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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憨医案》选读

孙洪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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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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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光甸
清中医学家。字春田。什邝市人。约生于清乾隆末年。曾隐居彭门半憨山麓(今彭州市境),自号半憨山人。治病不论贫富,深受百姓爱戴。著有《寒疫合编》四卷,一百余年来在民间广为流传。
 


咸丰戊午,瘟疫盛行。有刘姓者,兄弟三人,只一子,患疫病,医疗七日,势危垂毙,其母忧惧欲死,一室惶惶。

适愚都门归,甫一日,刘某闻而喜曰:吾子生矣。盖曩刘某病伤寒己置棺,而愚活之者。故奔叩求诊。

时亲宾满座,未便即行。而刘情急恸杂,一座不欢,愚即趋视。见刘子奄奄在床,目瞪面赤,舌黑芒刺,津液全无,谵语不休。诊其脉,乍大乍小。且时时索水,舌强不能咽。当此时,愚以为下证满具,将立方下之,而疑不实,再以灯细视,而两颧红过于面,抚之烙手,而身不烧热,手足微冷。久坐窥其情,而溺不及器己遗,大便亦污身。遂大惊曰:几误杀尔子矣!此戴阳证也,倘下之立毙。急以六味回阳饮加生附子五钱,熟地黄至二两,参用八钱,大剂与之。次日回津,更进一剂,热退谵语息,能省人。

至晚烦躁面热,又促愚诊,乃斑出,非阳越也。即以景岳补阴一气煎与之,次日斑尽出如豆形,是晚斑渐消,食粥一盏,而战汗出如雨,身仍凉,乃以人参养营汤与之而愈。

按: 此病也,设若一时荒唐,是人欲我生之,(而杀之)业斯道者,可不惧哉?
 


成姓者,年近六十,且鸦片烟大瘾。病疫十余日,手足四逆,冷达肘膝,烦躁不宁,舌黑芒刺,小便短,大便时下清水,群医大剂参附姜桂并进,且命服鹿茸,连进两剂,甚至循衣摸床。

延愚诊视,其脉沉细,按之有神,静窥其变,悉知为纯阳无阴之证,遂立黄龙汤与之:而群医訾议,以为冷过肘膝,且脉沉细,自利舌强,津液已枯,何可下也?愚笑曰:正为津枯,欲下之以生津耳。然若辈皆借医觅衣食者,终年不近书,且不知寒疫为何物,旬暇与瞽者辨色。遂抗言曰:能服愚药,或有生机。再服君等之药(无生理)。其妻曰:姑与之,以验明日。是晚服药,五鼓下败粪,舌上生津,已刻大进一盏,而羊粪三四粒,杂黑物如煤而下,旋索饮热茶一盂而寝,申刻方醒,而病如矢。舌脱黑皮,连日与以六味地黄汤及服八珍汤,而神奕如初矣。

此证也,热极旁流,阳极似阴,倘一着堕其窝臼,是助人而杀之也。
 


门人刘豹山,姊字朱姓,患疫病,身有胎,头疼身痛,大热而渴,舌微黄,豹山以三消饮,不应。

延愚诊视,仍三消饮证也。胡为病不减?思忖其胎气邪迫邪从表者重,尚未可遽下也。乃以柴胡清燥汤与之,热渴不减,头身疼略减,知其必欲汗解也。诊其脉浮洪无力,即以人参白虎汤,少入酒炒大黄汁服之,午间战汗出病解矣。

隔两日,身复热,神昏乱语,脉浮而数,胸胀腹疼而渴,知其里邪未溃,前日战汗未彻,达表者轻,故也。乃以大柴胡汤去半夏一剂,表里两解,补以安神养血汤而愈。

愚语豹山曰:业医如作文,见一题出,必费一番心思,想出一个主脑,不使有负题意,方得一篙好文章,治病亦然耳。
 


冯 打面者,夫妻子女四人,皆病疫。贫不能延医,惟日乞医人求药,绵延十余日,皆坐病危。

其夫发斑疹,自买大黄芒硝猛下,斑隐而手足四逆,舌焦神昏。其妻蓄血便闭。其子发狂谵语,而热渴如焚。其女鼻衄五日不止,面如白纸,呕而自利,手足冷。愚悯其贫,医药并捐。以真武汤治其夫。犀角地黄汤加桃仁,归尾,酒大黄治其妻。以白虎汤治其子。以镇阴煎加煅磁石治其女。且亲赴药室检点,而与其邻人嘱托而去。

