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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经》《难经》相互羽翼

焦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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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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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登本陕西中医学院

——有感于《析经解案——<难经><内经>理论与临床》

《难经》又名《黄帝八十一难经》,就其内容而言,与《内经》没有必然的学术源流关系,自三国东吴太医吕广对其首开研究之河至今,在近两千年间,约有150余家对其进行了深刻研究。在众多的研究者中将《内经》、《难经》结合研究虽然不乏其例,但首都医科大学中医药学院段延萍教授主编出版的《析经解案——<难经><内经>理论与临床》(人民军医出版社出版)以《难经》原文为主体,融《内经》、《难经》学术思想于一炉,使两者相互补充,相得益彰,是彰显二者指导临证实践作用的力作。我在认真阅读此书后有以下几点感受。
明确了《内经》、《难经》关系
关于《难经》与《内经》的关系,多数学者认为《难经》是《内经》的衍生物,是对《内经》的解难和答疑。该书作者旁征博引,认为《难经》的学术不是渊源于《内经》,而是与《内经》分属不同学术体系的古代医学知识传本。这一学术立场不但值得肯定,而且显现了其在中医经典论著研究及中医理论研究方面丰厚的功底。
就“脉学”知识而言,自《难经》以后,才使“独取寸口诊脉法”以完整、神奇、简便、适用的特有面目呈现并造福于芸芸众生,无论从两手六部脉位的命名、寸关尺三部脉位长短的界定、诊脉指力大小的量化等等,《内经》都没有企及。就“藏象”知识板块而言,更能彰显《难经》不同而又丰富于《内经》的学术魅力。其中有从“形态决定功能”的角度较准确地述了五脏的大体形态,细化了胆、胃、小肠、大肠、膀胱的结构,发现了“七冲门”的准确部位及命名,从气化三焦和部位三焦的角度阐释了“有名无形”三焦说,告诫人们不能用形态学的眼光去认识三焦。
就“经络学”知识而言,《难经》虽然传载的知识显得单薄,但却率先提出了“奇经八脉”概念,丰富了相关内容,真正开创了“奇经八脉”理论研究的先河。就“病证”知识板块言之,《难经》将其卷首“脉学”成就贯穿于始终,以脉象论病证,据脉象指导临床施治选穴,成为后世脉学研究的典范,如“重阴(尺部属阴,又见沉、迟、细、涩属阴之脉)者癫,重阳(寸部脉属阳,又见浮、洪、滑、数属阳之脉)者狂”即是其例。《难经》的腧穴内容明显不同于《内经》以经统穴、以病证统穴(如治水病57穴,治热病59穴等)的方法和内容,而是采用按主治功效归类腧穴的研究思路,如背俞穴、胸腹募穴、络穴和八会穴等。因此说,《内经》、《难经》共同奠定了腧穴学基础。
同时,该书还从三个方面对《内经》、《难经》针法理论进行了比较性研究。一是介绍了进针与出针、针刺角度与深浅、行针与得气等手法;二是研究了子母补泻、南北补泻、迎随补泻、提插补泻、营卫补泻、徐疾补泻、深浅补泻、吐纳补泻等等多种针刺补泻方法;三是因时取穴、因时用针、因时致气(根据时令气候,针刺导引经气)的因时施针治病方法等。
《析经解案——<难经><内经>理论与临床》作者熟识《内经》、《难经》在以上六大知识板块的原理和应用,熟知两者之间的异同,善于运用经典理论指导临床实践,使人读后耳目一新。
突出了《难经》、《内经》的文化理念
《难经》和《内经》同为中医药文化和中医药知识的典祖,两者与汉代及其以前的古代文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段延萍教授以其扎实的古文化知识功底,对《难经》及《内经》原文进行了准确、到位、贴切地解读。《析经解案——<难经><内经>理论与临床》一书,运用大量翔实的资料,丰富流畅的语言修辞表达了这一主题,这对进一步确立《难经》、《内经》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圈中的学术地位,弄清秦越人的《难经》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有着直接的帮助。
突出了《难经》、《内经》重视生命科学的思想
中医学是研究生命科学的知识体系,无论是《难经》和《内经》成书的初衷、主旨,还是其中传载的六大知识板块;也不论是脉学、经络、藏象,还是病证、腧穴和针法,都毫无例外地紧扣重视生命科学的主题。《析经解案——<难经><内经>理论与临床》以《难经》六大知识板块为纲,以其81节为目,辅以《内经》相关的精辟内容,将相关的生命科学知识凝炼为400余个知识点,进行了融贯古今,联系临床,深入浅出地论证,准确地表达了其中传载的生命科学内涵,为中医学的经典论著和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资源。
强调了《难经》、《内经》对临证的指导作用
“余子万民,养百姓而收其租税。余哀其不给,而属有疾病”(《灵枢·九针十二原》),这是《内经》、《难经》的主题主旨。《析经解案——<难经><内经>理论与临床》作者紧紧地把握了这一主旨,无论书中对“脉学”、“经络”、“藏象”知识板块的研究,还是对“病证”、“腧穴”、“针法”内容的研究,均以临床实例和临证实践为依据,对《内经》、《难经》的经旨要义进行阐释和论证,使两千年前古人的经验总结更具时代的气息和更具临证价值的鲜活生命力。
总之,《析经解案——<难经><内经>理论与临床》一书是作者以解读《难经》原文为主,辅以《内经》的相关内容充实《难经》、助读《难经》,阅读全书,读者可从中体悟二者的异同,感受二者共同铸就中医理论的事实和意义。
中国中医药报
 
