家谬误尤多矫正,使伤寒、温病、瘟疫,朗若列眉,其功匪浅。

凌嘉六之《温热类编》,秦伯未为之删订,分温热暑湿四大纲,何廉臣加以绪论,自《内经》以及诸家凡论温热者,采辑靡遗。裘吉生复为刊之于《读有用书楼医书选刊》。惜其罗辑虽丰,而发明甚鲜,且不及燥病。

宋佑甫之《南病别鉴》,乃取叶天士《温证论治》分条注释,及校刊薛生白《湿热条辨》、与薛公望《伤寒古风》,末附自着。意以伤寒为北病,温热为南病,则未免拘泥。然欲知叶薛各家,则亦可涉猎及之。

汝琴舫之《治温阐要》,意在阐发温病之要,又附治疫之法,其书虽无特长,尚属简明可取。

柳宝诒之《温热逢源》,其于温热颇有独到之处。既详伏气,复阐明仲景之暴感暑热,乃发人所未发,如能由此探求,庶可左右逢源。

陈葆善之《燥气总论》,实探《内经》之秘,而发喻嘉言、沈目南、吴鞠通诸氏之所不逮。凡论治处方,尤能独抒心得,洵为燥病学之善本。

叶子雨之《伏气解》,乃本《素》、《灵》阴阳气化之道,而详解六气伏邪之理。论伏气之善本也。

刘吉人之《伏邪新书》,分伏燥、伏寒、伏风、伏湿、伏暑等病。论证处方,俱得诸实验,洵发前人所未发,可谓有功千古。

时人沈汉卿之《温热经解》,乃注释言温热之经文,并附方药,颇有可取。

王馥原之《温病指南》,立说本诸叶、吴温病分三焦之划界,未能合乎真理。然其论治处方,尚属平正,未可浓非。

郝炳炎之《温热病问答》,辨证主方,明白易晓,可为温病学之初阶。

吴锡璜之《中西温热串解》,博采兼收,中西互证,可谓洋洋大观。惟以三焦分篇,仍蹈鞠通之陋。且羼杂疫病,亦属瑕疵。

刘仲迈之《温病诠真》,即其所着《伤寒杂病论义疏》之卷四,亦即所谓古本仲景《伤寒论》之一也。其言颇存古风,虽属温病之新法门,究为广义伤寒之实际,惜其未将《伤寒论》之第五卷暑热湿燥合刊,而非温热学所赅之全书也。

恽铁樵之《温病明理》,其斥天士、鞠通之温邪上受及三焦论治之说,固属不谬。至谓叔和寒毒藏于肌肤之说于理不可通,及其所着《内经纲要》,据西医伤寒潜伏期不过二十日之说,以驳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与凡病伤寒而成温者诸学理,则未免妄议古人。盖其于伏气与新感之分辨,尚未明悉。不知西医伤寒之潜伏期,乃指伤寒即病之潜伏者言,《内经》之冬伤于寒,春夏方发者,乃指伤寒变为温病暑病者言实风马牛之不相及也。

丁醒吾之《温热经纬补录》,盖为补王氏《温热经纬》所未备而作,于秋燥剖释详明,诚足以补王氏之所未及。

杨如侯之《温病讲义》,为其担任山西医学专校温病教授时,所辑以教学人也,言颇精当。惟搀入疫病,不以疫病合称,未免名实不符耳。

张山雷之《湿温医案》,乃辑前人之案,而为之评注,亦有可取。

沈啸谷之《温病全书》,乃取时逸人之《中国时令病学》,删去伤寒及关于六经之解释,合《序例》与《总论》为一篇,将治法分隶各症,药方附列于治法之后,并增方解,重行改编而成。所言皆平正简明,有法有式,颇合教材。惟夏季之病,篇名温病暑温,究不若热病暑病之为妥善。温为热之渐,热为温之极。春气温和,故曰春温风温,实可统名温病;夏气暑热,病暑而不病温,宜曰热病暑病。且暑温之名,乃吴鞠通所杜撰,暑温即暑热之轻症,故不当以暑温名篇。

况和煦之气曰温,亢热之气曰暑,既暑矣,何止于温?暑温之名,实不可通。

章巨膺之《温热辨惑》,乃本其师恽氏铁樵之旨,仍援西医言伤寒之潜伏期至多不过二三日,以辟《伤寒例》寒毒藏于肌肤之谬。此则盲从西说之尚形质,而忘祖国之言气化。但其辨证论治,颇具条理,不无可取。

宋爱人之《春温伏暑合刊》,对于春温、伏暑,演绎详明,选方亦精,且以春温一症,分新邪为风温,伏邪为伏温,立说新颖,可谓不落前人窠臼。

上皆温病通行之专书。此外,如邵步青之《四时病机》,雷少逸之《时病论》,虽非温病之专书,亦详温病之证治,颇有可取。至于张畹香之《温暑医旨》,张子培之《春温三字诀》,姜子房之《温病赋》,钱文骥之《温病条辨症方歌括》,则皆崇拜鞠通之学说,而为初学示法度者也,不足观也矣。

夫温病专书,类皆起于明末而盛于今日,其故何哉?盖因又可误温病为瘟疫,而天士创温病之异说,于是盲从者日众,而研究温病者亦遂多矣。至天士之说,实顾景文所伪托者也。其言似是而非,真理因之而晦,故治温病之法,至今仍无定说。兹将顾氏之作伪及其类似者,略陈于下∶顾氏所着《温证论治》,乃治新感温热之法。相传为顾氏随叶氏游洞庭山,信笔记录舟中之所语。华岫云首刊之于《续选临症指南》,名为《温热论》。继则唐笠三以顾氏一时未加修饰,是以辞多佶屈,语亦稍乱,乃为之删润,前后移掇,刊之于《吴医汇讲》,而易其名为《温证论治》。章虚谷又易其名为《外感温病证治》,刊之于《医门棒喝》,并为注释,而赞扬之。王孟英又易其名为《外感温热篇》,刊之于《温热经纬》,更增注释。宋佑甫刊之于《南病别鉴》,且为之分条略注。周学海仍其名为《温热论》,刊之于《医学丛书》,间加评注。吴锡璜刊之于《中西温热串解》,乃详注之,易其名为《温热论注解》,此其注解中之最精详者。孟英之注次之。此乃叶派之金针,而为陆九芝所鄙弃者也。

相继而起者,则有薛生白之《湿热条辨》,乃治湿温之法,首载于佛尼勒所刊之《医师秘笈》,继则吴子音刊之于《温热赘言》,名之为《湿温症条例》,不题生白之作,而署寄瓢子述。章虚谷易其名为《薛生白湿热条辨》,刊之于《医门棒喝》,并略释之。王孟英刊之于《温热经纬》,又易其名为《湿热病篇》,更详注之。宋佑甫刊之于《南病别鉴》,又易其名为《湿热论》。吴锡璜刊之于《中西温热串讲》,仍名之《湿热病篇》,更增注之,注中之最精详者也。此书孟英疑其非薛作,而陆九芝更极辟之,谓其自条自辨,薛氏决无此不合体例,且其语句、药物,均与《温证论治》大略相同,难保非顾景文一流人伪托云。

此外,陈平伯之《温热病指南》,乃治风温之法。吴子音刊之于《温热赘言》,篇名《温热病大意》,不题平伯之名,亦署寄瓢子述,与薛氏《湿热条辨》合为一人之作。王孟英刊之于《温热经纬》,题为《陈平伯外感温病篇》,并加按语。

吴锡璜之《中西温热串讲》亦刊之,且于王注之外,更增按语。此书是否陈氏所作,孟英亦以为疑。

由是观之,温病专书欲求其尽善者,实不可得。盖真理既淆,立论自乱,皮之不存,毛将安附?呜呼!评论者能不为之痛心也哉!
 