间日往观,其妻,子,女皆起,而冯病如故,知其真阴太损,非熟地黄,五味子不能也,乃以六味回阳饮倍加熟地,五味与服。次日舌润滑,神亦清。更与一剂,而烦热顿起,振战汗出。时愚他去,有黄医者过其门,偶请一视,黄索愚方,见而惊曰:补热坏了。极用燕巢泥水和糊心上,取火可安。又书黄连解毒汤而去。其子遂如教,以泥托之。须臾汗收身冷,腹大痛,干呕不已,声彻户外,愚就诊,见其危,惊问之,始得其故。盖前阳回邪出,振振欲汗,正邪解之时,塞以凉泥,邪复内陷,所回一线之阳,安能敌数升凉泥哉?阳己尽脱,能望生乎?咨嗟而归,冯亦是晚死。呜乎!

我欲生之,而人玩杀之。医之不察虚实,如战之不测险易,身临死地,而犹谓人之不我及也,岂不悲夫!
 


李成衣者,暑月病吐泻腹疼,医以分利和中之剂与之,病反剧甚。

延愚诊视,脉细微,手足冷,大吐腹疼。人又以痧治之,钱刮四弯皮肉已烂,而病更甚,愚即止之,不令服痧药,急以附子理中汤加砂仁,半夏与之,吐仍如故。黄昏,又邀愚视,门人从行,谓愚当用吴茱萸汤,愚不答,仍以原方加生附子五钱,更以肉桂五分助其回阳化气。又为艾灸关元,气海各三壮。是晚服药初犹呕,再进呕止。天明服药一剂,吐利腹疼悉除。迎愚再诊,而坐床食粥矣。仍以原方去生附,肉桂,令服三剂而愈。

乃晓门人曰:向所谓吴萸者,非不能逐寒止痛,但具气味辛臭而烈,当此大吐之际,臭能益吐,岂可不忌?不知腹痛乃寒邪为之,方中附桂乾姜,岂不能逐寒止痛耶。吴茱萸厥阴经药,厥阴乾呕清水头疼,四逆烦躁欲死,非吴萸辛烈不能解阴阳交争之势。但治其本,不暇计吐,寒散阳回而吐亦渐止也。此病寒中少阴,何必定须吴萸,近时药肆制附子,取其薄而白亮,泡煮太过,味薄,只堪散寒,不胜回阳之用,非生附子不能挽将脱之阳也。但非阳脱危证,亦不可轻用生附,恐酿他病,汝并识之。
 


邻居李姓子,亦患腹疼大吐,物尽吐水,水尽继以碧汁。他医以藿香正气散,反甚。

愚诊之,脉浮而空且散,急以附子理中加桂与之,药方下咽,其亲属延他医至,病人适呕出蛔虫一根,医见虫即曰:是嘈寒,热药万不可服。遂掷愚药,而服芩莲榧肉乌梅之类。午后烦躁欲死,呕声彻愚家。愚又劝其急服回阳之剂,乃以吴萸汤重加参附以进。其母惑于巫言,用北方医方应,又延北方某医至,以其身大热,汗渐出,命服白虎汤可立愈。愚闻而大惊,且悯其母老一子,又往嘱其亲友阻之,其母不以愚言为是,竟投药与子,晚间服药,天明而死,隔墙闻哭声,愚犹在床,亦为之堕泪,而怜其愚昧,是自杀其子于巫也。北方之言,是送子与北邙噫?巫亦神矣。


