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劫肝阴问题的讨论
《中华临床中药学》
(张廷模·彭成)
温病学派的代表人物叶天士,在《三时伏气外感篇》和《幼科要略》(疟门)均提及“柴胡劫肝阴”之论点,这对后世影响很大。赞成者固然众多,批评者亦不少有。如徐灵胎对叶氏这一理论,抨击甚烈。徐氏的眉批云:“古人治疟,独重柴胡,此老偏与圣人相背,独不用柴胡……历古相传之定法,敢于轻毁,即此一端,其立心不可问矣。”又在“柴胡劫肝阴”句下批注云:“此说何来?此老终身与柴胡为仇,何也?”清代医家王孟英反驳徐氏之言曰:“‘柴胡劫肝阴’一语,见林北海重刊张司农《治暑全书》,叶氏引用,原非杜撰。洄溪(灵胎)妄评,殊欠考也”。可见,柴胡“劫肝阴”之说,是对是错,众说纷纭,见仁见智。
考《神农本草经》原文,不仅未云柴胡有劫阴之害,反将之放入上品,并曰可“明目,益精”。其后,历代本草均以本品为微寒无毒之药载之。与其辛热温散伤阴之品颇有不同。陈修园称“仲景用至八两(汉代八两约合今之125g)之多,可知性纯”。姜春华教授对柴胡劫肝阴亦持反对意见,称“叶氏治疟(亦)不用柴胡,认为‘柴胡劫肝阴’,此语一出,人多盲从,柴胡遂为废止,至今影响犹在”[新医药学杂志,1978,(8):13]。
其实,从柴胡的应用来看,其不当为“劫肝阴”之品,柴胡功善发表退热,于外感发热极为多用。且用量较大,不说仲景小柴胡汤用柴胡至半斤,近代名医冯成金称“我对柴胡证,每每用1~2两,实践证明,取效极速,且无遗患”[四川中医,1990,(10): 13]。泉州老中医留章杰经验:凡以柴胡为主药者,每用15~25g。日本学者也报道柴胡用于发汗,可用15~30g[福建中医药,1984,(4):32~33]。若真为劫阴之品,断不敢重用至斯。又外感寒邪入里化热,身热炽盛者,阴津本易耗损,更不得用劫阴之品,然柴葛解肌汤以之为主药,临床疗效颇佳。又《中医治法与方剂》载高彭峰滋水清肝饮,以柴胡与养阴药同用治阴虚肝郁。若柴胡“劫肝阴”,用之非但不能疗疾,反成其害。然临床却并非如此。又有人临证凡见胸胁不舒或疼痛,口干,舌红少津者,常采用养肝阴,疏肝气之法,每于一贯煎中加柴胡,称未见柴胡升阳而致肝阴被劫之弊[新中医,1989,(11):45]。
当然也应当看到,柴胡为疏肝解郁之要药,用治肝郁气滞,多配伍其他行肝气之品,如香附、青皮、陈皮等,这类药芳香辛燥,对阴津颇有耗损。又,肝郁气滞者,若气郁化火,火热本易伤阴(津),故临床尤其使用疏肝解郁的方剂(其中,柴胡多为主药)时,部分患者或可在服药期出现口干咽燥,舌红少津等现象,医家可适当调整方药,而不必将“劫肝阴”之弊尽归柴胡。更无需“畏柴胡如虎”[《通俗伤寒论》(卷二)],但为柴胡之适应证,可放胆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