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数据看运气——“五运六气”新剖析(六)
冲虚子
冲虚子
《气交变大论》剩余文字可视为两则知识性的补充。一则是
东方生风,风生木,其德敷和,其化生荣,其政舒启,其令风,其变振发,其灾散落。南方生热,热生火,其德彰显,其化蕃茂,其政明曜,其令热,其变销烁,其灾燔焫。中央生湿,湿生土,其德溽蒸,其化丰备,其政安静,其令湿,其变骤注,其灾霖溃。西方生燥,燥生金,其德清洁,其化紧敛,其政劲切,其令燥,其变肃杀,其灾苍陨。北方生寒,寒生水,其德凄沧,其化清谧,其政凝肃,其令寒,其变凓冽,其灾冰雪霜雹。
这是自《管子》以来,包括《吕氏春秋》、《淮南子》等经常出现的四方或五方生若干物、配属若干物的套子式的语段,都是五行相配的遗愫。本篇阐述了东、南、西、北、中五方之气的德、化、政、令、变、灾情况(“有德有化,有政有令,有变有灾”),(具体配属请阅冲虚子《用数据看运气——“五运六气”新剖析(五)》一文的表6)目的是说明“物由之,而人应之也”,这句才是主题。由于和医学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就不讨论了。
第二则是:
以道留久,逆守而小,是谓省下;以道而去,去而速来,曲而过之,是谓省遗过也;久留而环,或离或附,是谓议灾与其德也;应近则小,应远则大。芒而大倍常之一,其化甚;大常之二,其眚即也;小常之一,其化减;小常之二,是谓临视,省下之过与其德也。德者福之,过者伐之。是以象之见也,高而远则小,下而近则大,故大则喜怒迩,小则祸福远。岁运太过,则运星北越,运气相得,则各行以道。故岁运太过,畏星失色而兼其母,不及则色兼其所不胜。肖者瞿瞿,莫知其妙,闵闵之当,孰者为良,妄行无徵,是畏候王。
这是对第一部分知识性的补充,讲的是行星视运动中的徐、疾、逆、顺、大、小、明、暗现象。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一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神秘主义伴行和斗争的历史。占星术就是神秘主义大营里鼎鼎有名的角色,其中五星占又是占星术里的主角。由于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很亮,运行轨迹可寻,就自然成为古人眼里追寻的对象,进而成为崇拜的对象。《荆州占》:“五星者,五星之精也,五帝之子,天之使者。”(见刘韶军《古代占星术注评》,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联合出版1992年版,第142页)说的是五星的地位。《甘氏》说:“五星主兵,太白为主;五星主谷,岁星为主;五星主旱,荧惑为主;五星主土,填星为主;五星主水,辰星为主。”(见刘韶军《古代占星术注评》,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联合出版1992年版,第142页)指出了五星各星在占星术中的各自所主。五星占就是通过金木水火土五星的行度(轨迹)、速度(徐、疾、)和亮度、芒角等预测人事。在占星术里,行星自西向东运行,称为“顺行”,自东向西运行,称为“逆行”,顺行和逆行的转折点,称为“留”;有时速度快,称为“疾”,有时速度慢,称为“迟”;有时能被肉眼观测到称为“见”,有时被太阳的光辉所掩,不可见称为“伏”。(见唐泉《中国古代对行星视运动规律的认识》,载自《咸阳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26卷第6期,第68-71页)五星战国、秦汉时期多用于军事领域,像《气交变》这样的占验并不多见。占星术的性质是什么,“‘天命’观念和‘天人感应’的思想构成了中国占星术的哲学背景。”(肖巍《中国占星术初探》,载自《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1991年第4期)它绝对是唯心的。