北邙:借指墓地或坟墓
 


马姓一家七口,五人病疫。延愚治,当汗者三,当下者二,不十日前后皆起。

后一女,年约十七八,忽病腹痛而呕,手足四逆,不渴不热,而昏迷不省,面色忽黑,诊其脉亦沉细。将谓其疫邪也,而见此纯阴无阳之象;若谓非疫也,举家病疫,而女独病伤寒耶?且瘟疫法中,无阴疫中人之理,心甚惑焉。不能主治,遂久坐沉思一法,命将病人抬至空地席上卧,去被,以稻草周围燎绕,以哄之草尽数十束,病者方身动呻吟,又烘之,眼开索水。愚令抬入卧室,被覆少与水饮,移时又索,令少少与之。复诊其脉渐起,手足温而能转动,是日不与药。

次日再诊,则身热如火,渴更甚,脉亦数,舌苔厚白,乃以犀角地黄汤加酒蒸大黄汁与之,一沃便利,遂除去大黄,尽剂而战汗如雨,病即已。

门人怪其治,愚曰:始见是证,纯乎阴矣,因以举家瘟疫,揆之,故不敢从伤寒治之,观其孱弱,必然伏邪深固,又受一家瘟气外感,邪愈壅闭,而见阴形,故以稻草烘之,欲阳与阳相亲,邪热外溃,以开腠理,酌其是否真阴也,真阴见火神虽旺,而必无发热表证,此其验也。少与水,不与药,是尚未见邪传何经,宁可少耐以观其变,如兵家乘隙方攻也。以犀角地黄者,方抬女时,偶见其裤有新血痕数点,是知其经血方来,邪入血室也。舌白不黄,是其素弱,胃火不能炽腾也。诸般病情,皆从细心观察而得,倘此等病,医人一诊,主方即去,未有不杀人者。愚于病有疑难,多流连病者左右,不能遽主以方者,皆为此也。汝问疑我不决,此正欲决时也。然亦得病家与医契合不疑,方有此举。否则嗤笑无术,尚望服其药哉。
 


愚客泸阳,有妓馆主者熊三,病烧热而咳,已半年矣。日晡则潮热而渴,天明则盗汗满身而热始息,补和攻散,百法不效。形容枯槁,嗜藜藕生冷之物。

延愚诊之,脉浮细紧,问其所苦?答曰:热时头身疼,热去病如失。医作疟治,亦不验。补之,则咽痛病甚。表以麻桂,则反痛而汗不出。人谓痨瘵,是以待毙。愚曰:疫也,非瘵也。素无失精吐血诸虚之病,瘵何来也?谓为寒疟,脉亦浮紧,服麻黄桂枝当愈,何反增也?谓为阳虚,既服参耆桂附,何更益病?若阴虚,地黄服已数斤,水何不生?热何不减?是疾无疑。遂以达原饮加醋啐别甲一具,命制五斗大黄丸(藕汁,萝卜汁,藜汁,桑皮汁,醪糟汁,每汁和大黄蒸一日,合再蒸,捣成丸)八两,早服汤药,晚服丸药,未七日而热退咳止,丈数日,诸病俱去。计服丸五两后,以麦昧地黄丸一料,而神旺如初。

乃治筵江楼,邀客飨愚,呼红儿十辈,歌以侑酒,一时笙笛管弦,莺歌燕妮,彻夜为欢。而愚亦醉倒西窗,不知东方之既白,此皆得医之乐也。设故为之,又不知破费缠头几许。


呵呵,酒色者医之乐乎?
 


洛水萧生,韶年俊秀。父严禁外游,窃买淫书自娱,遂得遗精,眼合即遗,药医不效,数月困甚。父察,焚其书而延愚诊治。

见其气太清,脉浮而空,两尺脉反浮,审其病情,夜半发热,盗汗如雨,遗精无梦,身热一线,至囱门,则精遗矣。查其所服药:偏于补阳者,则参芪桂枸杞白术之类:偏于阴者,则知母黄柏地黄牡蛎之类:彼此相混,不归画一,斫以难效也。愚初以大补元煎加肉桂一钱,黄连一钱与之,而汗稍止。继以洋参五两,女贞子五两,怀山药一斤,熟地一斤,芡实一斤熬成膏,早晚龙眼汤冲服。其汤药则以白莲米二十粒去心。怀药一两 洋参三钱 北五味二钱 枣仁(生三钱,炒三钱)白芍三钱 丹参二钱 山茱萸去尽核五钱
炙甘草一钱。连服二十剂而愈。肌肉亦长,神健如初。