第三节瘟疫专书之概论
瘟疫,急性传染病也。自《内经》以下,无书不载,可谓详且尽矣。然瘟疫之来,以时代而异,以风土为移,故古今方药不同,南北治疗迥异。且变生顷刻,祸不旋踵,非斩关夺隘之将,不克获除暴安良之功。兹将其专书,略论于下∶吴又可之《温疫论》,实为治瘟疫专书之嚆矢。其辨证论治,有功千古。且发明瘟疫邪自口鼻而入,伏于膜原,又有九传之变,尤为卓识。惟其因遇崇祯辛已大疫流行之时,所见者为瘟疫而非温病,乃凭一孔之见,而作正名之篇,悉将温病误为瘟疫;又作《伤寒例正误》,力诋冬伤于寒、春夏成温成暑之理,遂令温病混入瘟疫,淆然莫辨,则又仲景之罪人也。

羽翼又可者,则有清郑重光之《温疫论补注》,孔以立之《评注温疫论》,洪吉人之《补注瘟疫论》,皆无甚阐发,但洪注较胜。陈锡三之《二分晰义》,及杨栗山之《寒温条辨》,所辨虽详,仍援又可瘟温同病之误。杨书乃窃取陈素中之《伤寒辨证》,而扩充其义者也。吕心斋之《瘟疫条辨摘要》,则又摘取陈、杨二家而成者也。

刘松峰之《说疫》与《瘟疫论类编》、蔡乃庵之《伤寒温疫抉要》、杨尧章之《温疫论辨义》、韩凌霄之《瘟痧要编》、洪教燧之《温疫条辨》,虽皆瘟温不分,而间有增补,尚不无发挥者也。

熊立品之《治疫全书》,李炳之《辨疫 言》,朱兰台之《疫证治例》,皆略有发明,可备治疫之参考者也。

时人余伯陶之《疫证集说》,曹彝卿之《防疫刍言》,徐相宸之《急性险疫证治》,曹炳章之《秋瘟证治要略》,绍兴医学会之《湿温时疫治疗法》,杨志一之《四季传染病》,时逸人之《中国急性传染病学》等书,或辑旧说,或抒心得,或参西学,则皆切于实用者也。

至于郑奠一之《温疫明辨》,即戴麟郊《广温疫论》之张冠李戴,则名为瘟疫,而所论实属温热也。

其瘟温统治之书,则有清周禹载之《温热暑疫全书》,分别温病瘟疫尚清,惜其属性太简,有负全书之名耳。

至分症论治者,则有清余师愚之《疫疹一得》。师愚即《阅微草堂笔记》所载之桐城医士也。于乾隆癸丑,京师大疫,用大剂石膏,所治应手而痊,踵其法者,活人无算。时人刘民叔之《时疫解惑论》,所用方剂,亦推重石膏。但石膏虽为治热疫要药,究亦不专恃石膏。民国壬申岁,故都烂喉丹痧(倭名猩红热,北平亦呼疫疹)流行,夭横无算。

其重症坏症,人所不治者,经(松如)全活者颇多。其所用药,轻者日用数两,重者多至八九斤,均不专重石膏。其临证验案,他日当刊以问世。此则又非余、刘之所知也。

清陈耕道之《疫痧草》,顾玉峰之《痧喉经验阐解》,金德鉴之《烂喉丹痧辑要》,夏春农之《疫喉浅论》,张筱衫之《痧喉正义》,曹心怡之《喉痧正的》,时人丁甘仁之《喉痧症治概要》,曹炳章之《喉痧证治要略》,皆治烂喉丹痧之专书也。

清黄维翰之《白喉辨证》,张善吾之《时疫白喉捷要》,李伦青之《白喉全生集》,陈葆善之《白喉条辨》,耐修子之《白喉治法忌表抉微》,张采田之《白喉证治通考》,皆治白喉之专书也。

夫白喉,咽喉腐也;喉痧,亦咽喉腐也。其所以异者,白喉多由肾虚火旺,里证也,咽喉虽腐,有汗发热,自下焦而至上焦,其势缓;喉痧则纯为疠疫之邪,由于口鼻传入,表证也,咽喉肿腐,发热无汗,自上焦而至下焦,其势急。

一属阴虚,一属阳邪。阴虚即仲景所云少阴病,咽痛胸满心烦,猪肤汤主之者也;阳邪即仲景所云阳毒之为病,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痛,升麻鳖甲汤主之者也。此又不可以不辨也。

清王孟英之《随息居霍乱论》,陆九芝之《霍乱论摘要》,赵海仙之《赵氏霍乱论》,许起之《霍乱燃犀说》,姚训恭之《霍乱新论》,陈蛰庐之《瘟疫霍乱答问》,连文冲之《霍乱审证举要》,时人凌禹声之《霍乱平议》,翟冷仙之《霍乱指南》,皆治霍乱之专书也。

霍乱之发也暴,其退速,脉忌微细。而类似寒霍乱之伏阴症,其发缓,而退不易,脉恒细或伏,先利而后呕,惟不若霍乱之心腹绞痛,其发专在夏秋,病则远近一律。清田云槎之《时行伏阴刍言》,辨之极明。倘误认伏阴为霍乱,则其为害不可胜言矣。

清郭右陶之《痧胀玉衡》,随万宁之《羊毛瘟证论》,徐子默之《吊脚痧方论》,林药樵之《痧症全书》,高亭午之《治痧全编》,党因道人之《急救异痧奇方》,费友棠之《急救痧证全集》,费养庄之《痧疫指迷》,时人陈景岐之《七十二种痧症救治法》,皆治痧症(痧症即杂疫,一名干霍乱,又名痧胀)之专书也。

清孔以立之《痢疾论》,吴本立之《痢证汇参》,吴士瑛之《痢疾明辨》,唐容川之《痢症三字诀》,时人丁子良之《治痢捷要新书》,罗振湘之《治痢南针》,皆治痢疾之专书也。

近时所谓疫痉,亦名痉瘟,又名伏瘟,于小儿俗呼为惊风,即西医之流行性脑脊髓膜炎也。明方中行之《痉书》,时人蒋璧山之《伏瘟证治实验谈》,沈朗清之《脑膜炎新书》,刘裁吾之《痉病与脑膜炎全书》(此书尚末出版,序文曾经披露)皆治此症之专书也。《金匮》有刚痉柔痉之分,犹惊风之有急慢也。《说文》∶痉,疆急也。《广韵》∶痉,风强病也。夫痉之为病,脊强而厥,即《难经》所谓督之为病,脊强而厥。盖同病而异名者也。脊髓上贯于脑,乃督脉之所司。《脉要精微论》曰∶头者,精明之府。李时珍曰∶脑为元神之府。金正希曰∶人之记性皆在脑中。王清任曰∶灵机在脑。则脑之为物可知。夫心之官则思。《说文》思字从心从囟。囟即 ,顶门也。盖谓心有所思,则神注于脑也。《韵会》曰∶自囟至心,如丝相贯不绝。盖谓脑神经也。夫脑阴质也,心阳火也,以阳火上灼阴质,则神光毕照,事物洞明。

此以脑之灵机,而为心主之所司者也。西说之脑膜炎,炎者火也,但火极生风,风火相乘,则筋膜燥,脊髓枯,神经为之紧张,故头痛脊疼,颈项弯曲,手指抽挛,神识昏迷,目赤直视,口噤谵语。《灵枢热病》曰∶髓热者死,热而痉者死,热病数惊,螈 而狂,风痉身反折。《素问气厥论》曰∶肺移热于肾,传为柔痉。又《骨空论》曰∶督脉为病,脊强反折。皆此症之见证也。叶天士所谓温邪上受,逆传心包,亦此证之一也。心包即心主之宫城,盖脑之灵根下在于肾,脑之灵机上发自心。心通于脑,故泻心火即清脑法也。然其症不独有刚柔之分,且有有疫无疫之异。施治之法,又不可执一无权也。

清罗芝园之《鼠疫约编》,沈敦和之《鼠疫良方汇编》,刘肇隅之《鼠疫备考》,时人余伯陶之《鼠疫抉微》,李健颐之《鼠疫治疗全书》,徐相宸之《订正鼠疫良方》,皆治鼠疫之专书也。

他如痘疮、麻疹,乃本先天之遗毒,蕴藏于骨髓之间。痘为阴毒,发于五脏;麻为阳毒,发于六腑。虽皆由感触疫邪而发,究非其主因也。古者隶于小儿科,今则另立专门,故不列入。
 
第四章温病学说之折衷
岐伯曰∶今时之人,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此叹世风之不古,而不能如古人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精神内守,病安从来也。自岐伯迄今,又四五千年矣,加以中外交通,人烟繁萃,兵革时起,饥馑荐臻,温病瘟疫,有不从而日增者乎?痘疮发现于后汉,至唐宋而盛行。痧症亦名干霍乱,宋时虽盛行,而至有清以来为尤烈。烂喉丹痧、白喉、鼠疫等,虽为往昔异名之病,然皆自有清而后盛行。所以然者,盖上古之时,天清地宁,民淳俗朴,虚邪苛毒无由而生,即或有之,发现亦鲜,故人不觉;世愈降,民俗愈浇,而恶疾险症亦遂愈多也。

吴又可生于多疫之秋,故其言曰∶业医者,所记所诵,连篇累牍,俱是伤寒,及其临证,悉见瘟疫,求其真伤寒,百无一二云云,诚非虚语。其立说虽为后世温病瘟疫混淆之滥觞,而其发明疫邪自口鼻而入,伏于膜原,与夫九传之变,则为治疫之金针,而不容埋没。

喻嘉言之温症三大例,可谓深知伏气变病之理。惟治金鉴一案,标其名为伤寒死症奇验,而强词夺理,竟作冬伤于寒,又兼冬不藏精之春温两感症,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及附子泻心汤,以炫其奇;且云不藏精之人,肾中阳气不鼓,精液不得上升,故枯燥外见,用附子助阳,则阴气上交于阳位,如釜底加火,则釜中之气水上腾,而润泽有立至者。此种言论,荒谬已极,既标名伤寒,何得又作温病?夫不藏精者,精液枯竭,所以化火,惟恐清凉之不急,何得反用辛温?火上加油,焉有不燎原者乎?其证状壮热、谵语、皮肤枯涩、舌卷、唇焦、足冷,即王海藏《阴症略例》所谓阴极似阳之阴症,实非温病也。

