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阴纲目》导读

[杏林一脉]

《济阴纲目》导读
苏 礼
我国明代著名医家武之望编撰的《济阴纲目》一书，是一部影响甚大的中医妇产科学专著。《济阴纲目》征引丰富，编撰得当，方论结合，实用性强，既是对我国明代以前中医妇产科学术经验的系统总结，也是中医妇产科学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的成果。前人曾称赞该书：“有纲领，有条贯，有分疏。一病之中，三致意焉；一方之设，细详释焉。得其隐微，能尽其变……”(汪琪序语)。《济阴纲目》是学习、研究和从事中医妇产科者必读的中医古籍之一，重读《济阴纲目》一书，对于我们今天进一步学习、掌握古代医家的临床经验，继承、发扬历代先贤的学术思想，开发新一代中医治疗技术和药品，不断提高临床诊疗水平，具有相当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武之望与《济阴纲目》
武之望是我国明代著名医学家，字叔卿，号阳纡，明代陕西临潼县武家屯人。生于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卒于明崇祯二年(1629)，享年77岁。武氏“幼治儒经，长嗜岐黄”，万历·十七年(1589)与王肯堂同科中为进士，历任霍邱(今安徽六安)县令、江都知县(今江苏江都)、吏部考功主事等职，晚年以少司马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卒于官。武氏虽长期沉浮于宦海，但毕生以岐黄之事为念，且其为人刚直，屡忤权贵，多次因贬或因病退隐乡里。最长的一次，从万历二十八年(1600)直到万历四十六年(1618)，免职还乡达十八年之久。在隐退期间，武氏以“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信念，潜心研习医学理论，精心整理历代医学文献，热心为桑梓民众解除疾苦，亲自治愈了许多疑难病症，积累了相当丰富的临床经验。先后著成《济阴纲目》、《疹科类编》、《济阳纲目》、《医帜》等医学著作，为发展我国传统医药学术，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济阴纲目》初刊于公元1620年。原刻5卷，分为调经、经闭、血崩、亦白带下、虚劳、积聚癥瘕、求子、浮肿、前阴诸疾、胎前、临产、产后及乳病等13门，论述了月经病、带下病、胎前产后病，以及妇产科杂病的辨证与治疗。1665年经汪淇重订评注，析为14卷本。《济阴纲目》流传甚广，至今被认为是中医妇产科的权威著作。 《济阴纲目》的历代刻本众多，大约有30余种，其中主要有明·万历四十八年(1620)首刻5卷本；明·天启元年(1621)王氏重刻本；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扫叶山房石印本；以及1958年上海科学卫生出版社排印本等。 需要指出的是，有人认为，《济阴纲目》一书，“与《证治准绳》之女科相同，文亦全相因袭。”但据武之望在《济阴纲目》自序中称：“嗣见同年王宇泰氏所辑《女科准绳》，广搜博采，古今悉备，然一切杂病，亦复循薛氏例而概收之。不无骈枝赘疣之病。且分条不整，序次无伦，非耳目所素习者，卒观之而莫得其要也。余究心兹术亦既有年，兹于公事之暇，手为搜集，汰去诸杂证，而专以妇人所独者汇为一书，又门分类别，而纲之下各系以目，名曰《济阴纲目》。”可见武氏的编撰缘起与编辑宗旨与《女科准绳》有较大的区别。据作者及有关专家考证，《济阴纲目》虽然征引了《女科准绳》的部分文字，但无论其编次、内容乃至编纂方法，与《女科准绳》都有相当大的不同，在许多方面。《济阴纲目》更有较大的发展，而决非《女科准绳》的简单改编。有意思的是，对《济阴纲目》一书持否定态度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作者，竟连武之望是明代人而非清代人这一基本事实都弄错了，因而其说实在难以为凭。