这段的意思是:五星以道(顺行的意思)而停留下来,或者是逆行而不进,加上光芒缩小,就表明它在察看天下的人君的道德和过失;顺行而去,又逆行而回,或曲行而过,是它在考虑人君还有什么遗漏的失德处;如果五星回环不去,或似去似不去,就是在议德、议灾;灾德所应者近而微,星星就显得小,灾德所应者远而大,星星就显得大。当光芒大于平常的一倍时,说明运化旺盛;大两倍时,说明灾害很快就到;如果星光小于平常一倍的,说明运化微弱,如果光芒小于平常两倍的,那就要亲临考察天下的德与失。赐福给有德者,惩罚有过者。(方药中先生坚决反对这样解释,认为不符合《内经》精神,其实是方先生不对,这个地方只是占星术,和《内经》精神没有什么关系,硬生生扯到《内经》上自然是不对的。见方药中、许家松著《黄帝内经素问运气七篇讲解》,人民卫生出版社2007年版,第240页)所以我们看到的五星,高而远则小,下而近则大,大的时候,喜怒的感应时间就近;小的时候,喜怒的感应时间就远。如果某一岁运太过,那和这个岁运对应的星星就会往北天穹飞移;如果岁运妥当,那么五星就会各得其所,各在各的轨道上有序运行。如果岁运太过,那么所克之星就黯淡,并可以见到母星的颜色。如果是岁运不及,本星就失色,而克它的星的颜色就可以看到。(请阅冲虚子《用数据看运气——“五运六气”新剖析(五)》一文的表1、表4及说明)
上面阐述了五行运行时出现徐、疾、逆、顺所表达的意思。但五星的这些表现,灾害验应是什么呢,也即黄帝提出的“其灾应何如”?岐伯说:
亦各从其化也。故时至有盛衰,凌犯有逆顺,留守有多少,形见有善恶,宿属有胜负,徵应有吉凶矣。
意思是,应根据各自的气化程度而定。四时之气(就是时令)来的有强有弱,犯上的星星运行的有顺有逆,五行运行时停留的时间有长有短,表现出来的颜色(光亮)有善有恶,五星所在的位置关系表达出的有生有克有乘有侮,各种征象表应有吉有凶啊。
怎样分辨五星的颜色和光亮所表达出来的善恶呢?岐伯说:“有喜有怒,有忧有丧,有泽有燥,此象之常也,必谨察之。”意思是,五星通过它的颜色、光亮等可以表达出喜、怒、忧、丧、泽、燥六种情绪,要谨慎地察看啊。对喜、怒、忧、丧、泽、燥这六种善恶的星象,王冰和张介宾自有一番神解。古代占星术理论繁杂,互不统辖,也不知道他们是依据什么做的诠释,大概是自说自话罢了,冲虚子就不替他们做宣传了。
讲了这么多,和疾病有什么关系呢?岐伯说:
德化者气之祥,政令者气之章,变易者复之纪,灾眚者伤之始,气相胜者和,不相胜者病,重感于邪则甚也。
冲虚子对这句话的理解和历来的主流解释不同。关键在对“德”字的理解,他们认为“德”在这里的意思是自然禀赋的本德,我认为,“德”在这里的意思是人君的德政。那“德化者气之祥”的意思就是人君的德政可以化为祥气,(使人不病)。“政”是管理、负责、担当的意思,在这里指当政,当令,“政令者气之章”的意思是时令正常来去可以使本气彰显。“德化者气之祥”是对上述五星的亮度和颜色对人君的德政和过失检查的注脚,“政令者气之章”是针对上文时令当至而至、不当至而至说的。这两句话合起来意思就是,德政可以使人不病,失政就是疾病的根源,时令当至而至使人不病,不当至而至就是疾病的根源。此说做一家言仅供参考。“变易者复之纪,灾眚者伤之始”,意思是各种变化都是胜复之气作用的结果,灾害的出现就是伤害的开始。“气相胜者和,不相胜者病,重感于邪则甚也”的意思是,六气相当,(没有偏胜),就是和,不病;六气不相当,(出现了偏胜),就要发病,“重”在这里应读chóng,反复、多次的意思,在病的状态下,如果反复交感于邪,那就要加重了。至于病重的状态,可以参阅冲虚子《用数据看运气——“五运六气”新剖析(五)》一文的表1、表4中最后一栏的内容。
对《气交变大论》的文本讨论大概如此,全文小结如下。
诸位可能首先会问,这是在阐述“气交变”吗?在上篇《六微旨大论》的后半部分,作者详细地给我们阐述了“气交变”的概念和机理,即“上下之位,气交之中,人之居也。故曰: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分,人气从之,万物由之,此之谓也”。如何理解上文“气交变”的概念和本文的关系呢?过去很多人并没有讲清楚,冲虚子的理解是《气交变大论》的第一部分,即论述太过、不及部分,就是“气交变”的结果,也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太过和不及呢,就因为天之气和地之气交互、变化的结果。第二部分主要说的是四季的运气变化,和第一部分的逻辑关系是一样的,都是讲“气交变”在四时的结果。值得注意的是,本篇的运气变化都不是像前几篇五运六气和干支结合所产生的推算,而只是五行胜复乘侮的结果。可以说,这是运气学的又一种推衍方式。冲虚子由此认为,本篇和前几篇的主旨似乎不同。