《临证指南》、《温证论治》,《景岳发挥》诸书,伪托叶天士之所作也。(天士生平未尝着述,其所流传于世者,泰半由于伪托,即《温证论治》及《临证指南》,乃叶派崇奉之灵符,一为顾景文之手笔,一出于华岫云之采辑。他如《景岳发挥》,为梁溪姚球所撰,坊贾因书不售,剜补桂名,遂致洛阳纸贵。曹畸庵《医学读书志》言之甚详。又如陈修园之《医学三字经》,修园自称亦曾托名叶天士。其作伪情形可概见矣)《临证指南》及《景岳发挥》,并详伏气,不独新感。吴鞠通徒取《温热论》之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十二字,撇开伏气,以新感立论,更固执《临证指南》所云仲景伤寒先分六经,河间温热须究三焦之语,划分三焦界限,愈失愈远;既非叶派之全豹,复开后学之盲从,此温病家之罪人也。陆九芝谓河间治法,亦惟六经是言,而三焦而字,始终不见于《六书》,初不解《指南》之何以有是语,久之而悟《指南》于西昌之论瘟,认作河间之论温,约略记得河间之书,人皆说是异于仲景者,故即不妨托之河间耳。

此论固属确凿,而天士之意或又不然。夫河间主火,是其专长,人所共知,且作《三消论》,以三焦论治。三消之为病,乃燥热怫郁,精血枯竭,亦须清凉,无异温病,此天士或由此而悟也。然《三消论》所谓之三焦,乃指上中下所病之部位而言,此与天士以温病必始于上焦而终于下焦,又似是而非,实风马牛不相及也。但天士论温,虽知伏气,而论新感则混同于瘟疫,故援又可之说,以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为纲领。其邪之首先犯肺者,药用辛凉,是为新感之温热,即陆氏所谓不过小小感冒,如小风热、小风温也;其逆传心包者,药用犀角、金汁、人中黄之属,是为瘟疫之重症,即陆氏所谓不出数日遽入心包,为一场大病以至于死也。

陆氏之治温病,执定阳明,以阳明为成温之薮,凡属内外之邪,必通行此要津,如导江河而至于海,固属提纲挈领。

然只发明在阳明之温病,而于温病之伏气新感不分,轻重缓急同治,虽可为治法之常,犹未能通权达变。其意在扫除荆棘,新辟康庄,实则未免矫枉过正。

王孟英温病家之卓卓者也,其指摘鞠通曰∶鞠通之排定三焦路径,必欲温热病遵其道而行,有是理乎?夫温热究三焦者,非谓病自上焦始而渐及于中下也。伏气自内而发,则病起于下者有之;胃乃藏垢纳污之所,湿温疫毒,病起于中者有之;暑邪挟湿者亦犯中焦。又暑属火,而心为火脏,同气相求,邪极易犯,虽始上焦,亦不能必其在手太阴一经也。

其辨别伏气新感曰∶伏气温病自里出表,乃先从血分而后达于气分。更有邪伏深沉,不能一齐外出者,正如抽蕉剥茧,层出不穷,不比外感温邪由卫及气、自营而血也。此等议论,皆至理名言,可为师法。且其验案甚伙,更堪玩味。

章虚谷与吴鞠通为同时人,皆崇拜叶天士者也。章氏于温热虽无发明处,然亦纠正吴氏《温病条辨》之谬,较之吴氏尚胜一筹。

伏邪之病,《内经》论之甚详,而不见其名。《伤寒论》虽有伏气之病,而无新感之称,所以世之论温病者,恒混淆不分。清蒋宝素所着《医略稿》之伏邪篇,阐扬伏温一病,昭然大白。惜其乃援吴氏《瘟疫论》行邪伏邪之说,仍属瘟温不分,未可为法。柳宝诒继之,辨别瘟温之相异,新感伏气之不同,既正诸家之谬,复发前人所未言,实论伏气温之最详备者也。

他如周禹载、尤在泾、舒驰远、陈平伯,于温病均有所发明。周禹载之《温热暑疫全书》,乃发明温病发于少阳者也。其说曰∶温病所伤者,寒也;所病者,温也;所伏者,少阴也;所发者,少阳也。其所以然者,少阴本虚而伤寒,春则木旺而水亏,火气燔灼,病必有阳而无阴,药必用寒而远热,黄芩汤其主治也。尤在泾之《伤寒贯珠集》,乃发明少阴清法与厥阴清法者也。其说曰∶少阴之热有从阳经传入者,亦有自受寒邪,久而变热者。阳经之寒,变则热归于气,或入于血;阴经之寒,变则热入于血,而不归于气。厥阴之病,本自消渴,其里有热,乃传经之邪,厥阴受之也。舒驰远之《伤寒六经定法》,乃发明太阴经之火者也。其说曰∶太阴经之着痹、行痹二症,为火旺阴亏,热结经隧,赤热肿痛,手不可近,法宜清热润燥。陈平伯之《温热病指南》,乃发明肺胃为温邪必犯之地者也。其说曰∶风温为燥热之邪,燥令从金化,燥热归阳明,故肺胃为温邪必犯之地。且风温为燥热之病,燥则伤阴,热则伤津,泄热和阴,又为风温病一定之治法也。

以上诸家立言,皆有至理,然皆各举一端,学人博取而会通之,以为温病之治法则可,苟拘泥一家之言,则大不可。

《伤寒论》之六经见证,乃百病之提纲,非独为伤寒病而设。刘松峰有瘟疫六经治法,朱兰台之《疫证治例》亦分六经。治瘟疫尚以六经见证,何况温病乎!所谓见证者,乃以证候见于何经,即从何经而治之也。若作伤寒之六经传经,由太阳而阳明,终于厥阴解之,则谬矣。《难经》曰∶温病之脉行在诸经,不知何经之动也。然则凡论温病者,岂可胶柱鼓瑟哉?

至于治病之法,则《内经》云∶治寒以热,治热以寒。又曰∶从内之外者,调其内;从外之内者,治其外。从内之外而盛于外者,先调其内,而后治其外;从外之内而盛于内者,先治其外,而后调其内。中外不相及,则治主病。又曰∶治热以寒,温而行之;治寒以热,凉而行之;治温以清,冷而行之;治清以温,热而行之。故消之削之,吐之下之,补之泻之,久新同法。此皆治病之通法,治温热者亦不能外也。

陆九芝曰∶天士于《临证指南》,既以小风寒抵作伤寒一大法门,于《温证论治》,又以小风热抵作温热一大法门,所以伤寒一证,至天士而失传,温热一证,亦至天士而失传。此叹景文、岫云之作伪也。孰知不有当日天士之误,则无后世温病之争,而伤寒温病均无人阐发矣。夫《难经》伤寒有五之伤寒,外感之总称也,《伤寒论》则六淫之全书也。

然五种伤寒之中,又有伤寒之目,故伤寒虽有广义,亦有狭义。既有狭义,则伤寒与温病,又未可混而不分也。今日之所谓温病学人,亦非专言温病,乃概暑湿燥火而言,既不悖乎经旨,又能发扬光大,何尝不可与《伤寒论》后先辉映,相得益彰乎?此书虽为正温病之名而作,亦未始非为《伤寒论》进一解也。
 
一、《素》、《灵》
(一)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金匮真言论》)

张隐庵曰∶神气血脉皆生于精,故精乃生身之本。能藏其精,则血气内固,邪不外侵,故春不病温。

吴鞠通曰∶不藏精三字须活看,不专主房劳说,一切人事之能摇动其精者皆是。即冬日天气应寒,而阳不潜藏,如春日之发泄,甚至桃李反花之类亦是。

陆九芝曰∶《金匮真言论》云∶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所谓精者,指一身津液由于水谷所化。

水谷之精气,和调于五脏,洒陈于六腑,为后天生身之本,其下遂以精与汗互言之。吾试以经解经,此即经言食气入胃,散精于肝,淫精于脉,输精于皮毛之数精字也;亦即经言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水精四布,五经并行之数精字也。又岐伯论温病曰∶人所以汗出者,汗生于谷,谷生于精,邪气之得汗者,邪却而精胜也。

又曰∶汗者,精气也。则精即是汗。

(二)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生气通天论》)

马元台曰∶冬伤于寒者,至春必为温病。盖冬时严寒,中之即病者,谓之伤寒;其有伤于寒,而不即病者,至春阳气发生,邪从内作,故为温病之证。夫曰温者,寒非纯寒而有热,热非纯热而有寒,正以前此而冬则为寒,后此而夏则为热,则此春时乃为温病也。