二、《济阴纲目》的主要学术特点及其对临床的指导意义
《济阴纲目》一书，立足继承，注重创新，具有鲜明的学术特点。
1．妇科证治，首重脾胃。《济阴纲目》一书中，论述与妇产科有关的脾胃疾病达20余种，运用脾胃理论和相关方药论治妇产科病证者比比皆是。可以说，广泛运用脾胃学说是武之望女科的一大特色。 《济阴纲目》调经门中指出:脾为生化之源，心统诸经之血。而七情六淫，饮食失节，均可导致脾胃虚损，心火妄动而引起月经失调。武氏还提出“心脾为经血主统”的观点，认为经行腹痛、经闭等病的发生，均与脾胃有关。在《济阴纲目》虚痨门中，更明确指出，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进行，全赖脾胃的纳化转输功能，而脾胃的功能一旦亏损，各个脏腑就得不到足够的营养，包括妇科疾病在内的各种疾病就会发生。基于上述认识，《济阴纲目》把健脾益气、健脾利水、健脾疏肝、补脾生血、引血归脾等作为治疗各种妇产科疾病的大法，灵活加以运用。如治疗月经先期病，有因脾经血燥者，用加味逍遥散件脾疏肝养血；有因脾经郁滞者，用归脾汤健脾益气补血。治疗月经后期病，其属脾经血虚者，用人参养荣汤益气养血；其属脾气虚弱者，用六君子汤健脾益气。《济阴纲目》在妇科病的择方选药方面，也时时注意顾护胃气。如治疗胎水肿满，证见面目虚浮、肢体水肿者，方选全生白术散。此方出自宋代陈自明的《妇人大全良方》，有健脾利水，安胎消肿之效，用于妊娠水肿，证属脾虚湿重者，颇为合拍。
2．精选方法，重视外治。《济阴纲目》在妇产科病的辩证选方十分严谨，通过精选通治方，广搜辨证方，酌采单验方等方式，充分体现了其方论结合，注重实用的原则。通治方系指通用于某一疾病不同证型各个阶段的方剂。《济阴纲目》调经门首选四物汤作为调经通用方，用以治疗妇女冲任虚损，月经不调，经期或先或后，经量或多或少，或兼有腹中绞痛，或兼见腰足中痛，或出现崩中漏下，以及妇女胎前产后诸证。方后还罗列四物汤加碱用法百余条，以备临证变通使用。四物汤出自《太平惠民合剂局方》，功能补血调经，至今被奉为理血剂的代表方。武氏在纷繁多彩的调经方中遴选出四物汤作为调经通治方，足见其独具慧眼的学识水平。辨证方是指同一疾病因证型不同而分别选用的处方。武之望对辨证方的选择和应用尤为注重，如治带下病，湿热带下用泻白散、八妙丸，湿痰带下用渗湿消痰饮、苍柏樗皮丸，风邪带下用胃风汤、苍柏辛芎散，虚损带下用卫生汤、补中益气汤，虚寒带下用桂附汤、暖宫妙应丸等等。单验方大多属于用药简便，疗效卓著的民间简易方。对于这一部分民间医药的成果，武氏也刻意加以整理，酌情予以采收。如治疗产后乳汁短少，选用猪蹄汤。此方由猪蹄、通草组成，以营养气血为主而寓疏肝通络之意，实为一首简便廉验的食疗方。
《济阴纲目》收载了有关妇产科疾病的外治方160余首，包括薰洗法、纳入法、熨法、敷法、涂法、薰法、糁法、帖法、取嚏法等，其内容相当丰富，充分反映了我国明代及明代以前在妇产科药物外治方面的成就。 《济阴纲目》在有关生殖生理的认识、早孕的诊断、养胎与胎教以及胎孕期异常情况的处理等方面，有许多卓有见地的载述，在中医治疗难产方面，也作了不少有益的探索。
3．征引规范，编排得体。鉴于前人“择理不精，折衷鲜据”的风气，《济阴纲目》在编纂有关资料时，能正确鉴别各家得失，慎重取舍，做到既荟萃百家之精华，又折衷至当，不“泥古方以疗今疾。”《济阴纲目》之编，虽以王肯堂《女科证治准绳》为主要参考，但在内容编排上有不少创新，王氏《女科准绳》原有5个类目，而武氏则增至13个，使之更加符合妇产科诊疗的实际。《济阴纲目》于每一门各证中先将有关医论予以选萃汇编，并分类冠以小标题，再将主治方药汇编在一起。这种编纂方法，较之王肯堂分门列证，每一病证后一家一家的分解医论和方药更为明晰，且便于检索。文献出处是古代医家编写医书时常常忽略的问题，因此而给后人学习研究带来的麻烦不少。王肯堂、李时珍等虽已注意到这一问题，但在征引文献出处的标记方面仍不够规范。如《女科准绳》将引自刘完素的《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称之为“保曰”，将朱丹溪的有关引文称之为“丹曰”。而武之望在处理上述文献出处时则作“保命集曰”、“丹溪曰”，显然比前者明白、规范。 《济阴纲目》汇集了我国明代及明代以前妇产科学的主要学术成就和临床经验，对于当代中医妇产科学学术理论的发展以及临床诊疗水平的提高，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三、如何学习和应用《济阴纲目》
1．学用结合，学以致用。学习是应用的前提，应用是学习的目的。《济阴纲目》是一部理论联系实际，理论和实际紧密结合的中医妇科临床著作，其中论及的妇产科疾病，约达100余种之多，明代及明代以前中医妇产科的名论、名法、名方尽收其中，可谓集我国明代以前中医妇产科之大成者，这就为当代中医妇产科临床疗效的提高，提供了有力的支撑和借鉴。学习《济阴纲目》，既要通读原文，全面理解原著的精神实质，又要结合临床实践中所遇到的疑难问题，重点参考历代医家的有关论述，从而真正达到“读古籍，筑根基，做临床，提疗效”的目的。

2.学其思路，用其方法。思路和方法，是发展中医学术、提高中临床诊疗水平的两大关键问题。《济阴纲目》中提供了相当丰富的有关中医治疗妇产科疾病的思路和方法，特别是始终把临床实用作为最基本的目标，力求做到“法赅而精，方备而确，庶观者了如指掌。而卒然有患，可人自为治，家自为医，而无事他求也。”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武氏在学习前人整理经验并品评其得失成败的基础上，把方论结合作为最基本的编纂方法，贯串于整个研究工作的始终。对前代有关文献，根据临床实用的需要，“或采其论，而论必悉证之原；或摘其治方，而方必尽知之变。”从而做到了以病为纲，病各有论，论各有治，治各有方，最大限度的满足了临床诊疗的需求。《济阴纲目》所倡导的“方论结合，注重实用”的思路与方法，应当是学习的重点。

3.扬其精华，摒其瑕疵。《济阴纲目》是一部影响甚大的中医妇产科专著，可以称其为精华的内容很多，诸如注重整体观念，强调辨证论治，擅用理法方药，尤其是精选的1700余首妇产科处方，都是需要认真传承、大力弘扬的精华。但必须指出的是，由于时代的局限，《济阴纲目》中还存在有个别不合时宜甚至荒诞不经的内容，如用蓖麻子、朱砂等催生，以《易经》理论预测胎儿性别等等。读者在学习和应用的过程中，应注意加以鉴别和摒除。
(中医文献杂志2006．3：46~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