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仓公女科
冲虚子
冲虚子
仓公，复姓淳于，名意，山东临淄人(今山东淄博)，大概生于公元前205年或前215年，殁于公元前134年或前150年。因曾担任过齐国的太仓长，就是齐国都城粮库的长官，后世以仓公尊称之。仓公青年时期就喜欢医学，先跟菑川唐里人公孙光学习古方，公孙光教给他《化阴阳》及《传语法》。后于汉高后八年(公元前180年)拜同郡人公乘阳庆为师。阳庆很喜欢淳于意，就传授给他脉书《上经》《下经》、《五色诊》、《奇咳术》、《揆度》、《阴阳外变》、《药论》、《石神》、《接阴阳禁书》等。淳于意跟从公乘阳庆学习了三年，“为人治病，决死生多验”。(淳于意事迹均见《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汉文帝四年的时候，被人举报，因罪被押解到长安受审。小女儿缇萦随父亲到长安。为了解救父亲，缇萦给文帝上书：“妾父为吏，齐中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复生，而刑者不可复续，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妾原入身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汉文帝被缇萦的上书所打动，就赦免了淳于意。不久，汉文帝(有人认为是汉景帝)又下诏询问淳于意医病方面的事情，淳于意的回复，就是我们现在说的仓公诊籍里的资料，可谓是我国最早的医生记录的病例医案。
仓公“他所诊期决死生及所治已病众多，”诊籍记录的只是典型的病例，共有25例。(冲虚子注：目前大多数学者均认同仓公诊籍为25例。冲虚子看法不同，应为26人27例，即增加齐王一人，王美人为一人2例。为了便于阅读，本篇暂按传统说法论述。)其中给女性医病7例，如济北王侍者韩女病要(腰)背痛、临菑氾里女子薄吾病甚，女子竖无病、故济北王阿母自言足热而懑，齐北宫司空命妇出於病，齐王太后病，菑川王美人怀子而不乳等。只有“王美人怀子而不乳”和“韩女病要背痛”2例属妇产科病患，为本文的讨论范围。诊籍载：
仓公“他所诊期决死生及所治已病众多，”诊籍记录的只是典型的病例，共有25例。(冲虚子注：目前大多数学者均认同仓公诊籍为25例。冲虚子看法不同，应为26人27例，即增加齐王一人，王美人为一人2例。为了便于阅读，本篇暂按传统说法论述。)其中给女性医病7例，如济北王侍者韩女病要(腰)背痛、临菑氾里女子薄吾病甚，女子竖无病、故济北王阿母自言足热而懑，齐北宫司空命妇出於病，齐王太后病，菑川王美人怀子而不乳等。只有“王美人怀子而不乳”和“韩女病要背痛”2例属妇产科病患，为本文的讨论范围。诊籍载：
菑川王美人怀子而不乳，来召臣意。臣意往，饮以莨药一撮，以酒饮之，旋乳。臣意复诊其脉，而脉躁。躁者有馀病，即饮以消石一齐，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
王美人其实是两个病，一个是难产，“乳”在这里是产子的意思；一个是产后瘀血。产期到而不生产，淳于意用莨菪(天仙子)药末一撮用酒送服，孩子一会就生出来了。王美人产后，淳于意再一次给她诊脉，发现王美人脉躁。脉躁说明还有病，就再让服用她消石一剂，接着阴部流出约有五六枚像豆子一样大小的血块。莨菪，为茄科天仙子属植物的干燥种子，也称天仙子，性味苦、温，有大毒；具抗平滑肌痉挛的功效。从这个角度看，王美人当时应该是已经进入分娩状态，甚至出现宫缩，而不能生出来，此时，用此药才合适。淳于意给的药是很有技术含量的。晚他三、四百年的《神农本草经》对淳于意的这种用法丝毫没有提及，再晚的陶弘景《本草经集注》也没有记载这样的功效。更有甚者，著名的《本草图经》竟然讥讽仓公：不乳岂热药所治？宋代的苏颂只是拘泥于传统的性味理论，实不知天仙子有抗平滑肌痉挛的功效，仓公用药正是抵抗宫缩，从而让胎儿生产出来。他们的认识远不如仓公啊。仓公对天仙子的这种用法或出于公乘阳庆传授他的《药论》，或出自仓公诊籍的医疗实践，那也必然记录于《药论法》、《齐汤法》而传于弟子。《神农本草经》的作者、陶弘景及宋代的苏颂可能都不是淳于意医学的传人。妇人产后，一般缺血，怎么可以再出血呢？朱丹溪就说：“产后无得令虚，当大补气血为先。”(《丹溪心法》卷五˙产后九十二)淳于意给消石的逻辑关系是，产后脉躁，意味着子宫内有血块没有排净，就需要用消石排血。消石，《神农本草经》说：“味苦寒。主治五脏积热，胃胀闭，涤去蓄结饮食，推陈致新，除邪气。炼之如膏，久服轻身。一名乏硝。生益州山谷。”(尚志钧校注《神农本草经校注》第20页，学苑出版社2002年版)淳于意用过七百年之后，唐˙甄权才认识到消石可以“破血”，(见其著《药性论》)，人们也逐步发现其毒性，“久服轻身”而为上品药是不对的。现在看，所用之药并不妥当，孕妇产后极度虚弱，消石之类过于峻烈，后世傅山先生的生化汤则高明得多。生化汤方：全当归24g，川芎9g，桃仁(去皮尖，研)6g，干姜(炮黑)、甘草(炙)各2g。酒、童便各半煎服。现代用法：水煎服，或酌加黄酒同煎。现代研究证明，生化汤可使产后子宫节律性收缩加强，将宫腔内的血块排出。现在不仅临床大量使用，有些地区甚至将其作为产后的必用药品。但淳于意在产后根据需要处理未排净的血块则是极为正确的，可视为对产妇的重大关怀，这一思路也得到了后世医家的继承和发展，在当时应该是很先进的。
