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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消费报-家园 第137期
2003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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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的西瓜汁
西瓜不是以甜与浓取胜的水果,胜在清爽,本身已经汁水淋漓,再榨成汁难免单薄相,口感总有几分不尽兴,仿佛一个吻正要形成,电话却突然响起的光景。更教人不爽的是杯口瓶口永远有一层厚厚的泡沫,形状暧昧,入口更依稀有几分像木屑,拂之不去,倒了还有。
我心目中的西瓜汁,慢说泡沫,连一点杂质也要不得,应该是一丝一穰滤得干干净净,白陶罐子里用文火煎到七八分,细砂糖轻搅慢炼,待到将凝未凝,收手,静置几个时辰,而后冰镇……
这是我心目中的西瓜汁,冒辟疆在《影梅庵忆语》中记载,一代名姬董小宛亲手调制的就是这样的西瓜汁———
“每酷暑,姬必手取西瓜汁,以为洁净,一丝一穰漉尽,以文火煎至七八分,始搅糖细炼,亲坐炉边静看火候,不使焦枯,分浓淡数种,或如大红琥珀,或如金丝内糖,此尤异品,香气酣色殊味,迥与常别,艳色浮动白瓷中,解酲消渴,金茎仙掌难与争衡也……”
看到这样的文字,简直是愤怒!不过就是喝一盅西瓜汁吗?却要以绝代佳人之兰心蕙质使出水磨功夫造就这等奇香酣色!
连冒辟疆自己回忆起来也知道,“余一生清福艳福,九年占尽,九年折尽”。何止清福艳福,还有口福———“制豉,豆黄以九晒九洗为度,剥去衣膜,种种细料,瓜杏姜桂,及酿豉之汁,极精洁以和之,豉熟擎出,粒粒可数”,这样不辞麻烦,只为了一味豆豉;“乳汁四瓯,百沸之,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用鹤觞花露入甑蒸之,自是天供”,做个乳酪也这样巧夺天工,不怕犯了造化的忌讳么;还有“火肉久而无油,有松柏之味;醉蛤如桃花、醉鲟骨如白玉、虾松如龙须、腐汤如牛乳……”
艳帜高张的董小宛嫁了风华绝代的冒辟疆,一样要大夏天里守在炉子旁,为他制一盏西瓜汁。
可是,生活与生活的不同就在这里,即使只是一盏西瓜汁,在他们的故事里,也是让我这样的后人艳羡不已的传奇。
做不了董小宛,遇不到冒辟疆,红泥小火炉和雨过天青宋瓷也都不再。但只要愿意,总可以在某个夏日的午后,静下心来,为某个人,好好地制一盏“香气酣色殊味”的西瓜汁吧!
三宅
2003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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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的西瓜汁
西瓜不是以甜与浓取胜的水果,胜在清爽,本身已经汁水淋漓,再榨成汁难免单薄相,口感总有几分不尽兴,仿佛一个吻正要形成,电话却突然响起的光景。更教人不爽的是杯口瓶口永远有一层厚厚的泡沫,形状暧昧,入口更依稀有几分像木屑,拂之不去,倒了还有。
我心目中的西瓜汁,慢说泡沫,连一点杂质也要不得,应该是一丝一穰滤得干干净净,白陶罐子里用文火煎到七八分,细砂糖轻搅慢炼,待到将凝未凝,收手,静置几个时辰,而后冰镇……
这是我心目中的西瓜汁,冒辟疆在《影梅庵忆语》中记载,一代名姬董小宛亲手调制的就是这样的西瓜汁———
“每酷暑,姬必手取西瓜汁,以为洁净,一丝一穰漉尽,以文火煎至七八分,始搅糖细炼,亲坐炉边静看火候,不使焦枯,分浓淡数种,或如大红琥珀,或如金丝内糖,此尤异品,香气酣色殊味,迥与常别,艳色浮动白瓷中,解酲消渴,金茎仙掌难与争衡也……”
看到这样的文字,简直是愤怒!不过就是喝一盅西瓜汁吗?却要以绝代佳人之兰心蕙质使出水磨功夫造就这等奇香酣色!
连冒辟疆自己回忆起来也知道,“余一生清福艳福,九年占尽,九年折尽”。何止清福艳福,还有口福———“制豉,豆黄以九晒九洗为度,剥去衣膜,种种细料,瓜杏姜桂,及酿豉之汁,极精洁以和之,豉熟擎出,粒粒可数”,这样不辞麻烦,只为了一味豆豉;“乳汁四瓯,百沸之,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用鹤觞花露入甑蒸之,自是天供”,做个乳酪也这样巧夺天工,不怕犯了造化的忌讳么;还有“火肉久而无油,有松柏之味;醉蛤如桃花、醉鲟骨如白玉、虾松如龙须、腐汤如牛乳……”
艳帜高张的董小宛嫁了风华绝代的冒辟疆,一样要大夏天里守在炉子旁,为他制一盏西瓜汁。
可是,生活与生活的不同就在这里,即使只是一盏西瓜汁,在他们的故事里,也是让我这样的后人艳羡不已的传奇。
做不了董小宛,遇不到冒辟疆,红泥小火炉和雨过天青宋瓷也都不再。但只要愿意,总可以在某个夏日的午后,静下心来,为某个人,好好地制一盏“香气酣色殊味”的西瓜汁吧!
三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