叶子雨曰∶冬至一阳渐生,人身之阳气内盛,被冬日严寒杀厉之气所折,深浃于肌髓之间,至春日,内伏郁结之阳气为外邪触发,伏气既得发泄,遇天气之阳热,两热相干,发为温病。

(三)凡病伤寒而成温者,先夏至日为病温,后夏至日为病暑。暑当与汗出,勿止。(《热论》)

叶子雨曰∶古医经以伤寒为外感之通称,故云凡病伤寒而成温。然天地阴阳之邪,随人身气化感召。冬至后一阳渐生,人身所伏之阳热,为严寒折遏,感春阳之气而发者为病温;夏至一阴生,人身所伏之阴气,感亢热之气而发者为病暑。盖春温夏暑,随气而化,亦随时而命名也。暑当与汗出,勿止者,暑虽热邪,热盛则蒸湿,湿与热搏,故暑病多汗;

治暑之法,不可禁止其汗也。

柳宝诒曰∶经言凡病伤寒,是伤寒不必专于冬时,即三时感寒,亦能郁化为温也。其称夏至后为病暑,则暑即温之变名,尤不可指为另是一邪。而此独分别言之者,因伏气发于夏至以后,其治病略有不同。盖温病忌汗,恐其伤阴;若时交长夏,则汗出必多,而邪气亦随汗而出,又未可以汗多而遽止之也。

(四)气虚身热,得之伤暑。(《刺志论》)

马元台曰∶气本虚矣,而身反热,盖得之伤暑故也。惟热伤气,故伤暑则身热也。

(五)人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而躁,尺(廖平曰∶尺为皮之误)热曰病温。(《平人气象论》)

马元台曰∶一呼脉当再动,而今则三动;一吸脉当再动,而今则三动;则一呼一吸总为一息,为六动矣。《脉诀》以为数脉。《难经》亦以为离经脉。是六至而躁,躁者,动之甚也。今尺脉躁动,当尺有热。尺部者,下部也,主肾水不足,其病为温。

(六)尺(廖平曰∶尺为皮之误)肤热甚,脉盛躁者,病温也。其脉盛而滑者,病(《甲乙经》病作汗)且出也。(《论疾诊尺篇》)

马元台曰∶尺之皮肤热甚,其脉盛躁,当为温病也。其脉虽盛,不至于躁,而带滑者,则病当自出矣。

吴鞠通曰∶尺肤热甚,火烁精也;脉盛躁,精被火煎沸也;脉盛而滑,邪机向外也。盖温病必伤金水二脏之津液,尺之脉属肾,尺之穴属肺,此处肌肉热,故知为病温也。

薛生白曰∶尺肤热者,其身必热;脉甚躁者,阳邪有余,故当为温病。若脉虽盛而兼滑者,是脉已不躁,而正气将复,故不久当愈。出,渐愈之谓。

(七)诸治热病,以饮之寒水,乃刺之;必寒衣之,居止寒处,身寒而止也。(《刺热论》)

章虚谷曰∶以其久伏之邪,热从内发,故治之必先饮寒水,从里逐热;然后刺之,从外而泄;再衣以寒,居处以寒,身寒热除而后止。

柳宝诒曰∶治热以寒,一定之理。今人于温病初发,见用凉解,而即言其遏邪者,彼固未明此理也。

王孟英曰∶今人不读《内经》,虽温热暑疫诸病,一概治同伤寒,禁其凉饮,浓其衣被,闭其户牖,因而致殆者,我见实多。然饮冷亦须有节,过度则有停饮、肿满、呕利等患,更有愈后手指、足缝出水,甚至脚趾脱落,即俗所谓脱脚伤寒也。

叶子雨曰∶治热病,饮以寒水,欲其热自内达外也;必寒衣寒处者,皆避温就凉之意耳。然肆饮寒凉,流弊滋多。

孟英此注,颇具卓见,读者鉴诸。

(八)病温虚甚死。(《玉版论要篇》)

柳宝诒曰∶经言藏于精者,春不病温,则凡病温者,其阴气先虚可知。使或虚而未至于甚,则养阴透邪治之如法,犹可挽回。若病温者而至虚甚,则热邪内讧,阴精先涸,一发燎原,不可治矣。

吴鞠通曰∶病温之人,精血虚甚,则无阴以胜温热,故死。

(九)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此阴脉之极也,死;其得汗而脉静者生。(《热病篇》)

马元台曰∶此言热病汗后脉躁者死,反是则生也。热病已得汗,脉宜静,今反躁盛者,此乃阴经之脉衰弱已极,故有阳脉而无阴脉也,其人主于死。若得汗之后,而脉遂能静,则有阴以配阳,必能以有生矣。

(十)热病者,脉尚盛躁,而不得汗者,此阳脉之极也,死;脉盛躁,得汗静者生。(《热病篇》)

马元台曰∶此言热病脉盛而不得汗者死,反是则生也。热病脉躁盛宜得汗,今反不得汗者,此乃阳经之脉衰弱已极,故表虚而不能发汗也,其人主于死;若脉躁盛而汗出脉静者,必能以有生矣。
 
二、《难经》
(一)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其所苦各不同。(《五十八难》)

丁锦曰∶伤寒有五者,指五病俱统于伤寒一门,而分其所苦之不同也。风为阳邪,寒为阴邪,故先列中风,次列伤寒。寒者,皆冬月之正病也。湿温发于湿土之令居多,热病发于盛夏,温病即仲景《伤寒经》中春温病也。乃见前之五邪从本原来,非比之伤寒热病,故各立其法也。注家以疫症指此温病,非也。

(二)温病之脉,行在诸经,不知何经之动也。(《五十八难》)

柳宝诒曰∶温病邪伏少阴,随气而动,流行于诸经,或乘经气之虚而发,或挟新感之邪气而发。其发也或由三阳而出,或由肺胃;最重者,热不外出,而内陷于手足厥阴;或肾气虚不能托邪,而燔结于少阴。是温邪之动,路径多歧,随处可发,初不能指定发于何经,即不能刻定见何脉象也。

(三)热病之脉,阴阳俱浮,浮之而滑,沉之散涩。(《五十八难》)

丁德用曰∶阴阳俱浮者,谓尺寸俱浮也;浮之而滑者,轻手按之而滑,是心伤热脉也;沉之散涩者,沉手按之而散涩,是津液虚少也。

(四)湿温之脉,阳濡而弱,阴小而急。(《五十八难》)

丁德用曰∶肌肉之上,阳脉所行,濡弱者,是湿气所胜火也;肌肉之下,阴脉所行,小急者,是土湿之不胜木,故见小急。所以言阳濡而弱,阴小而急也。
 
三、《伤寒论》
(一)《阴阳大论》云∶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冰冽,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伤寒例》)

成无己曰∶春夏为阳,春温夏热者,阳之动始于温,盛于暑故也;秋冬为阴,秋凉而冬寒者,以阴之动始于凉,盛于寒故也。

(二)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固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乃名伤寒耳。(《伤寒例》)

成无己曰∶冬三月纯阴用事,阳乃伏藏,水冰地坼,寒气严凝,当是之时,善摄生者,出处固密,去寒就温,则不伤于寒。其涉寒冷,触冒霜雪为病者,谓之伤寒也。

(三)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伤寒例》)

成无己曰∶春风、夏暑、秋湿、冬寒,谓之四时之气。

陆九芝曰∶仲景原文,首着“四时之气”四字,则《伤寒论》之不独言冬月伤寒,而并春夏秋三时之温热湿燥论之,岂不显然,乃必曰仲景独知有寒者何哉?仲景本知有温热。既谓仲景但论寒,反谓叔和将温热搀入论中,以为仲景之论乱于叔和,真不知其是何肺腑。他人不足责,黄坤载自称古今无双,则更可笑矣。

(四)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成杀厉之气也。(《伤寒例》)

成无己曰∶热为阳,阳主生;寒为阴,阴主杀。阴寒为病,最为肃杀毒厉之气。

王朴庄曰∶寒本正气,而有杀厉之毒,不特使人病于冬,且能使人病于春夏,故治之不可不急也。

刘仲迈曰∶毒之为言害也。《博雅》一曰恶也。《周礼天官》∶医师掌医之政令,聚毒药以供医事。论云以伤寒为毒者,喻为害之意云尔。又《易师卦》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与《老子》“亭之、毒之”之毒,在《易》义当训治,在《老子》则为“优育”之意。后贤有以本论毒字为语病者,真所见未广耳。

(五)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伤寒例》)

王朴庄曰∶此桂枝、麻黄二汤证也。

(六)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暑病者,热极重于温也。(《伤寒例》)

王朴庄曰∶庞安常云∶严寒时,奔走荷重劳力之人,皆辛苦之徒也,当阳气闭藏,反扰动之,令郁发腠理,津液强渍,为寒所搏,腠理反密,寒毒与营卫相浑,则病成矣。其不实时成病者,寒毒藏肌肤间,至春夏阳气发生,与毒相搏,因春温气而变者名温病,因夏暑而变者名热病,因暑湿而变者名湿温。以病本由冬时中寒,故通谓之伤寒焉。