第二个妇产科病例是韩女病要背痛，诊籍载：
济北王侍者韩女病要背痛，寒热，众医皆以为寒热也。臣意诊脉，曰：“内寒，月事不下也。”即窜以药，旋下，病已。病得之欲男子而不可得也。所以知韩女之病者，诊其脉时，切之，肾脉也，啬而不属。啬而不属者，其来难，坚，故曰月不下。肝脉弦，出左口，故曰欲男子不可得也。
韩女病症表现是腰背痛，恶寒发热，医生一般都以寒热症治疗。淳于意诊后认为因为内寒导致月事不下而使得腰背痛。他用药纳入韩女的阴道，很快月经就来了，病就好了。淳于意用的什么药，诊籍中没有说明，后世张仲景曾用的阴道栓剂是温阴中坐药——蛇床子散：“蛇床子仁，上一味，末之，以白粉少许，和令相得，如枣大，绵裹纳之，自然温”。(《金匮要略方论˙妇人杂病脉症第二十二》)如何获得这样的诊治呢？淳于意介绍说，韩女的脉是肾脉，涩滞不连续，这样的脉，脉冲的时候艰难而有力，所以判断是月事不来。她的肝脉是弦脉，超出了左口的位置，是由于需要男人而没有得到得的病。对月事不来是由于需要男人而不得，归因不一定妥当。韩女的脉是“肾脉也，啬而不属，”根据现代妇科名家朱小南先生、钱伯煊先生的医案记载，一般月经晚来或不来的脉为沉细、有的还有弦，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仓公所说的“肾脉也，啬而不属，”，是不是就是沉细、以及弦脉的综合呢？下面着重讨论一下月事不来导致的腰背痛的病因。仓公的归因是寒，仓公说：“内寒，月事不下也”。傅山先生在继承病因为寒的医学思想的基础上，又大大地丰富了辨证论治。傅山先生说：“盖后期之多少，实有不同，不可执一而论。盖后期而来少，血寒而不足；后期而来多，血寒而有余。”(明˙傅山原著、肖金顺编著《傅青主女科新解》(增订本)，第72页，学苑2006年版)到了现代，认识就更加深入。钱伯煊先生认为：主要是因为肝郁气滞导致血也滞，冲任因此失调，而致月经愆期。(中国中医研究院西苑医院编《钱伯煊妇科医案》第6页，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年版)夏桂成先生则继承前人的观点，认为是阴虚导致。
小结：
仓公诊籍涉26名患者的病例，其中2人属于妇产科病患。这2名妇产科患者治疗的诠释在3种病，即王美人不乳症、王美人产后瘀血症和韩女因月事不下导致的腰背痛。尽管只有2人3病，但却涉及到妇产科的月经病、难产和产后病患的处理，用药剂型有汤剂、栓剂，使用药物至少有莨菪、消石及辅料酒，分属植物药和矿物药和酒，用到的方剂有窜以药(有名无方)，用不到200字的篇幅表达出了仓公所掌握的高超而娴熟的妇产科医术，今天看来，依然令人惊讶。
通过对妇产科病患2人3病的诊治，不仅表现出仓公诊籍所共有的特点，如高超的望闻问切四诊水平，对病因病机的准确把握，多种治疗办法的合理使用等，更突出的是以成熟的妇产科思维对患者进行诊治。表现为对育龄妇女的病患先考虑月经因素，这样的思维不仅完全符合事物的规律，更形成了我国中医妇产科的诊疗特点，并一直延续到现在，表现最突出的如夏桂成先生主编的《夏桂成实用中医妇科学》(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9年版)。《夏桂成实用中医妇科学》全书共分为总论和各论两大部分，各论为各类妇产科疾病病证、病因病机和诊断、治疗，总论只有一个内容即月经的生理、病理、治疗概要等，占了全书的约五分之一的篇幅。这样的编排充分说明了月经作为女性的重要生理特点和在妇产科疾病诊断中的主要角色。韩女的腰背痛就是通过治疗月事不下而痊愈的。而在王美人的难产问题上，不仅大胆运用之后本草著作都没有发现的莨菪的解痉功能，通过莨菪的解痉效力拮抗了产妇的宫缩，促使顺利生产。这样的手段说明仓公对难产已经很有经验。更神奇的是，仓公还有这样的医学知识，即孕妇难产后一般都会有瘀血产生，所以他很谨慎地切脉，通过切出了脉躁而确诊，果断使用消石排血，处理了显性的危机，也扫除了隐形的危险，其医术可谓出神入化，就是放到今天，都是出类拔萃的。
仓公的医术和医学思想通过他的学生、他的著作(包括他的老师阳庆传给他的)，以及《仓公转》滋润了后代医学，如他使用(也可能是他发明)的阴道栓剂就被张仲景使用，对月经因素的重视、孕妇产后要注意排瘀等都深深地影响了历代妇产科医学。由于仓公诊籍不是专门的妇产科专著，尽管只著录了2人的3个病例，但以管窥豹，依然可以领略到仓公妇产科学的伟大思想。所以，冲虚子大胆地将仓公诊籍所表现出来的妇产科医学学名以仓公女科，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可。
(冲虚子公众号“非阴阳五行”，学习科学的中医，让中医护佑健康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