其父曰:先生之药,同一补也,而能去病。他医亦补也,反致病增,请道其理?愚曰:令郎之遗精,病在心脾,非虚痨滑脱之比也,少年情窦初开,思淫者心驰也,久思不得,郁热熏心,脾病,心亦病也。其热从心经蕴积而发,其肌肉脱,乃损脾所致。一线热气,乃欲火上焚,非孤阳越外。故药过补阳,则热甚而精愈走。过滋阴,而脾阳再败,食不入矣。徒涩之,无益于病,反增烦扰。病在心脾,则治心睥。但以肉桂同黄连并用,使化气行郁之中,清解欲火一法稍异耳。病虽愈,宜早受室,以免虚耗,则胜药多矣。其父首肯而谢谢曰:谨受教。



肉桂、黄连交泰丸也
 


张贩午者,患疫旅中七日矣,病危急,居停主人延愚诊治。

未入室闻呃声彻户外。及入室,秽气触人。即使主人除粪而后入诊,见其赤身坦卧,努目谵语,似渴极思饮,先命以凉水一碗与之,一气吸尽,似有不足,又与半碗,始少静。乃诊其脉,浮洪而数。验其舌,胎黄而燥,正值邪逼阳明胃腑,因欲饮不得,渴热极而气呃也。即以白虎汤加麦冬,淡竹叶与之,且嘱主时时少与水,勿令燥渴。是日午后服药,黄昏战振床摇而大汗如雨,热渴齐解。随以瓜贝养营汤而愈。

同街李某亦患呃逆,医以柿蒂丁香理中之类,则舌黑芒刺吊加吐蚰,又以椒梅理中与服,遂循衣摸床。闻愚治张客病相同,乃求诊治。其脉釜沸,无能为矣,但嘱购棺,是夜遂亡,

按: 呃逆吐药,在伤寒为厥阴寒证,固宜理中椒梅等药,若服寒凉必死。在瘟疫多是阳明热证,乃白虎承气所宜。然其脉与外证自有阴阳可辨,当温则温,当下则下。在医家细心觉察,不得以是方治是病,误人至死而不悟,似此皎柱鼓瑟之人,断不可以为医也。


http://baike.qihuang99.com/index.php?doc-view-19694.html
 
十一

愚侄子俊,患少腹疼,硬结一块如鹅卵,寒热而渴,医以理中橘核,芦巴,吴萸之属不应,又以当归四逆加附子,吴萸,病甚。又作疝治,则势危殆。时愚避乱广汉,家人舆送求诊,见其口渴饮热,似是阴证,而舌胎中白根黄,气粗口臭,小便赤涩,脉弦紧,知实邪也。且以手按,痛处坚硬。稍重则呼疼。实证更具也。其烧热皆由里邪被热药壅闭所致。本宜急下,见其病势已危,乃以蜜导丸,令纳谷道中,外以莱菔子,生姜,葱白,食盐炒热布包,熨其疼处,须臾,下出黑煤败粪,秽气触人,痛亦随减,即以生地四物汤合调胃承气少少与服,又下浊物两次,而痞块全消,兼食瓜果。初则腹疼身热,渐至少腹成块,头疼身痛。

按: 此病乃内伤而杂暑热,时师一闻少腹疼,不究虚实,必以枸杞,吴萸,小茴,橘核理中之类,甚至桂附大进,火愈逼,疼愈甚,邪闭脉伏,手足四逆,更进温补回阳,火灼肠枯而死。犹曰:阴毒难治。乃是绝证,非药之不效也。嗟乎!痛证虚实,古人反复论之详矣。时师视书如仇,且动辄曰:此病我有秘方。是挟方以治不测之病,间有愈者,是病就药反剧者,是药坏病。此等恶习,各处皆然。古人云:孝子仁人,不可不知医。是不肯以性命教若辈毒杀也。
 