[原创]《难经》释《内经》之疑难者乎?

金 栋 河北省河间市人民医院

传统观点认为,《难经》一书本于《内经》,是解释《内经》中之疑难者。

如明•王九思《难经集注•杨玄操序》:“《黄帝八十一难经》者,斯乃勃海秦越人之所作也……按黄帝有《内经》二帙,帙各九卷,而其义幽赜,殆难穷览。越人乃采摘英华,抄撮精要,二部经内凡八十一章。勒成卷轴,伸演其道,探微索隐,传示后昆,名为《八十一难》。以其理趣深远,非卒易了故也,既宏畅圣言,故首称黄帝。”

明•马莳《难经正义•陈懿德序》:“玄台之言曰:‘《内经》可以称经,而《难经》则以《内经》为难,其经之一字,正指《内经》之经耳,非越人自名其书为经也。’”

清•叶霖《难经正义•序》:“夫‘难’,问难也。‘经’者,问难《黄帝内经》之义也。”

清 •丁锦《古本难经阐注•张序》:“《难经》者,《灵》、《素》之精华也。”《古本难经阐注•自序》 :“《难经》者,扁鹊之所着(著)也。何为乎而名《经》?本于《内经》故名也,《内经》黄帝之《灵枢》、《素问》也。”

清•徐灵胎《难经经释•叙》:“《难经》,非经也。以《灵》、《素》之微言奥旨引端未发者,设为问答之语,俾畅厥义也。古人书篇名义,非可苟称,‘难’者辩论之谓,天下岂有以‘难’名为‘经’者,故知《难经》非经也……惟《难经》则悉本《内经》之语,而敷畅其义,圣学之传,惟此为得其宗。然窃有疑焉,其说有即以经文为释者,有悖经文而为释者,有颠倒经文以为释者。”

南京中医学院校释《难经校释•前言》:“《难经》是我国古代医学著作之一……全书以阐明《内经》的要旨为主,用问答的体裁,辑为八十一难。”

李经纬、林昭庚《中国医学通史•古代卷》:“关于《难经》书名的含义,历代学者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认识,一种观点认为,以‘难’字作为问难之‘难’(nan,发音为四声)。清•徐灵胎《难经经释•自序》说:‘以《灵》、《素》之微言奥旨,引端未发者,设为问答之语,俾畅厥义也。’另一种观点认为,以‘难’字作为难易之‘难’(nan,音同男,二声)。唐•杨玄操《难经注•序》说:‘名为《八十一难》,以其理趣深远,非卒易了故也。’以上两种理解都有其代表性,从该书体例和文义分析,前一种说法似更符《难经》一书内容之本义。”

目前互联网《百度》词条云:“《难经》,中医理论著作,原名《黄帝八十一难经》,3卷,原题秦越人撰。‘难’是‘问难’之义,或作‘疑难’解;‘经’乃指《内经》,即问难《内经》。”

以上所论,妥否?愚见以为欠妥,何也?诚如清•徐灵胎《难经经释•叙》所云:“然窃有疑焉,其说有即以经文为释者,有悖经文而为释者,有颠倒经文以为释者。”虽有此说,但并未指出其所以然。

目前,由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丁元力先生撰写“《难经》并非解答今本《内经》疑义之作”一文,发表于《中医文献杂志》2010年第3期,所言甚是。下面摘录其中重要之处,愿与读者共享。

文中说道:
自古以来,大多数中医学者认为《难经》是解释《内经》中诸多疑义的著作。这种观点最早见于唐代杨玄操的记述。杨玄操曾为《难经》作注,其注本虽然没有流传下来,但杨玄操的自序却在宋人(注:当为明人)编著的《难经集注》中得以保存。杨在其注本的自序中认为,《内经》文意晦奥,《难经》“伸演其道,探微索隐,传示后昆”。到了元代,滑寿“本《难经》之义而为之说”作《难经本义》,在他看来,《难经》是“本黄帝《素问》、《灵枢》之旨,设为问答,以释疑义”的著作。《难经集注》和《难经本义》都是公认较好的《难经》注本之一,在历史上流传甚广。因而,上述观点随之成为一种传统的看法。