陆九芝曰∶庞说如此,足以为《难经》伤寒共有五种之证。

(七)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温热病者,皆由冬时触寒所致,非时行之气也。(《伤寒例》)

陆九芝曰∶此言温病热病皆非疫病,而皆由触寒所致,故皆名伤寒。读此两语,则仲景明明告人以温热之病,即在《伤寒论》中矣。后人既不知此本仲景语,而又疑叔和自为此语,转若仲景所未道,因而削之。又因而驳之。若彼一见《外台秘要》,(按《外台秘要》诸论伤寒篇,以《阴阳大论》、王叔和、华佗、陈廪丘、范汪论、短剧论、千金论、经心录论为八家。《阴阳大论》语,即《伤寒例》中文。又《病源》、《千金》,所引《伤寒例》文,俱称经言,则《伤寒例》在隋唐时,本作仲景原文)亦当哑然自笑矣。

王秉衡曰∶伤寒,外感之总名也;《伤寒论》,统论外感之书也。

王永嘉曰∶《难经》云伤寒有五,则五种外感,昔人皆谓之伤寒矣。《伤寒论》有治风、治温、治 、治湿诸法。则非专论一伤寒矣。

王孟英曰∶吴鞠通谓宋元以来,不明仲景一书专为伤寒而设。吴氏直未读《伤寒论》也。注《伤寒》者无虑数十家,皆以为专论伤寒之书,故恒觉支离附会。考论中风、寒、温、 、湿五气为病,古人皆曰伤寒,故《难经》云伤寒有五,而仲圣以《伤寒》名其书也。此等大纲不清,岂可率尔着书?

杨照藜曰∶注《伤寒》者无虑数十家,皆以为专论伤寒之书,故恒支离附会不适于用。惟《重庆堂随笔》指出为统论外感之书,觉《伤寒论》之全体俱现,此与尧封之见相同者。

(八)凡时行者,春时应暖而反大寒;夏时应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此非其时而有其气。是以一岁之中,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则时行之气也。(《伤寒例》)

张路玉曰∶伤寒是感天时肃杀之气,以寒犯寒,必先寒水。时行是感湿土郁蒸之气,以湿犯湿,必先湿土。阳明为营卫之原,始病则营卫俱病,经络无分,三焦相溷,内外不通,所以其病即发而暴,非比伤寒以次传经而入也。盖地为污秽浊恶之总归,平时无所不受,适当天时不正之极,则平时所受浊恶之气,亦必乘时迅发。或冬时过暖,肃杀之令不行,至春反大寒冷;或盛夏湿热污秽之气交蒸,忽然热极生风,而人汗孔闭拒,毒邪不得发泄而为病。病则老幼无分,此实时行之气也。

王朴庄曰∶四时失其正气,必实时发病,而长幼多相似,故曰时行。

陆九芝曰∶此言疫病,不独温病、热病。至首言应温而反大寒,则有寒疫在内,仲景亦何尝不知疫乎?

(九)其冬有非节之暖者,名曰冬温。冬温之毒,与伤寒大异。(《伤寒例》)

张路玉曰∶冬温者,时当大寒,而反大温,东风时至,则肌腠疏豁,忽然大寒,而衣袂单薄,寒郁其邪,其病即发者为冬温。以其所感非时温气,故言与伤寒大异。若不即发,藏于皮肤,则入伤血脉,至春发为温病;藏于经络,则入伤骨髓,至夏发为热病矣。

(十)从立春节后,其中无暴大寒,又不冰雪,而有人壮热为病者,此属春时阳气,发于冬时伏寒,变为温病。(《伤寒例》)

成无己曰∶此为温病也。《内经》云∶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十一)是以春伤于风,夏必飧泄;夏伤于暑,秋必 疟;秋伤于湿,冬必咳嗽;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此必然之道,可不审明之?(《伤寒例》)

王朴庄曰∶此引《素问》以明四时正气皆能留连致病,而语意专为春温发也。风即春令生升之气。飧泄,溏粪也。

,二日一发疟,岐伯谓由人汗空疏,腠理开,因得秋气,邪内薄于五脏,横连膜原,故蓄作有时,而间日一发。湿即初秋凉气,时有微雨,日凡数阵,谚云远秋十日,作秋天者是也。盖风、暑、湿、寒,原为正气,故当时有不即病者。

其夏之飧泄,升极必降也;秋之 疟,散极必蓄也;冬之咳嗽,降极必升也;春之温病,蓄极必散也。故曰必然之道也。

(十二)若脉阴阳俱盛,重感于寒者,变成温疟。(《伤寒例》)

成无己曰∶脉阴阳俱盛者,伤寒之脉也。《难经》云∶伤寒之脉,阴阳俱盛而紧涩。经云∶脉盛身寒,得之伤寒。

则为前病。热未已,再感于寒,寒热相搏,变为温疟。

王三阳曰∶阴阳俱盛者,伤寒脉也。十三日以上,寒已传里,变为热病矣,脉当沉数,今复见伤寒脉,岂非重感于外寒乎?寒热相搏,故曰变为温疟。

(十三)阳脉浮滑,阴脉濡弱者,更遇于风,变为风温。(《伤寒例》)

成无己曰∶此前热未歇,又感于风者也。《难经》云∶中风之脉,阳浮而滑,阴濡而弱。风来乘热,故变风温。

(十四)阳脉洪数,阴脉实大者,更遇温热,变为温毒,温毒为病最重也。(《伤寒例》)

成无己曰∶此前热未已,又感温热者也。阳主表,阴主里,洪数实大皆热也。两热相合变为温毒。以其表里俱热,故为病最重。

王朴庄曰∶此温毒与《金匮》阳毒阴毒同。洪数者,气之热;实大者,血之热。温热之气挟毒戾而入阳明变为温毒,凡一切斑疹皆其类也。毒之陷伏者即不治,故云为病最重也。

(十五)阳脉濡弱,阴脉弦紧者,更遇温气,变为温疫。(《伤寒例》)

王朴庄曰∶温疫,即湿温。(按湿温,即湿温时疫,非《难经》所谓伤寒有五之湿温也)时行之气,不外寒、热、燥、湿四者。寒变温疟,热变温毒,燥变风温,湿变温疫,故《总病论》叙四种温病,直以温疫为湿温。濡弱者,天气之湿客于上,故阳脉见之;弦紧者,地气之湿客于下,故阴脉见之。温气者,春夏间先时太过之热,蒸动地湿之气,伤寒病后受之,蕴而成身热多汗不解之证。此气易于传染,能使长幼受多相似,故名为疫。言温疫者,以别于寒疫也。

寒疫必兼寒湿,温疫必兼湿热,此其大略也。

(十六)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辨太阳病脉证并治》)

成无己曰∶发热而渴,不恶寒者,阳明也。此太阳受邪,知为温病,非伤寒也。积温成热,所以发热而渴,不恶寒也。

庞安常曰∶温与热有轻重之分,故仲景云∶若遇温气,则为温病;更遇温热,则为温毒。热比温为尤重也。若但冬伤于寒,至春而发,不感异气,名曰温病,此病之稍轻者也;温病未已,更遇温气,变为温病,亦可名曰温病,此病之稍重者也。伤寒例以再遇温气名曰温疫。又有不因冬月伤寒,至春为温病者,此特感春温之气,可名曰春温。如冬之伤寒,秋之伤湿,夏之伤暑相同也。以此观之,是春之病温有三种∶有冬伤于寒,至春发为温病者;有温病未已,更遇温气而为温病,与重感温气相杂而为温病者;有不因冬伤于寒,不因更遇温气,只于春时感春温之气而病者。若此三者,皆可名为温病,不必各立名色,只要知其病源之所以不同也。

张云岐曰∶伤寒汗下不愈而过经,其证尚在而不除者,亦温病也。经云∶温病之脉,行在诸经,不知何经之动,随其经之所在而取之。如太阳病汗下后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浮者,太阳温病也;如身热目疼,汗下后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长者,阳明温病也;如胸胁痛,汗下后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弦者,少阳温病也;如腹满嗌干,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沉细者,太阴温病也;如口燥舌干而渴,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沉者,少阴温病也;如烦满囊缩,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微缓者,厥阴温病也。随其经取之,随其症治之。如发斑,乃温毒也。

柯韵伯曰∶温病内外皆热,所以别于中风、伤寒之恶寒发热也。此条不是发明《内经》“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义,乃概言太阳温病之症如此,若以春温释之,失仲景之旨矣。夫太阳一经,四时俱能受病,不必于冬;人之温病,不必因于伤寒;且四时俱能病温,不必于春。推而广之,则六经俱有温病,非独太阳一经也。

(十七)若发汗已,身灼热者,名风温。风温为病,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语言难出。

若被下者,小便不利,直视失溲;若被火者,微发黄色,剧则如惊痫,时螈 ;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