十二

王医者,年六旬子死。一孙甫四岁,夫妇珍爱,从其所欲,戊午四月,疫病盛行。其孙病热渴呕逆,自治不效。转医多人,烧热如火,将两月,势已危。乃求愚治。

诊其脉细紧,身热烙手,时渴饮,索饮而呕,夜甚于日。又察所服寒凉温之药,散,杂剂乱投。儿又孱弱,项骨已倒,气息奄奄。细审之,假热也。即以景岳理阴煎加银柴胡与之,一日夜尽一剂,而烧热少减,思肉甚急,王不敢与。愚即命煮肉汤与之,服已而寝,醒吐蛔一根。

次日诊视,又吐一根,按视之,死蛔也,遂悟儿内伤病重,疫邪病轻,初时不能导邪使出,而寒凉表散,互相乱投,胃阳耗败,蛔无所养而死。今服理阴姜桂,命门火暖,胃阳初复,所以思肉食而吐死蛔也。仍以原方加五味子去柴胡,连服两剂,呕止神旺,而热未退,此日鼻少衄,而身战振如疟。诊其脉,浮大而数。王惊为姜桂过热,欲易寒凉解之。愚曰:是正气托邪外解而衄也。疫得之初,邪将达表,被寒凉壅闭,今得姜桂力,始出也。少俟必汗而热去。王漫应之,意甚惶惶。愚遂坐谈以待汗,少倾,果频频渴索饮,战而汗出,热亦随去,王乃喜,为愚具鸡黍焉。


还好此儿生命力强于蛔
 
回复 10# 孙洪彪
此案颇有陈士择用药法度
 
十三

杨医者,夏月门前买白菌一筐,以供夜饮,其一子一女及媳不饮,但食菌,杨医则以菌佐酒,大醉。是夜三更毒发,举家疯狂,捶床扒壁,哄动一街。

邻人邀愚往救,愚命以菜油数斤,捉而灌之,惟子,女,熄三人各灌一琬,命用发辫入喉探吐,须臾大吐,毒物尽出而醒。杨医口噤,不能服而死。邻人曰:人皆言甘草黄连解菌毒,先生独以菜油何也?愚曰:菌乃寒凉之性,虫蛇遗毒于上,若以黄连解毒,是增其毒也,景岳论之甚详。且甘草虽曰解毒,不能致吐,毒一下肚,趁早一吐,使毒即出,若从内解,其势必缓,倘药不敌毒,岂不误事?毒必以吐者,是急病急治,不解毒而毒自解也。

杨医之死,乃其自毒。想其素日业医者,杀人遗毒不悟,或斯时冥冥中有报复之者。
 
十四

黄斗户者,患腹疼身痛,呕逆不已。医以附子理中转甚,又以当归四逆,桂枝,吴萸,更吐。于是温散利气,杂剂乱投。病至十日,痛连少腹,食药皆吐,呼痛欲死。一医方诊一手,仓忙而走,摇首曰:绝证!绝证!不药而去。

时愚偶过其门,黄之眷属,遮留诊视。按其脉,两手皆无,探其身手,尚自温温,观其脐腹,艾灸创痕犹新,按之亦不加痛,亦无鞭硬,细察形色,未脱。舌上红润无胎,惟号身疼腹痛。命一人捶其背腿,旋堑旋号,声彻远近。愚心疑,外无死证而脉无,必有壅闭。乃诊出鱼际有脉跳动,又诊趺阳,脉亦未绝。问其便利?则大便欲利不利,小便涓滴皆疼,且赤如血。愚遂大悟,笑曰:君善饮乎?黄曰:能饮。愚曰:是矣。乃以大剂五苓散,重用肉桂加牙皂少许,酒炒大黄二钱,命服。外以蜜导丸三枚,令纳谷道中,再以菖蒲,陈皮,食盐,姜,葱,炒热布包,熨痛处。少顷下羊粪十余粒,小便通利如血汁,而腹脐痛失。

次日再诊,脉出浮大,易以景岳济川煎,加巨胜,麻仁,调蜜服之而愈。

黄治筵,叩谢谢曰:先生生我矣,而我病历七医,皆为不治。先生一医,病去脉出,亦何奇也,请道何病?愚笑立曰:一酒病耳,岂能顷杀人。仲景曰:酒家病宜利水,忌服桂枝,服必增吐,君脉忽无者,热药与艾火壅闭也。外无表证,舌无胎刺,便闭溺涩,身痛喜捶,酒客病也,脉伏神旺,肌肉全在,岂是死证?故开其壅滞,而病自去,亦何奇之有。黄闻喷饭一笑而归。

后言酒家忌服桂枝,何以前方反重用肉桂?
 