读者为什么会迷失“气交变”的主旨呢?那是因为作者在本篇增加了很多私货,如五行、天人感应、五星占。先说五行。本篇对五行的使用,主要是五行的生克乘侮。是对上篇《六微旨大论》“气有胜复,胜复之作,有德有化,有用有变,变则邪气居之”的详细解释,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五行》之说:“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所以用五行来诠释天地之气的胜复倒也符合五行之义。本篇涉及到了五星占,集中在知识性补充的第二则里,主要是介绍了五星占的很粗浅的知识,可视为是入门知识,连各星的占验都没有涉及。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本篇的作者并不是天文学家(古代的占星家都是天文学家,天文学家也都是占星家,两者并不区分),本篇也没有实现星占学和医学的合体,只能说是涉及到了星占学。至于第一部分中用大量的上应××星,不属于星占学,而在天人感应范畴,所以他用的如“少气咳喘,血溢血泄注下,嗌燥耳聋,中热肩背热,上应荧惑星”,句式是“病症+上应××星”,人间的病症在感应到天上的某颗星,以及后文的德政化祥气,这是人对天的感应。天对人的感应有几处:“有德有化,有政有令,有变有灾,而物由之,而人应之也。”“承天而行之,故无妄动,无不应也。”“象见高下,其应一也,故人亦应之”占星术的哲学基础就是天人感应,所以本篇有这样的内容并不意外。
3、关于“太过”和“不足”这一对概念,早在《素问·六节藏象论篇第九》里就提出了“太过”和“不足”,并给了基本定义:“求其至也,皆归始春,未至而至,此谓太过,……至而不至,此谓不及。”只是根据《新校正》说,全元起本和《黄帝内经太素》均无从“岐伯曰:昭乎哉问也”到“孰说孰多可得闻乎”共715字,《新校正》怀疑是王冰补进的,且这715字,阐述的是运气学说的内容,和《素问》其他篇章内容绝不相类,和本篇后面阐述藏象的内容也没有联系,故认同《新校正》意见的人并不把这段文字作为《素问》来对待。《素问·脉要精微论篇第十七》“岐伯曰:反四时者,有余为精,不足为消。应太过,不足为精;应不足,有余为消。阴阳不相应,病名曰关格。”《素问·平人气象论篇第十八》之说:“欲知寸口太过与不及,寸口之脉中手短者,曰头痛。寸口脉中手长者,曰足胫痛。”这是“太过”和“不足”在脉诊上的应用。《素问·玉机真藏论篇第十九》:“岐伯曰:其气来实而强,此谓太过,病在外;其气来不实而微,此谓不及,病在中。”这个意思和上面又不太一样,此篇是专门阐述四时脉“太过”“不足”和对人体生理和疾病的关系。“不足”也经常和“有余”配成一对,如“伺之所欲,然后泻有余,补不足。”(《素问·血气形志篇第二十四》)再如“气之盛衰,左右顷移,以上调下,以左调右,有余不足,补泻于荥输,余知之矣。”(《素问·离合真邪论篇第二十七》)“络气不足,经气有余,”(《素问·通评虚实论篇第二十八》)“经言有余者泻之,不足者补之。”(《素问·疟论篇第三十五》)等等,和“太过”和“不足”的意思是完全不同的。两者主要的区别就在于“太过”和“不足”是当至不至,不当至而至导致的规律被破坏;“不足”和“有余”,意思比较简单,就是超过了平常,或少于平常,解决的办法是“有余者泻之,不足者补之”。在七篇大论里,《天元纪大论》首提“太过”和“不足”,但《天元纪大论》里的“太过”和“不足”仅是把十天干里的阳干之年均视为太过,阴干之年都是不足,简单而机械。本篇就不是这样了,当至不至为“不足”,不当至而至为“太过”就周密了很多,科学了很多,这个是符合《素问》思想的。七篇大论非一个所写,也非一时而为,故会出现巨大的概念和思想差异。这就要求我们在学习和研究七篇大论时,不能简单地用A篇去诠释B篇,不能用一去概全。(更多文章请关注微信“非阴阳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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