黄宝臣曰∶发热恶寒者,太阳证也;发热而渴,不恶寒者,阳明证也。今太阳病始得之,不俟寒邪变热,即现阳明之发热而渴不恶寒者,知非太阳伤寒,乃太阳温病也。《内经》云冬不藏精之人,春必病温;又云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原内阴已亏,外阳被郁,伏邪酝酿,早从热化,至春一遇外邪,热从内应,故证现发热而渴不恶寒也。宜用寒凉之品于太阳表药中,微似汗以和之。若用辛温之剂,以大发其汗,内蕴之热,得辛温而益盛。故发汗已,不但身不凉静,而反灼热,则轻病变重,而成风温矣。盖风温之为病,脉阴尺阳寸俱浮,自汗出,犹为太阳中风之本象;至于身重、多眠睡,则标本合热,而显出少阴之危象也。肾热上壅于肺,而鼻息必鼾;肾热上凌于心,而语言难出。热甚则脏腑之津液必伤。

若被误下,则水泉竭,而小便不利,甚至少阴之气将绝,不能荣太阳之脉而直视,不能约膀胱之气而失溲。若被火灸烧针,是以火益火,微则热郁蒸土而发黄色;剧则热亢攻心而如惊痫,热甚生风而时螈 ,黄色渐深,中带黑色,若火熏之状。夫被下已为一逆矣,被火是再逆也。一逆尚可延引时日,再逆则促其命期矣,医者可不慎哉?

王孟英曰∶彼冬温、春温之先犯手太阴者,皆曰风温,乃吸受之风温也;此伏邪内发,误汗致逆者,亦曰风温,乃内动之虚风也。然风温在肺,只宜清解,若误以辛热之药汗之,亦有自汗多眠,鼻鼾难语之变。余治梁宜人一案可质也。

案见《王氏医案续篇》。

陆九芝曰∶按当时之所谓误下者,乃巴豆小丸子,故阴愈伤,以巴豆亦温热药也。

(十八)太阳中热者, 是也,其人汗出恶寒,身热而渴也。(《金匮》以白虎加人参汤主之)(《辨太阳病脉证并治》)

周禹载曰∶冬月寒能伤人,则名中寒;夏月热亦能伤人,则名中热。此是外表之热,故曰中,与伏寒发为热病之热不同。而同用白虎者,则以所伤在气,则所主在金,所病在热,金病则母子俱病,故与伏气之在少阴,发出而由阳明者无异,要皆并主一汤。不因冬月之伏与夏月之中为二义也。亦不因伏气之渴与今病之渴为稍异也。方主人参白虎者,石膏功专清肺,退金中之火,是用为君;知母亦能就肺中泻火滋水之源。人参生津液,益所伤之气而为臣;甘草、粳米补土以滋金,为佐也。

沈尧封曰∶此是热病证据。《素问》在天为热,在地为火。热者,火之气也。故热为五气之一,而热病即伤寒有五之一。《伤寒论》以《难经》热字恐与下文温字相混,故特指出曰 是也。感烈日之气而病,即《素问》寒、暑、燥、湿、风之暑病。或曰 是阳邪,暑是阴邪,土润溽暑,热兼湿言也,似与 有异。曰寒往则暑来,与寒对待,非专言热而何?古人称暑、 、热,一也。若湿热并至之病,《难经》名曰湿温,不名暑。迨至隋唐后,皆指湿热为暑,于是真暑之名失,而 之名更不知为何病矣。

王孟英曰∶仲圣以夏月外感热病名曰 者,别于伏气之热病而言也。《说文》云∶ ,伤暑也。《汉书武帝纪》云∶夏大旱,民多 死。故暑也,热也, 也,皆夏令一气之名也。《北齐书后主纪》∶六月游南苑,从官 死者六十人。

《千金须知》云∶热死曰 。是唐时尚知暑、 之为热也。《内经》云∶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其性为暑。又云∶岁火太过,炎暑流行。盖暑为日气,其字从日,曰炎暑,曰酷暑,皆指烈日之气而言也。夏至后有小暑、大暑,冬至后有小寒、大寒,是暑即热也,寒即冷也。故寒字从“ ”,“ ”为水气。是暑为阳,寒为阴,阴阳对待,乃天地间显明易知之事,并无深微难测之理。而从来歧说偏多,误人不浅。更有调停其说者,强以动静分之。夫动静惟人,岂能使天上之暑气随人而判别乎?况《内经》有阴居避暑之文,武王有樾荫 人之事。又有妄合湿、热二气为暑者,则亢旱之年,河井皆涸,禾苗枯槁,湿气全无,可以谓之非暑耶?况湿无定位,分旺四季,风湿、寒湿,无不可兼,惟季夏之土为独盛,故热湿多于寒湿。然暑字从日,日为天气,湿字从土,土为地气,霄壤不同。虽可合而为病,究不可谓暑中原有湿也。

(十九)太阳中 者,身热疼重,而脉微弱,此以夏月伤冷水,水行皮中所致也。(《金匮》以一物瓜蒂汤主之。)(《辨太阳病脉证并治》)。

黄宝臣曰∶上条言中暑而不兼湿之证,此条言暑合湿邪而为患也。太阳中 者,暑伤于形,则身热疼重;暑伤于气,则脉微弱。以此证与脉揆之,知以夏月贪凉,过饮冷水,伤于水湿,水行皮中,为表邪所束,不得汗泄之所致也。

沈汉卿曰∶此论夏月先中 ,后伤冷水也。热由太阳入阳明,故身热。复伤冷水,水行皮中,则营卫俱滞。营气被阻,则身疼;卫气被阻,则身重。太阳中 ,脉当数大,不当微弱,而脉微弱何也?此以冷水在皮中,随营卫气行,营卫气被阻,不能达于脉,致令脉微弱,故曰此以夏月伤冷水,水行皮中所致也。瓜蒂苦寒,能吐能下,去身面四肢水气,水气去,则热解,故主之。

陈修园曰∶此言暑合湿邪为患,有形之湿壅其肺气也。《金匮》治以一物瓜蒂汤,后人推展其义,用五苓散(茯苓、猪苓、白术、泽泻、桂)、大顺散(甘草、干姜、杏仁、肉桂)、小半夏加茯苓汤(半夏、茯苓、生姜)、十味香薷饮(香薷、人参、陈皮、白术、茯苓、扁豆、黄 、木瓜、浓朴、甘草)、白虎加苍术汤(石膏、知母、甘草、粳米、苍术),皆兼治湿也。至夏月阳虚阴伏,凡畏热贪凉,皆可以伤冷水例之,病在阴经,即为阴证,岂可一以清凉治暑哉?

(二十)太阳中 者,发热恶寒,身重而疼痛,其脉弦细芤迟,小便已,洒洒然毛耸,手足逆冷,小有劳,身即热,口开前板齿燥。若发汗则恶寒甚;加温针则发热甚;数下之则淋甚。(《辨太阳病脉证并治》)

沈尧封曰∶此言精气素亏而中 者。

陈修园曰∶此言中暑之证,从经脉表里俱病处绘出虚证模样。意者寒则伤形,责其实;热则伤气,责其虚。发热恶寒至手足厥冷,皆阴寒之脉证。小有劳三句,是虚而有热之见证。汗下火皆为所戒,而治法从可知矣。

徐忠可曰∶此即洁古所谓静而得之为中暑,为阴证也。盖 即暑也。太阳中 者,太阳脉为一身之外卫,凡六气之感,无不由之,故暑亦必由太阳入。惟太阳,故发热恶寒。夏月气溢经络,于时湿土司令,伤暑者必兼湿,故身重而疼痛。暑热必伤气,故弦细芤迟虚脉也。然暑非中热之谓,暑热内受,阴寒外束,即东垣所谓广厦纳凉之类,故无汗不渴,而身反重痛也。

成无己曰∶病有在表,有在里者,有表里俱病者,此则表里俱病者也。发热恶寒、身重疼痛者,表中 也;脉弦细芤迟者,中暑脉虚也;小便已,洒洒然毛耸,手足逆冷者,太阳经气不足也;小有劳,身即热者,谓劳动其阳,而 即发也;口开前板齿燥者,里有热也。《内经》云∶因于暑,汗,烦则喘喝。口开谓喘喝也,以喘喝不止,故前板齿干燥。

若发汗以去表邪,则外虚阳气,故恶寒甚;若以温针助阳,则火热内攻,故发热甚;若下之以除里热,则内虚而膀胱燥,故淋甚。

赵以德曰∶予尝思之,此症属阴阳俱虚。脉弦细者,阳虚也;芤迟者,阴虚也。所以温针复损其阴,汗之复伤其阳,此症惟宜甘药补正,以解其热尔,即《灵枢》所谓阴阳俱不足,补阳则阴竭,补阴则阳脱。可将以甘药,不可饮以刚剂。

