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劫的是肝阳还是肝阴(上)
【本文选自《脉解伤寒》,人民卫生出版社,作者:唐绍华。人卫中医编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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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研读历代直至当今的中医医案文献和经验集,就会发现,有的中医生终其一生都只开柴胡剂加减,而有的医生则在用方的时候畏柴胡如畏虎。
这其实也说明了:一方面柴胡剂疗效卓著,如果能正确使用,效如桴鼓;但另一方面,如果判断不准而错误使用,副作用也就会非常明显。
通过前几章的讲解,我们已经知道了:肝虚则为厥阴病,肝实则为少阳病。一虚一实,是迥然不同的,因此在治疗上也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由于病在肝胆,其脉都弦,其证都有“呕吐、下利,寒热往来”,在实际的临床辨证诊断中,想要将虚、实清楚地辨别区分开来,对于医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既然有了传统脉诊这么犀利的中医诊断武器,因此,我对于“柴胡劫肝阴”这样一个影响面很大的理论和应用就有了深入的探究思考和临证。下面将我的收获分享给大家。
“柴胡劫肝阴”主要是出自清朝著名医家叶天士医生的告诫,才广为流传的。
叶桂(1666—1745年),字天士,号香岩,别号南阳先生。江苏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叶医生是清代著名医学家,被尊为四大温病学家之一。
叶天士医生在中医历史上首次阐明了温病的病因、感受途径和传变规律,明确提出“温邪”是导致温病的主因,突破了“伏寒化温”的传统认识,从根本上划清了温病与伤寒的界限。《温热论》开宗明义第一句话“温邪上受,首先犯肺”,指明温邪的传入是从口鼻而来,首先出现肺经症状,如不及时外解,则可顺传阳明或逆传心包,该理论与伤寒之邪按六经传变的理论完全不同。其中“逆传心包”之说,确属对温病传变认识的一大创见,也是对《伤寒论》六经传变理论的一大突破。其主要著作有《温热论》《临证指南医案》《未刻本叶氏医案》等。由于叶天士医生医术精湛,疗效卓著,因此他的著作和学术思想,被后世医家推崇备至,而其中提出的“柴胡劫肝阴”理论也从此对后世影响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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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胡劫肝阴”之说出自《临证指南医案卷十•幼科要略•疟》:
疟因暑发居多,方书虽有痰食寒热瘴疠之互异,幼稚之疟,都因脾胃受病,然气怯神弱,初病惊痫厥逆为多,在夏秋之时,断不可认为惊痫,大方疟症须分十二经,与咳症相等,若幼科庸俗,但以小柴胡去参,或香薷、葛根之属,不知柴胡动肝阴,葛根竭胃汁,致变屡矣。
我初学中医,每每看到此处,都是更着重叶医生临床经验的使用,对于理论部分,并没有深究。直到学习使用传统脉诊以后,很多临床疗效和以前的认识不符,才又重头来过。仔细想一想,“柴胡”到底为什么会劫阴呢?能劫阴的药,理论上应该都是辛温燥热之品,比如附子、肉桂、干姜等,因此阴虚内热的人需要慎用这些药。
但是我们来看历代医书中对于柴胡这味药的记载:
《神农本草经》:柴胡,味苦,平。主心腹,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久服轻身,明目益精。
《名医别录》:柴胡,微寒,无毒。主除伤寒,心下烦热,诸痰热结实,胸中邪逆,五脏间游气,大肠停积水胀,及湿痹拘挛,亦可作浴汤。一名山菜,一名茹草。叶,一名芸蒿,辛香可食。生洪农及宛朐。二月、八月采根,暴干。(得茯苓、桔梗、大黄、石膏、麻子仁、甘草、以水一斗煮,取四升,入硝石三方寸匕,治伤寒寒热、头痛、心下烦满。半夏为之使,恶皂荚,畏女菀、藜芦。)
《中药学》:柴胡,苦辛,微寒,是辛凉之品。
从上面的几段引文来看,柴胡从药性理论上应该是并不会劫阴的。
再来看,柴胡在临床使用的时候是一味“和解少阳”的主药,如果患者有少阳郁热,肝、胆皆热,必会消耗肝阴;柴胡和解少阳,清解少阳郁热,热解阴存,因此,从使用的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对肝阴有利,而不应该劫肝阴才对。那么,流传这么广的“柴胡劫肝阴”的理论又是基于什么才会提出来的呢?
在《中药学》中,对于柴胡的药物功效的描述是:疏散风热,疏肝解郁,升阳举陷。
使用注意事项的描述是:本品药性升发,凡气逆不降,阴火旺,肝阳上升者,均当慎用。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原来柴胡除了“疏散风热”以外,还有“升阳”的功效,这里的升阳,应该指的是升肝阳。从这个描述就可以理解为:柴胡升肝阳,劫肝阴,因此肝阳上升,阴虚火旺的人要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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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我们继续深究,柴胡本身是辛凉之品,功效是和解少阳,清除肝胆的郁热,推陈致新,应该是泄肝凉肝之品,也就是泄肝阳的药,那教科书里怎么会同时又把它定义为升肝阳的药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请看下面在临床应用中,经常遵循的关于柴胡的用量规律是:
少量使用:有升阳举陷的功效,用量常为3g左右;如补中益气汤中柴胡的用量。
中量使用:有疏肝理气的功效,用量常为10g左右。如柴胡疏肝散,逍遥散等方剂中柴胡的用量。
大量使用:有和解退热的功效,用量一般可用到20g。如小柴胡汤中柴胡的用量(原文就用到半斤)。
追到这里,经过这么一梳理,大家就找到了柴胡能升阳这个提法的源头了:原来,柴胡的升阳理论,是和补中益气汤中柴胡的使用有关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