十五

涪城一客,暑月至江阳。偶游妓馆,茶话,忽呼眼黑,头身大汗而倒,左右惊扶,汗冷如冰,面白神衰,口惟动摇,不知欲作何语。

急邀愚往视。诊其脉浮虚而缓,急命就地设榻扶卧,不必搬移,恐致气脱。乃以洋参一两,麦冬五钱,北五味二钱煎汤,频频灌之。幸药可下,灌药数次,约一饭时始醒,又自索饮,仍以药一盏与之而寝,至晚神旺回寓,邀愚夜饮,谈笑如常。

客众惊异,询愚何病,得之欲死,去则如矢?愚曰:热甚伤津,虚暑病也。客至运道来,路非一日,且体肥大,少年如此,其气必虚,病干妓馆,声色可知,虚人受暑,每有此病。且脉浮虚而缓,暑病无疑。以大剂生脉散,补气生津,除烦清暑,其病必已。若脉沉微濡弱,又非此方所宜,当以六味回阳饮,方是对证之药。君等久客江湖,当以宝惜正气为好。正气固,虽盛暑严寒,亦不能致病也。
 
十六

彭门富翁陈某,患痢成脱泻,日更数医,百药不效。其戚与愚邻善,求往治,愚以道远辞。

一日其子具肩舆挽戚苦求,不得已,一往视之。脉见浮滑,下利血水,药一入肚,少顷即出。辛热之药,腹觉热气,寒凉之药,腹觉冷行。大孔如竹筒不收,呃声彻户,日夜歇。惟日饮米汁一合,十余日亦不死,诚坏证也。幸非即死之脉,姑以大剂真武汤与之,而宿其家,是夜服药,随服随下,仍药水也,病毫未减。愚思汤药入腹即出,不若丸药之缓,或可稍留。乃为制附子理中加粟壳,乌梅为丸,以赤石脂,禹余粮为衣,煎酸石榴皮汤下之,服丸三日,计五两,下利少减,泻出丸药犹多粒,呃声稍息。

又迎愚再诊,苦留不即去,又为熬参术膏和丸服,外以大蒜泥摊膏,翻贴脐上,以指大艾丸,安蒜泥上灸之,令脐内热气透入后,更以吴萸为末,醋炒热,连少腹并敷之,冷又易热,如是终日,药下可以久停,呃声亦减,稍能进粥汤。

愚归后六日,其子来迎,愚怪其迟,其子支吾,似有别情,穷诘文,子曰:先生归日,有柯草药者,踵门卖药,云:伊祖上遗方,专治腹洞泻,三丸立愈。因以千钱买三丸服之,不一时,果腹热雷鸣,一线热气,直入下部,而粪门收矣,呃逆亦顿止。于是更买十丸,三日服完,则少腹如刺,便利不下,求柯易方服之,腹又滑泻如往日,更腹痛如割。仍求先生怜救。

愚往再诊,病脉如昔,因思柯丸有回生之妙,十丸腹疼,必药太过。柯不知医,易以他药,病仍洞泻,乃令再买三丸归。愚以一丸细尝,味酸辣沾舌,久之有胡椒味,以一丸乾剖视之,衣以黄丹。查黄丹能治癖痢,沾舌而白,似是麦面。乃以银花,甘草各一两,蜜炒与服,以和之,痛顿止。次日,仍以所买丸药一粒与服,泻又止。继以真人养藏汤而愈。

愚查柯,惟景岳复阳丹。方中有附子,炮姜,胡椒,五味,炙甘草,白面也。乃为丸治滑泻立效。后门人得柯方,果复阳丹,但方中多酸榴皮,枯矾,可见药不执方,合宜而用。医虽易作,病理难穷。
 