王宇泰曰∶中 、中暑、中热,名虽不同,实一病也。若冬伤于寒,至夏而变为热病者,此则过时而发,自内达表之病,俗谓晚发是也,又非暴中暑热新病之可比。或曰新中暑病脉虚,晚发热病脉盛。

(二十一)师曰∶伏气之病,以意候之。今月之内,欲有(一作知)伏气。假令旧有伏气,当须脉之。若脉微弱者,当喉中痛似伤,非喉痹也。病患云∶实咽中痛。虽尔,今复欲下利。(《平脉法》)

张锡驹曰∶此条言伏气之病,由内而出,非若时行卒病,由外而至也。

张隐庵曰∶此一节言伏气发病,始则从阴出阳,既则从阳入阴也。伏气之病者,春之风气,夏之暑气,秋之湿气,冬之寒气,感之则潜匿于膜原肌腠之中,不形于脉,故当以意候之。今月之内欲有伏气者,是以意候也,如三春风盛,九夏暑盛。医者当知今月之内,时今太过,欲有伏气,感之则潜匿于形身,而为伏气之病矣。假令旧有伏气,今时乃发,当须脉之。若脉微弱者,中土内虚,风木之邪相克也,故当喉中痛似伤。喉者,天气也;痛似伤者,火气也。此伏邪从阴出阳也。非喉痹者,言非阴寒内闭之喉痹也。病患云∶实咽中痛者,喉主天气为阳,咽主地气为阴,先病喉痛,后病喉痛,是先病阳后病阴也。虽尔今复欲下利者,言虽咽痛,当复下利,所以申明咽主地气之意。伏气始病,则从阴出阳;

既病,则从阳入阴者如此。

叶子雨曰∶此节言伏气之病,伏藏于内,不即见于病,亦不见于脉,故当候其何气之伏藏。伏于今月之内,当发于今月之中,故曰∶今月之内,欲有伏气,是谓以意候之也。假令旧有伏者,今时乃发,既见于病,亦必见于脉,故当须脉之。若脉微弱者,此春伤于风,风木之邪,贼于中土,故脉微弱也。风邪上受,当喉痛似伤,此伏气之病,非时行之喉痹也。不特喉痛而且咽痛,以风气通于肝,地气通于咽,脾主地,木克土也。邪气留连,上行极乃下而为洞泄,故曰∶虽尔今复欲下利。此上下之交通,一气之相感也。仲景论一春之风气,而三时之暑、湿、寒气,亦可类推矣。注家多以脉微细喉痛下利,乃少阴应有之脉证,不知少阴之脉是微细,此云微弱,但弱与细有间,而微则加于弱细之上,非专论微脉也。弱乃真阳不足,胃气大虚之候,固非少阴之细脉,亦断无实热之理,因其土虚,故木邪侮所不胜也。侈谈伏气者,何伏气不明若是耶!
 
四、《伤寒补亡论》
仲景以为冬伤于寒,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盖初感即发,无蕴积之毒瓦斯,虽为伤寒,而其病亦轻。仲景又曰∶不即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热病。是则既伤于寒,又感于温,两邪相搏合为一病,如人遇盗,又有同恶济之者,何可支也?故伤寒冬不即发,遇春而发者,比于冬之伤寒为重也。又有夏至而发者,盖寒毒浅近在肤腠,正气易胜,故难久留,是以即发。其毒稍深,则入于肌肉,正气不能胜,必假春温之气,开疏腠理,而后可发,是以出为温病。又其毒之盛者,经时既久,深入骨髓,非假大暑消烁,则其毒不可动,此冬伤于寒,至夏为热病者,所以又重于温也。故古人谓冬伤于寒,轻者夏至以前发为温病,甚者夏至以后发为暑病也。此三者其为伤寒本一也。惟有即发不即发之异,随脉变动,遂大不同。又有冬不伤寒,至春感不正之气而病,其病无寒毒之气为根,虽名温病,又比冬伤于寒,至春再感温气为病轻。然春温、冬寒之病,乃由自感自致之病也。若夫一乡、一邦、一家皆同患者,是则温之为疫者然也,非冬伤于寒,自感自致之病也。盖以春时应暖而反寒,夏热反凉,秋凉反热,冬寒反暖,气候不正,盛强者感之必轻,衰弱者得之必重,故名温疫,亦曰天行时行也。设在冬寒之日,而一方、一乡、一家皆同此病者,亦时行之寒疫也。大抵冬伤于寒,经时而后发者,有寒毒为根,再感四时不正之气而病,则其病安得不重。如冬病伤寒,春病温气,与夫时行温疫之类,才感即发,中人浅薄,不得与寒毒蕴蓄有时而发者,同论也。(《伤寒温疫论》)
 
五、《伤寒直格》
《经》言∶寒伤形,寒伤皮毛,寒伤血。然寒主闭藏,而腠理 密,阳气怫郁,不能通畅,怫然内作,故身热燥而无汗。故《经》曰∶人之伤于寒也,则为热病。又曰∶夫热病,皆伤寒之类也。《内经》既直言热病者,言一身为病之热气也。以至仲景直言伤寒者,言外伤之寒邪也。以分风寒暑湿之所伤,主疗不同,故只言伤寒,而不通言热病也。其寒邪为害至大,故一切内外所伤,俱为受寒之热病者,通谓之伤寒也。一名大病者,皆以为害之大也。又春曰温病,夏曰热病,秋曰湿病,冬曰伤寒。伤寒者,是随四时天气,春温,夏热,秋湿,冬寒为名,以明四时病之微甚,及主疗消息稍有不等,大而言之则一也。非为外伤及内病有此异耳。或云冬伏寒邪于肌肤骨肉之间,至于春变为温病,夏变为热病,秋变为湿病,冬变病为正伤寒病者;及名冒其寒,而内生怫热,热微而不即病者;以至将来阳热变动,或又感之而成热病;非谓伏其寒气,而反变寒为热也。《经》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亦其义也。亦有一时冒寒而便为热病者,或感四时不正乖戾之气;或随气运兴衰变动;或内外诸邪所伤;或因他病变成;或因他人传染。皆能成之,但以分门随证治之耳。《经》言此六经传受,乃外伤于寒,而为热病之大略,主疗之要法也。(《伤寒六经传受》)
 
六、《此事难知集》
(一)冬伤于寒,春必温病。盖因房室劳伤,与辛苦之人腠理开泄,少阴不藏,肾水涸竭而得之。无水则春木无以发生,故为温病;至长夏之时,时强木长,因绝水之源,无以滋化,故为大热病也。伤寒之源如此。《四气调神论》曰∶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广成子云∶无劳汝形,无摇汝精。《金匮真言》曰∶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注云∶冬不按跷,精气伏藏,阳不妄升,故春不病温。又《经》云∶不妄作劳。又云∶不知持满。又云∶水冰地坼,无扰乎阳。又云∶无泄皮肤,使气亟夺。启玄子云∶肾水王于冬。故行夏令,则肾气伤,春木王而水废,故病于春也。逆冬则伤肾,故少气以奉春生之令也。是以春为温病,夏为热病,长夏为大热病,其变随乎时而已,邪之所感,浅者其病轻而易治,深者其病重而难治,尤深者其病死而不治。(《伤寒之源》)

(二)冬伤于寒者,冬行秋令也。当寒而温,火胜而水亏矣。水既已亏,则所胜妄行,土有余也。所生受病,水不足也;所不胜者侮之,火太过也。火土合德,湿热相助,故为温病。使民腠理开泄,少阴不藏,惟房室劳伤辛苦之人得之。若此者,皆为温病。所以不病于冬,而病于春者,以其寒水居卯之分,方得其权,大寒之令复行于春,腠理开泄,少阴不藏,房室劳伤辛苦之人,阳气泄于外,肾水亏于内,当春之月,时强不长,无以滋生化之源,故为温病耳。故君子周密于冬,少阴得藏于内,腠理以闭拒之,虽有大风苛毒,莫之能害矣。何温病之有哉?人肖天地而生也,冬时阳气俱伏于九泉之下,人之阳气俱藏于一肾之中,人能不扰乎肾,则六阳安静于内,内既得以安,外无自而入矣。此伤寒之源,非天之伤人,乃人自伤也。伤于寒者皆为病热,为伤寒气乃热病之总称,故曰伤寒,知寒受热邪明矣。六阴用事于冬,阳气在内,周密闭藏可矣。反劳动之而泄于外,时热已伤于水矣。至春之时,木当发生,阳已外泄,孰为鼓舞?肾水内竭,孰为滋养?此两者同为生化之源,源既已绝,水何赖以生乎?身之所存者,独有热也,时强木长,故为温病矣。

(《冬伤于寒,春必温病》)
 
