⑵《内经》的成书年代:正统观点及权威性著作认为大约成书于战国、秦汉之际,唐宋时期仍有补缀。如《中医大辞典》、《中国医学通史•古代卷》、《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医》、《中医辞海》、高校教材《中国医学史》及高校教参《内经》等。
但据当代学者考证,《汉志•黄帝内经》不是今本《黄帝内经》(《素问》《灵枢》),《素问》和《灵枢》的成书当在东汉,并非战国时期。如吴考槃黄帝内经•素问•灵枢考.中华医史杂志,1983,13(2):85、田树仁灵枢素问并非黄帝内经.中华医史杂志,1991,2(3):145-149、余自汉内经灵素考辨.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2、廖育群《重构秦汉医学图像》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2、罗鸿声新浪博客2012-01-01等。
金栋按:认为《汉志•黄帝内经》是《素问》和《针经》,始于晋代皇甫谧《甲乙经•自序》。该序说:“按:《七略》、《艺文志》:‘《黄帝内经》十八卷’,今有《针经》九卷,《素问》九卷,二九十八卷,即《内经》也。”唐代王冰在次注《黄帝素问》自序中亦宗其说,而且认为《针经》就是《灵枢》:“班固《汉书•艺文志》曰:‘《黄帝内经》十八卷’,《素问》即其经之九卷也,兼《灵枢》九卷,乃其数焉。”一直流传至今,成为正统的说法。
清•姚际恒不同意此说,在其著作《古今伪书考》说:“《汉志》有《黄帝内经》十八卷,《隋志》始有《黄帝素问》九卷,唐王冰为之注。冰以《汉志》有《内经》一十八卷,以《素问》九卷,《灵枢》九卷,当《内经》十八卷,实附会也。故后人于《素问》系以《内经》者,非是。”
时贤廖育群《重构秦汉医学图像》说:“突破《素问》、《灵枢》两书就是《汉书•艺文志》所载‘《黄帝内经》十八卷’的禁锢之后,即打破了今本《黄帝内经》成书下限不会晚于刘歆《七略》的限制,使得我们需要重新考虑《素问》和《灵枢》作为两部独立的著作,其成书的上、下限究竟在何时。根据确切的文字记载,只能将这两部著作的成书下限定在东汉末年张仲景《伤寒杂病论》成书之前。而其上限则应该定在刘歆《七略》之后。这是因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能够汇集各种早期医学著作,进行校勘汇编工作,恐怕只有官府才能办到。如果在《七略》成书之前,就完成了这样两部大型医书的整理加工,而不加著录是不可能的。而且《七略》之前的许多其他医学著作,即或漏而未录,其命运也理应与《七略》著录之书的命运一样。不可能单独地、完整地保存流传下来。”
《<内经>时代》通过与《内经》同时代或之前的相关著作如经史子集等横向比较,及对两汉的政治、思想、科技、文化脉络背景等梳理后,对《内经》的成书年代,先生已胸中了然。《时代》中明确指出:“《内经》成书的基本条件到西汉初才具备,灵素骨干内容成型不会早于两汉,一些篇章可粗定成文于东汉。‘七篇大论’出现更晚”,“只有到汉初,《内经》理论框架才具备,并且是汉代的统治哲学”。先生且旁征博引近现代学者如梁启超、顾颉刚、杨向奎、范文澜、冯友兰、任继愈、张岱年等人之观点,说明“阴阳五行哲学在汉代占统治地位,最盛行。《内经》的成书年代不应提前到汉代以前去”。
读过《<内经>时代》,会认为此书与考证《内经》的成书年代非常有关,可谓是解读《内经》成书年代的一把钥匙,但不是只限于考证成书年代。先生搜求古训,博采群经,考镜源流,穷其所以然,目的是求得《内经》之正解。《时代》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即通过阴阳五行之学通释《内经》,并把《内经》放回盛行阴阳五行思想的时代去,将和它有关的政治思想背景,及各种同时代的学术进行比较研究”。先生研究《内经》的最后见解,“《内经》的体系是天人相应体系,《内经》的方法是比类取象方法”,并以“阴阳五行学说为《内经》最高理论”。先生说:“阴阳五行是《内经》的统帅、灵魂。有了它,尽管各篇错乱重复,矛盾之处举不胜举,仍不失为一个整体。没有它,《内经》只剩下一堆零碎的臆测和经验知识。”该书除资料详实外,其方法独特,形式新颖,可谓独具匠心,与以往考证大不同,而且字里行间无不是与考证有关,故结论非常可信。
洪钧按:看来,必须对“成书”二字有一个公认的定义。即怎样才算“成书”。我在《时代》中有一个暗含的说法,即“核心篇章大体完成”,也就是《内经》体系(阴阳学说、五行学说、脏腑学说、经脉学说,针刺学说、养生学说、诊法学说等)大体完成,(除七篇大论之外),一般说来也编纂在一起了,算是成书。我认为,《汉书•艺文志》中的《黄帝内经》至少包括了今《内经》主要的核心篇章。试读班固关于“医经”的定义,今《内经》(包括《素问》和《灵枢》)的内容完全符合要求,而其他的现有汉代及以前的文献,基本上都不符合要求(“十一脉灸经”是单篇出土文献,暂不考虑)。故应该承认《艺文志》当中的《黄帝内经》就是今《内经》的祖本。否则,《素问》《灵枢》都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一下子出现了。不过,都是九卷、八十一篇的《素问》和《灵枢》,最可能是东汉中期、班固之后出现的。这一点廖育群说得比较好。即刘歆的《七略》不可能漏掉这样两部大书。我再加上:班固也不可能漏掉这两本大书。或者说,班固写《艺文志》的时候,很可能还没有皇甫谧看到的《素问》和《灵枢》(即《针经》或《九卷》)。不过,对看《白虎通》可以肯定,那时中医的脏腑和经脉学说,以及阴阳五行学说,这几个《内经》的理论硬核和超硬核已经完全稳定或成熟。故可以断定《白虎通》是《内经》成书的下限。《<内经>时代》中还提出不少考据依据。如《灵枢•肠胃》只可能是王莽之后成文;马王堆医书早于今《内经》,而且是当时流传的医书;扁鹊、仓公、华佗与《内经》的关系结论——都早于《内经》;九卷和八十一篇是典型的汉代思想烙印;汉初尚黄老是《内经》的另一个政治和哲学思想背景;《内经》带有董仲舒思想的明显烙印;天文学上的汉代特点;重火的五行说痕迹等等。总之,《<内经>时代》虽然不限于考证《内经》成书时代,对成书时代这个大问题,还是必须做出回答。
以下是《汉书•艺文志•方伎略》关于“医经”和“经方”的定义:
“医经者,原人血脉、经络、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针石汤火所施,调百药齐和之所宜。至齐之得,犹磁石取铁,以物相使。拙者失理,以愈为剧,以死为生。
经方者,本草木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齐,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及失其宜者,以热益热,以寒增寒,精气内伤,不见于外,是所独失也。故谚曰:有病不治,常得中医。”
可见,今《素问》、《灵枢》乃至《伤寒杂病论》都属于“医经“。且《灵枢》内容更切近“医经”。“经方”更接近于今所谓中药学和方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