今天,大部分中医学者仍然深信这种观点。在近几十年出版的《难经》教材、医史相关著作与论文中,他们介绍和进一步论述了这种观点。2003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大辞海•医药科学卷》中,对“难经”词条解释为:“《难经》……共八十一章,用问答的体裁解释《内经》中关于脉法、经络、脏腑、疾病、腧穴、针法等方面的疑义。”南京中医学院编著的《难经校释》2009年再版,该书在前言中指出:“全书以阐明《内经》的要旨为主,用问答的体裁,辑为八十一难。”此外,这种看法还经由一些大众传媒在公众中传播。如百度百科就把《难经》解释为“问难《内经》之义”。

但是,现代也有一些学者并不认同这种观点。他们认为,《难经》并不是解答《内经》中疑难内容的著作。然而,这些学者提出的证据却并不可靠。这些学者主要通过论证《难经》与《内经》归属不同的学派来支持他们的观点。这些学者认为《内经》属于“黄帝学派”,而《难经》属于“扁鹊学派”,因而《难经》不是解释《内经》的著作。然而,这种划分学派归属的判断本身就带有很多猜测的成分,因而在其基础上的论证也就缺乏可信度。而且,清末古文字学家顾实在《汉书•艺文志讲疏》中就已经指出:《脉经》、《千金方》等书所引“扁鹊语皆不见今传扁鹊《难经》,《难经》固非扁鹊书也”。所以这种通过学派不同来考证《内》、《难》之间的关系,并不能被看作是可信的证据。此外,一些学者虽直觉《难经》并非阐释《内经》的著作,但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论述,仅仅停留在提出一种看法的层面上,所以这种观点的影响范围十分有限。这也是导致了当今的中医学教材和医史著作中仍然普遍将《难经》看作是研究《内经》的著作。

笔者试图通过对文献的体例和内容进行比较分析,来寻找支持后一种观点的更为可靠的证据。经研究发现下述证据支持《难经》并非解释《内经》疑难的著作:

第一,《难经》中40余难未指示问难的来源;
第二,《难经》解答的问题虽然针对的是“《经》言”,但是,该内容却不见今本《内经》;
第三,《难经》问难虽然针对《经》中的内容,而且该内容见于今本《内经》,但是,《难经》的解答与今本《内经》中的解说冲突或重复。
……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在《难经》八十一难中,问难中没有称引“《经》言”的40多难,并非是对某种医书中疑难的解答,因而也就不是解答今本《内经》疑义的。这40多难很可能是对早期医学界公共医学知识的探讨,考虑到《内经》也是对早期医学知识汇编性著作,因而这部分内容虽不称引“《经》言”,却与《内经》有着许多似是而非的地方。其余称引“《经》言”的30多难,既有与《内经》解说冲突的,也有与其解说雷同的,这表明《难经》所解说或论述的“《经》言”并非针对今本《黄帝内经》。这30多难中还有一小部分虽然也是针对“《经》言”提问,然而其所称引之“《经》言”却不见于今本《内经》中,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说明,此部分“《经》言”不是来自于今本《内经》。因而《难经》并不是对今本《内经》中疑义进行解答的著作。

有意思的是,认为《难经》是解释《内经》疑义的,大多是中医临床工作者,这大概是因为“自古言医者,皆祖述《内经》”。而持相反观点的学者,大多是医史文献研究者。但是在如今常见的《难经》的各种教材和医史著作的相关论述中,仍然将《难经》看作是阐释、研究《内经》疑义的著作。以上这种分歧也显示了医史研究与中医学本身的脱节。(以上内容转引自《中医文献杂志》2010年第28卷第3期P25-29)

那么《难经》中之“《经》言”所指为谁?时贤郭霭春先生《八十一难经集解•序例》说道:“因为所谓‘经言’,不一定都是出自《素》、《灵》。前古医书,如《上经》、《下经》等早亡佚了。《难经》所引‘经言’,安知不出自亡佚的古医经呢?如必以‘经言’就是《素》、《灵》之言,试问《素问•离合真邪论》、《调经论》、《解精微论》等篇所引的‘经言’,又是出自哪里呢?要知道‘《难经》有本之《素》、《灵》者,亦有显然与《素》、《灵》异帜者,间亦有补《素》、《灵》之未备者。’这样说,好象是比较允当的。”所言甚是。

综上所述,《难经》并不是解释《内经》中疑难问题的著作,它与《内经》一样,也是我国古代早期医学著作之一。疑系“扁鹊学派”体系,亦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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