七、《医经溯洄集》
有病因,有病名,有病形;辨其因,正其名,察其形。三者俱当,始可以言治矣。一或未明,而曰不误于人,吾未之信也。且如伤寒,此以病因而为病名者也。温病、热病,此以天时与病形而为病名者也。由三者皆起于感寒,或者通以伤寒称之。夫通称伤寒者,原其因之同耳,至于用药则不可一例而施也。何也?夫伤寒盖感于霜降后春分前,然不即发,郁热而发于春夏者也。伤寒即发于天令寒冷之时,而寒邪在表闭其腠理,故非辛甘温之剂,不足以散之,此仲景桂枝、麻黄等汤,之所以必用也。温病、热病后发于天令暄热之时,怫热自内而达于外,郁其腠理,无寒在表,故非辛凉或苦寒或酸苦之剂,不足以解之,此仲景桂枝、麻黄等汤独治外者,之所以不可用。而后人所处水解散(麻黄、大黄、黄芩、桂心、甘草、白芍)、大黄汤(大黄、芒硝、芥子、丹皮、桃仁)、千金汤(麻黄、桑白皮、苏子、杏仁、白果、黄芩、半夏、甘草、款冬花)、防风通圣散(防风、川芎、当归、芍药、大黄、薄荷、麻黄、连翘、芒硝、石膏、黄芩、桔梗、滑石、甘草、芥穗、白术、栀子)之类,兼治内外者,之所以可用也。夫即病之伤寒,有恶风,恶寒之证者,风寒在表,而表气受伤故也。后发之温病、热病,有恶风,恶寒之证者,重有风寒新中,而表气亦受伤故也。若无新中之风寒,则无恶风,恶寒之证,故仲景曰∶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温病如此,则知热病亦如此,是则不渴而恶寒者,非温热病矣。然或有不因新中风寒,亦见恶风恶寒之证者。盖病患表气本虚,热达于表,又重伤表气,故不禁风寒,非伤风,恶风,伤寒,恶寒也,但卫虚则恶风,营虚则恶寒耳。且温病、热病,亦有先见表证,而后传里者。

盖怫热自内达外,热郁腠理,不得外泄,遂复还里,而成可攻之证,非如伤寒,从表而始也。或者不悟此理,乃于春夏温病热病而求浮紧之脉,不亦疏乎!殊不知紧为寒脉,有寒邪则见之,无寒邪则不见也。其温病、热病或见脉紧者,乃重感不正之暴寒与内伤过度之冷食也,岂其本然哉。又或者不识脉形,但见弦便呼为紧,断为寒而妄治。盖脉之盛而有力者,每每兼弦,岂可错认为紧而断为寒。夫温病、热病之脉,多在肌肉之分而不甚浮,且右手反盛于左手者,诚由怫热在内故也。其或左手盛,或浮者,必有重感之风寒,否则非温病、热病,自是暴感风寒之病耳。凡温病、热病若无重感,表证虽间见,而里病为多,故少有不渴者。斯时也,法当治里热为主,而解表兼之,亦有治里而表自解者。余每见世人治温热病,虽误攻其里亦无大害,误发其表变不可言,此足以明其热之自内达外矣。其间有误攻里而致大害者,乃春夏暴寒所中之疫证,邪纯在表,未入于里故也,不可与温病、热病同论。夫惟世以温病、热病混称伤寒,故每执寒字,以求浮紧之脉,以用温热之药。若此者,因名乱实,而戕人之生,名其可不正乎。又方书多言四时伤寒,故以春夏之温病、热病与秋冬之伤寒,一类视之,而无所别。夫秋冬之伤寒,真伤寒也;春夏之伤寒,寒疫也。与温病、热病自是两途,岂可同治。吁!此弊之来,非一日矣,历考方书并无救弊之论,每每雷同,良可痛哉!虽然伤寒与温病、热病,其攻里之法,若果是以寒除热,固不必求异,其发表之法,断不可不异也。况伤寒之直伤阴经,与太阳虽伤,不及郁热,即传阴经为寒证,而当温者,又与温病、热病大不同,其可妄治乎!或者知一不知二,故谓仲景发表药今不可用,而攻里之药乃可用。呜呼!其可用不可用之理,果何在哉?若能辨其因,正其名,察其形,治法其有不当者乎!彼时行不正之气所作,乃重感异气而变者,则又当观其何时、何气,参酌伤寒、温热病之法,损益而治之,尤不可例以仲景即病伤寒药通治也。(《伤寒温病热病说》)
 
八、《丹溪心法附余》
《经》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此言感时气不即发,藏于肤腠之间,过期遇触动而发也。且以即病伤寒,伤风,与伏气温热病三者而言之。伤寒,则身热无汗恶寒;伤风,则身热有汗恶风。二者皆邪自外入,故表病里和,鼻寒而口不渴。温热病,则邪自内出,故身热或有汗,或无汗,鼻不寒而口渴也。伤寒,伤风之邪,循经而入以渐而深,故治法要分三阳三阴清切,表里寒热虚实明白,方可施治,不可一毫而少差也。温热之邪,自内而出,不过发攻表中里三者之热而已,何难之有哉。(《温热病附论》)
 
九、《伤寒补天石》
(一)温病者,冬月伏寒之所变也。冬月伏阳在内,感寒不即病,伏藏于肌肤之间,至春时温气将发,又受暴寒,故春变为温病,既变之后,不得复言为寒矣。又伤寒汗下后,过经不解,亦名温病。并不可发汗,盖过经而发,不在表也;已经汗下,亦不在表也。《经》曰∶不恶寒而渴者,盖言温病也。不恶寒则病非外来,渴则明其热自内达外,因无表证明矣。温病之脉行在诸经,不知何经之动,随其经之所在而取之。如太阳病,头痛身热,汗后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浮者,太阳病温也。如身热目疼,汗下后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弦长者,阳明病温也。如胸胁痛,汗下后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弦者,少阳病温也。如腹满嗌干,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沉者,太阴病温也。如舌干口燥,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微沉者,少阴病温也。如烦满囊缩,过经不愈,诊得尺寸俱微缓者,厥阴病温也。要在随其经而取之。凡温病发于三阳者多,发于三阴者少。若发于阴,必有所因也,或因饮食内伤而得之,或因欲事先伤肾经而得之。(《温病伤寒第四十八》)

(二)热病者,冬月伏寒之所变也。冬月伏阳在内,感寒不即病,伏藏于肌肤之间,至夏时暑热将发,又受暴寒,故夏变为热病。既变之后,不得复言为寒矣。凡热病所起所因所感所发证脉治法,并与温病同。(《热病伤寒第四十九》)
 
十、《伤寒六书》
赵嗣真曰∶按仲景论,谓冬月冒寒,伏藏于肌肤,而未即病,因春温气所变,则为热。夫变者,改易之义也。至此,则伏寒各随春夏之气,改变为温为热,既变之后,不得复言其为寒也。所以仲景云温病不恶寒者,其理可见矣。《活人书》其于温病曰∶阳热未盛,为寒所制,岂有伏寒既已变而为温,尚可言寒能制其阳热耶!又于热病曰∶阳热已盛,寒不能制,亦不当复言其为寒也。盖是春夏阳热已变,其伏寒即非有寒,能制其阳热尔。外有寒邪能折阳气者,乃是时行寒疫,仲景所谓∶春分以后,秋分节前,天有暴寒,为时行寒疫是也。三月、四月,其时阳气尚弱,为寒所折,病热则轻;五月、六月,阳气已盛,为寒所折,病热则重;七月、八月,阳气已衰,为寒所折,病热亦微。是知时行寒疫,与温热二病,所论阳气盛衰,时月则同。至于论暴寒之寒,与伏寒已变之寒,自是相违,名不正,则言不顺矣。仲景又云∶其病与温及暑病相似,但治有殊耳。要在辨其病源寒热温三者之殊,则用药之冷热判然矣。(《伤寒琐言伤寒变温热病论》)
 
十一、《伤寒绪论》
(一)至春分节后,天令温暖,有人壮热为病者。乃温病也。《经》云∶冬伤于寒,发为温病。又云∶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言冬时伏气,随时温热发出,但所发之因不同,有感非时暴寒而发者;有饥饱劳役而发者;有房室作力而发者。所感之客邪既殊,发出之经络亦异,所谓温病之脉,行在诸经,不知何经之动也,当随其经证而治之。

凡温病之发,必大渴烦扰,胁满口苦,不恶寒反恶热,脉气口反盛于人迎,明系伏邪自内达表,必先少阳经始。(《温病》)

(二)大抵治温病、热病,无正发汗之理。盖其邪自内达外,无表证明矣。若果证显非时暴寒,恶寒头痛,而脉浮紧者,亦不可纯用表药。(《温病》)

(三)大抵温病热病,皆是热郁之气,故多发于三阳。若发于三阴者,必难治。其脉若沉细,或微弱,或虚大无力,为脉不应病,必死。然发于三阴者,必有所因,或因冷食伤脾,或因欲事伤肾,皆正气先伤,热毒乘虚而发,设用甘温调补,宁不助邪转炽。若行苦寒峻攻,真元立致消亡,虽长沙、河间复起,恐难为力矣。(《热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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