十七


秦之泾阳张某,富家子也。日眠花柳,竟得杨梅结毒,上至顶,下至足,周身糜烂,臭气触人,医药不效,累日号呼,虽父母妻子,皆不敢与居,独卧一室。雇乞儿供其药食,日久待毙,一家垂泣无术。乞儿从旁笑曰:能与我新衣千钱,我能活之。翁曰:汝能医耶?乞儿曰:不知医,但知方耳。乃先以千钱听制药,果三日疮黑,七日疮结。十日落痂而愈,真仙方也。翁厚谢谢之,更以百金买其方,活人甚多。

丁已,愚自都门归,与翁犹子邂如故,偶言及医,因道颠末,以方授愚归。治话多人,无不立验。不惟杨梅大疮,即一切顽疮烂腿,经年不愈之疮施之,亦无不愈者。愚不敢自秘,因述其原委以传,幸勿轻忽,宜宝之。

服药方:银花,生甘草,生大黄,麻黄,土茯苓各一两,生黄芪二两,炖羊肉一斤,多熬汁,尽两日服完。

外用千里光草叶熬膏,将收时,入醋一杯,再熬一刻,收好炒鸡蛋油一杯,和入膏内,再研颜粉二钱,银珠一钱,冰片六分,麝香一分,入膏内和匀,擦烂处,熬膏和药时,勿令人与鸡犬见。
 
十八


咸丰丙辰夏,愚患大便下血,初以为热,以生地四物,地榆,槐角,侧柏叶类,血愈甚,腹转疼,知非火也,乃服归脾汤,大补元煎十余剂,不愈。门人谓升提,又服补中益气亦不愈,血下溅地有声,血从肛门肠间出,有铖大一孔,血一线射出,便后血凝成块,见之寒心,如此两月未已。或稍以他药进,则血愈甚。仍服参耆地黄补阳益阴之剂,以洋参龙眼汤作茶服。虽日下血,而神气犹健,饮食朴常。又月佘血未止,亦未敢服他药。

一日,李巫者,送白根草药劝愚服,言得之建南过客,闻愚病,持以与者,然亦不知其何药也,愚谢谢而枯受之,以少许嚼,味甘涩而气杂香臭,知非寒凉,终以未达,不敢遽尝。时方命炖燕窝,内人允愚久不愈,乃以白草根药入鸡中,炖汁以进,次日血顿少,及服鸡完,点滴皆无,愚犹谓燕窝之力,妻笑曰:燕窝固在也,所服草药耳。

愚奇之,拾白草根入药肆考之,咸日间野草___猪鼻孔也。其叶面青背紫,根白,多臭烈气,春夏丛生,初秋开白花,触之染其气,冬则化苗,惟有白根。愚考之本草,似是稀签草,非肥猪苗也。本草言汁黑,又似今之墨斗草,然猪鼻孔汁,染指亦黑,其汁隔宿亦黑,气味甘涩而补,似近之。后愚治便血,即以之炖猪肠或鸡,俱有验。如气虚久血,亦当多服补元煎或归脾汤,以固根本,无不瘥矣。勿谓便血皆火,而以地榆,黄蘖,槐角为是,则误人不少。



猪鼻孔:即鱼腥草、蕺菜。为多年生草本,高30~50厘米,全株有腥臭味;茎上部直立,常呈紫红色,下部匍匐,节上轮生小根。叶互生,薄纸质,有腺点,背面尤甚,卵形或阔卵形,长4~10厘米,宽2.5~6厘米,基部心形,全缘,背面常紫红色;掌状叶脉5~7条;叶柄长1~3.5厘米,无毛;托叶膜质长1~2.5厘米,下部与叶柄合生成鞘。花小,夏季开,无花被,排成与叶对生、长约2厘米的穗状花序;总苞片4片,生于总花梗之顶,白色,花瓣状,长1~2厘米;雄蕊3枚,花丝长,下部与子房合生;雌蕊由3个合生心皮所组成。蒴果近球形,直径2~3毫米,顶端开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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